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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梦履奇缘 ...

  •   单薄的女孩谁都可以欺负。

      黑漆漆的夜晚里月光皎洁,映照路边和树荫底下的道路影影绰绰,右侧还有废弃的厂房,杂草丛生,看上去好不骇人。
      但下完晚自习的女孩却很高兴。
      这条路她很熟悉,也很常走,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尽头还有派出所的人驻守,是离她哥哥嫂嫂家最近的小路。
      今天她要去看他们。
      走着走着,不多时从左侧居民楼出现一对年轻的夫妇。
      男的身材高挑,女的身姿略小。
      他们靠的很近,男人还尤其略弯了腰护住女人稍稍隆起的腹部。
      女孩见状欣喜,正要大喊一声嫂嫂,这时却异状陡生。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捂住口鼻的手上满是汗臭,还夹杂着烟熏和尘土的味道——就像是之前经过的农民工的味道。
      他们拖着她向右走去。
      女孩的眼里满是惊恐,想要挣扎,却是无果,只发出了一些抽抽噎噎的声响。
      女人似听到某些声音转过头来,但一片黑黢黢的,她的视力也不太好,只看到了一些。
      她问丈夫,“阿言,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好像还有几个”
      男人转头看去,瞳孔不禁一缩。
      他倒是没看清楚那些人是谁,只隐约是几个粗犷男人,和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那场面有些不太对劲,但他不得不考虑的是身边的妻子和她腹中的宝宝,还有待会会在尽头等他们的妹妹——他记得派出所都警示过,他也无数次跟妹妹说过不要走这条小道,没想到还是有人这么傻的。
      那么多人,若是他上前的话,他最爱的人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了。
      是以,他只是很随意地安抚了一下妻子,“嗯,是有几个人,他们好像在玩”
      寂静无比的街道,清朗的声音把那句话送了过来,直吹落心底,令绝望盛开了糜烂之花。
      等到派出所的人找到女孩的时候,男人接到电话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女孩的嫂嫂惊吓过度流产,诞下了一个已然成型的死胎。
      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风吹呀吹,吹散了陈南伊眼前的迷雾,令她看清了病床上的女孩模样。
      木子屿。
      婴儿的啼哭萦绕在耳,陈南伊却感到一片悲凉。
      她宁可要恐惧的感觉,也不想要那悲凉,真的,让人非常难受。
      她能替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向木子屿或任何人讨回公道吗?不能。
      纵然他觉得委屈,无法出生,但如果他的爸爸勇敢一点,事情或许不会变得这样。
      陈南伊无奈地只能等梦境过去。
      她在等的过程中甚至还忍不住地猜想,后面的话还会不会和木子屿经常碰到呢?要是是的话,那这个梦她要做几次呢?
      思考无果,陈南伊也不纠结。
      果真没一会,似乎见陈南伊毫无所动,那婴儿的哭泣便慢慢消失,连同那个营造的梦境世界也一并坍塌。
      陈南伊还没来得及心安一会,安南那个被改了名字小哭包又来了。
      看的出来她很执着——其实他们是可以直接和她对话的,只不过无论别人问什么陈南伊都没有回答过一次,所以久而久之,进入她梦境的“老顾客”便也不会想着沟通,只一个劲的哭泣,又或者自顾自地发飙辱骂,或者干嘛。
      如果灵魂能有出口的话,这一秒,陈南伊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灵魂抽出去,是摔地也好,炸烤也罢,扔吧扔吧烤盐还能嚼嚼,反正别在自己的这个身体里面饱受“天籁魔音”折磨,也不知道还要忍几次,这个声音的才会觉得无用自己消失。
      陈南伊真挚地渴望着那一天早点到来。
      不过可笑的是,直到凌晨将至天明,几乎一夜没睡的陈南伊忍不住发了个誓——好吧!她的确睡了,可那真实经历的精力耗费也让她像没睡般疲惫——她发誓,她一定要把那个被改错的什么名字给弄回来……就特么没见过这么爱哭的,哭得她想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起身到镜前的陈南伊眼睛都拉不开一条缝了。
      她的眼袋肿大,红血丝遍布,整个人仿若痴呆症患儿般呆滞。
      任水放了好久,她才在某一个瞬间陡然清醒了一点,开始给自己洗漱起来。
      睁大眼睛和伊迢路在警局门前汇合后,他们动身去找北城的交警大队报道。
      好吧,是陈南伊去报道,伊迢路就算个“蹭课”的。
      今天也是很风度翩翩的“一条路”直接到底,皱起眉头问她。
      “你?这么认床吗,一个晚上没睡?”
