《因见鬼考不上985怎么办？》歌德斯尔摩

9、疑心病

　　晚自习单元测试，封项阳一路笔走龙蛇，迟熠考卷都看得磕磕巴巴，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读头都晕了，视线不住往一边偏，心说难不成这带了一身口红印闪亮登场的现眼货色还是个学霸？
　　隔壁校霸斜眼看过来，嘴型示意：怎么了？
　　迟熠视线落在他卷子上，估计是眼神过于明显，隔壁像骤然想起了什么，把卷子往他这边送了点，他仔细看了眼，皱眉。
　　封项阳嘶了声，心说这高冷的表情，这茫然的眼神，这下撇的嘴角……潜台词就是“你特么写的什么瘠薄”。
　　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自己填得满满当当的古诗词填空，心说难不成隔壁校霸竟然还是个学霸？

　　迟熠看字如看天书不假，但他字其实还是会写的，毕竟看不懂字也不是天生的，只不过自己看不明白的时候那凭感觉下笔字就实在难看了点，有种常人无法辨识的凌乱美。
　　封项阳偷偷看了会儿，心觉自己大致没这么高超的审美水平。
　　迟熠敏锐地转头，眼睛眯起来，示意隔壁的——干嘛？
　　封项阳笑起来，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卷舌音被少年用微低的声音发出来就显得有点俏皮。
　　“戈雅。”封项阳像在重用中文翻译刚才说的内容。
　　迟熠一头雾水，心说什么鬼，这是人名是菜名？
　　这时候封项阳突然抬手碰了下他左耳上伪装成助听器的耳机。
　　迟熠顿时警惕往后一让，脊背绷紧贴墙，疑心封项阳是不是发现了这不是助听器，但封项阳却没了下文，把一颗包着银白包装纸的草莓味的奶糖放进了他抽屉里。
　　.
　　单元测试都是基础题，只考语数英，半小时一门课，最后一节半的晚自习正好匀一匀讲题总结知识点，学校给学生们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
　　各科老师收上去也就是意思一下确认是做了题了，转头讲题就发下来，主要还是留给学生当知识点梳理的讲义用。
　　语文课那是从来占比少得很的，姚文索性也不管，让大家自己对答案背背书。
　　一教室的嗡嗡声，也不好说到底是背书还是在偷偷聊天说话。

　　姚文不动声色坐在讲台后备课，其实两耳朵直竖着，精准辨别嗡嗡声中为妙的差别，名单在心里一勾，点好了明天抽背的人选。
　　迟熠胡乱翻了两页语文课本，余光瞄见隔壁的可有可无地撑着下巴把书潦草翻过一遍，一拍前桌人椅背，伸手。
　　前座窦垚和罗洋都格外自觉，拱上了写完了的家庭作业。
　　迟熠这礼拜自觉已明白了封爷是如何被当校霸的了——打劫各方作业聚而抄之。
　　要是把这都换成钱，那这人大致今晚是不用去赴一场不情愿的约了。

　　封项阳抄作业抄的不急不慌，一点不怕被老师抓住。
　　这一方面得益于姚文此刻居庙堂之高，一时半会儿人到不了，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面前堆得高高的书堆。
　　他俩面前书和卷子习题册那是都高高往上垒起来的，被戏称防火墙，老师见之则骂，称其为掩耳盗铃，严令拆除。
　　但其实一来二去也就作罢。
　　因为双方很多时候都需要这一面隔断——老师需要有一个视而不见的借口，学生呢，则需要一个在老师下来之前的反应时间。
　　不过其存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不让其他同学看见，避免不良表率。

　　这中间其实还是有点平衡的艺术的，一旦老师往这个方向看过来，你就得审时度势的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不能一次都不让老师抓住，这种行为会破坏你们之间的默契度。
　　但如果总被抓住老师也会觉得不耐烦，他抓你的目的是敲山震虎，不是真的要变着法找你麻烦。
　　你被抓的次数太多了的话你就不再具有玩这局游戏的资格了，等那个时候，你那燕子衔泥垒出的墙就会每每在低层时就惨遭强拆。

　　迟熠翻了翻书就犯困，往桌上趴着在桌斗里玩俄罗斯方块。
　　想到周末就要去见杨医生就烦躁不安。
　　他翻了个面对着封项阳，想了想戳他：“喂，你一直住620寝么？”
　　封项阳心不在焉转笔：“嗯。”