      陈南伊哈欠打到鼻子都发酸了,还空耳听不懂那话是什么意思,好半晌,她才“啊”了一句。
      “没”,伊迢路摇了摇头,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你先眯一下吧,待会到了我叫你”
      “哈?嗯嗯,噢”,陈南伊的眼皮已经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其实她根本啥也没听清楚。
      眯一下的效果果然有用,下车以后,陈南伊至少已经能“正常使用”了。
      他们先去找北城交警大队的大队长。
      邓局那边的意思是因为陈南伊的外国身份不太适合,所以去轮转的部门,他都一律打招呼说的是实习生——简称“走后门”的富家公子体验人生戏码,而且定位还不算太高,这样以便于他们接近最真实的职场。
      好吧,反正邓开泰也是诚会玩的,这就导致了那个大队长没跟他们说什么话,便把他们“扔给”一个快要退休的岗亭执勤老交警手里。
      “来来来,人手一个,随便拦一些人核查一下就可以了,基本没啥事,工作很轻松的”,老交警已是含养弄孙的年纪,队里体谅他的身体,特地安排的这岗位,他很是满意。
      他给伊迢路指了一个位置,正好在街的斜对角位置,管入又管出的站岗位置,陈南伊是女同志,负责在警亭下拦人检查,老交警负责……他负责睡觉。
      一天下来,稀疏无常。
      伊迢路隔十几分钟拦的,全都是“良民”、“良民”、“良民”,最大不过罚单忘记交了,带到老交警面前,老交警迷瞪着眼,哐哧哐哧处理了事。
      华灯初上,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南伊是没什么心思和伊迢路培养“同僚”情谊的,只是沉默,而伊迢路见状也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免得第二天撑不过来,所以,陈南伊早早地又回去睡了。
      而后就,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七零八落、狗屁捣灶的梦。
      醒来之后的陈南伊简直妒天怨人,一串夹杂着英文的国粹在她口中爆开,然后她认命地爬起来去“上坟”。
      讲真,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辞去之前教会学校工作的原因——人面兽心的人那么多,干又干不过,还得每天虚伪与蛇,或者应付其他工作上的困扰,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整个精神都割裂了。
      好不容易后来换了侦探的工作,比较自由轻松了点,没想到现在还是要经受这个折磨。
      陈南伊只希望赶紧完事,找到那个杀害许老爷子女儿的凶手,然后嘶溜嘶溜地回家,好好休养一阵才是。
      不过现在才万里长征第一步呢!她要好好干,争取提早达成目标。
      老交警今天选择让她站岗,让伊迢路去拦检。
      不想陈南伊却选择主动换了职责,她来拦检——那些人不抓起来,只要她还在这条街上,因他们而无辜受冤、甚至丧生的人就会一直进入她的梦境。
      她虽没本事全部解决,但能少一个是一个,多睡一会也能救命的嘛。
      伊迢路本来想直接去另一头警亭那边值岗的,他刚开始想多照看一下看上去都要晕倒的陈南伊再过去的,到后面却不得不一直站到陈南伊旁边帮忙。
      无他。
      只因这支拦检仪一辈子没红过的屏幕,似乎要在今天红了个遍了。
      第一个,电驴矮胖男,网络在逃人员,聚众赌博,而且看他那样子自己都忘记这一回事似的,又或者是不知道这拦检仪会联通警察局内网的——轻松拿下。
      第二个,清纯妖艳女,外表是清新清绿的气质型女神,她只是在路边等人来接——而且她天天都在这条道上等的,虽说有些灯下黑的意味,但她还真没想到,会被人直接拿着拿着仪器怼到脸上扫描,然后被礼貌地震惊询问——“你在保释期还约的吗?”
      额,忘了说了,她聚众银乱过(非错字),才出来没多久。
      第三个,黄毛机车男,按理说他跟传统意义上的混混类型不同,可能是因为那张脸的衬托,他打耳钉纹纹身,你不会觉得无所事事,而是觉得那是他很有态度,很有自我,而他的穿着也是清清俊俊,非富即贵,看上去就整一个大有作为的人,而这样温和一个人,肇事逃逸、危险驾驶——难怪改开机车还戴墨镜纹身啥的了。
      然后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一个上午,老交警忙的不亦乐乎,还叫了好多外援。
      他想骂人吧,可陈南伊做的又不是错事。
      但若要夸她吧,他又实在接受不了,简直如鲠在鄂,好不难受!