　　迟熠心说完蛋，他明明记得对面是四个人的，但他隐约又觉得他知道对面住的是封项阳，天知道这个“隐约”是怎么回事。
　　他瞥了眼姚文，又见没注意到他们这角落就偷偷摸摸往隔壁桌推了块巧克力。
　　这回封项阳眉梢一挑侧过头来了：“干嘛？”
　　迟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你件事儿呗，就开学前一天……我回宿舍时候有遇见过你么？”
　　封项阳借着剥包装纸的档口儿试图判断哪里出了问题，是什么让人起了疑心，但最后也只能保守地表示：“遇见了，你回宿舍了。怎么问这个？”
　　“哦，没事儿，就随便问问。”迟熠也不敢问太详细，免得说出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话来被当神经病——虽然可能他真的是神经病。

　　迟熠记不得那天从上楼到进宿舍之间的时间断档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上楼就进了宿舍的。
　　他关上宿舍门的时候耳机里的课程就和上一秒他记忆里的接不上了。
　　只有手机里课程播放的进度条证明了时间流逝——一刻钟，但他对这一刻钟里都讲了什么不能说不记得，只能说是毫无印象。
　　时间就像被从中间切断拿走了十五分钟，然后两头又被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这些事情，见到杨医生到底或者要不要提一嘴？还是假装无事发生？迟熠翻来覆去也没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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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感觉得那只手像谁的？”杨医生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像谁的，像……”碎尸两个字在舌下压着，挣扎在喉头想要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秒猛地被吞咽下去，理智扼杀了真话，就像扼杀了另一个自己。
　　“像某种肢体细长的怪物。”
　　迟熠合着眼躺在诊疗椅上，薄薄的眼皮逐渐感知到了光亮，他的灵魂像从某个黑暗的地方一路跋山涉水走来，他轻轻动了下手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感知。

　　诊疗室再度出现了，声音被放大，除了流水般的音符外就只有笔尖勾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让他得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并为此重新调整，让它重变得轻柔又绵长。
　　笔尖划过的沙沙声一顿，迟熠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拖长了。
　　“好了，今天的时间到了。”杨医生开口说，他按下按键停止了音乐播放。

　　迟熠过了会儿才从诊疗椅子坐起来，从眼皮下偷瞄刷刷不确定自己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就让医生发现了自己没被成功催眠。
　　“每一个幻觉符号都有对应的意象，你觉得你看见那只手象征了什么呢？”杨医生问道。
　　“也许……我希望得到帮助？”迟熠随口说，他下意识选择了更正面的回答。
　　杨医生安抚的对他笑了笑：“好了，记得要按时吃药。”

　　迟熠从杨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严重怀疑自己不是什么轻度精神分裂，而是双重人格——毕竟发生了记忆缺失这种事。
　　在诊疗室的时候他倒也没具体对杨医生说什么，但这几年每周到精神卫生中心来没吃过猪肉也见惯猪跑了，随便套两句话再自己搜点资料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走过走廊的时候，周围有素不相识的人对他微笑点头，也有带着同样微笑的护士医生匆匆而过，
　　精神病院其实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很难分清楚这里到底是谁是正常人谁又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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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迟、迟哥？你结束了？”司机小刘接到迟熠电话的时候有点慌。
　　他一般都是将迟熠送到医院随后也不在停车场等着，而是随便找个洗车什么的借口就开着车出去兜风，等到了时间点再回来接人，没有料到这次的诊疗这么快就结束。
　　“这、我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哎，这不是……天阴了快要下雨了吗，我妈叫我回家收衣服啦。”

　　迟熠哭笑不得，他其实知道小刘通常这会儿都是开着豪车跑去新城去泡妞去了，单程就得四十来分钟，何况这会儿还不知道开车把人带哪儿去玩了。
　　“行吧你忙完了再过来吧……算了你别来了——”
　　小刘顿时嚎哭：“别别别我这就过来！”他显然是觉得自己就要没工作了。
　　“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紧张，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迟熠也没听完小刘的千恩万谢就挂了电话，在疗养院里溜达。

　　这家疗养院主打的是客户隐私再有就是环境，比起公立医院而言各方面的服务都更胜一筹，相应的价格也不菲。
　　天色有一些阴，阳光从灰蒙蒙的云层上端穿透出来，像乌云裂开了一道口子，天上时不时滴下一两滴大点的雨滴。
　　迟熠便干脆在凉亭的凳子坐下来，一个留妹妹头的小女孩拎着双肩包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