      索性快到午饭时间了,老交警决定下午给这货关……嗯不,是放在交警大队休息,女孩子还是不要做这么累的活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这般想着,然后老交警就惊奇地看见,陈南伊又拦了一个人下来。
      天了个神的,让人活不活了?
      而后还没他等反应过来,他就看见,那个白斩鸡一般温文儒雅的年轻男人——噢,就是伊迢路,哐叽一下,把那个被拦下来的男人按在地上,还不停朝自己喊着。
      哈?
      老交警已经觉得自己莫不是提前进入老年痴呆期,他已经根本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等稍微清醒过来后,他们已经都在交警大队了。
      那个被按住的人尿检出来了,呈阳性,而且之前还有饭毒史(非错字)。
      十分钟不到,老交警的电话响了。
      “哥,我京西派出所的,是不是弄到一个吸毒的,这人给我嘛”
      因着是老年手机,外放声音特别大,当那粗犷却硬要夹的声音响彻整个支队办公室后,所有人都忍不住低声噗嗤噗嗤地笑了。
      京西派出所的人听起来实在卑微。
      “哦”,老交警见状有些端了,然后还没挂断,又有人打了过来。
      “钟哥!你早上弄到一个吸毒的?你在哪个位置,我马上过来”
      “我在大队里……”,话没说完,一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冲了进来。
      “钟哥钟哥,你们交警没任务,人我就拿去冲了哈,回头请你吃酒”
      老交警钟哥,“……”
      我他么这辈子都没被这么追捧过,突然有点受宠若惊、云里雾里、恍恍惚惚、雾里看花是怎么回事?
      刚要带人走,后面撞进来的治安不答应了,“麻痹你们任务数都在前面了,还和我抢人,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
      而后击毒(非错字)和京西派出所一前一后冲进来。
      京西派出所,“人是我先定到的,你们哪个来抢得走!“
      击毒,“浪你个锤子,这货贩毒最后不还是我们来收拾?搞那么麻烦干屁”
      遥遥的最后,加入战局的南城,”哥哥们,挖到上下线分给我一个嘛,我任务真的完不成了“
      其他所有人一滞,便只当耳旁风过了。
      随后几对人吵了一个中午,没有达成分赃协议,一致看向了钟哥。
      钟哥总算清醒机灵了一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向陈南伊。
      “人是她找出来的”
      本来坐壁上观的陈南伊也反应迅速了一回,她看向在一旁干饭的伊迢路,认真的说,“可是人是他抓的”
      于是目光炯炯的眼神就将伊迢路炙烤起来。
      在这么多热切而又真挚的目光下,伊迢路艰难地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然后试探了一句。
      “那你们,先到先得?”
      好家伙,本以为解决了的事情,结果一堆人又因为是电话里的先到先得还是门缝线的先到先得吵翻了天。
      陈南伊偷偷将他拉走,在那边咬耳朵,“你觉不觉得,我们不适合站着”
      伊迢路有些懵逼,但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站着?为什么不适合站着”
      “站在马路上,拿着那个扫描”
      “噢,站岗”,伊迢路反应过来,“是,我也觉得,怎么突然这么多呢?”
      “你们现在才这样觉得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居高临下插了进来。
      伊迢路陈南伊抬头,这才发现是靠在门框上斜视他们的支队长——而他们两个,正猥猥琐琐地蹲在地上。
      一股尴尬弥漫开来。
      伊迢路率先站了起来,撑起笑容,“队长,您怎么来了?”
      “呵!他们分不平非要我来,我能怎么办”,支队长慢条斯理,可那话中的指责意味却很是明显。
      原本也想扯开笑容的陈南伊抿了抿唇,垂下了目光。
      气氛僵着之间,支队长叹了口气,“哎,你们可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老京城哪哪都是罪犯呢”
      他的目光尤其在陈南伊身上转了一圈,不晓得是不是要来个迷信拜拜,伊迢路见状挡了过去。
      “滚滚滚”,被如此防备的支队长瞬间傲娇了,挺着胸脯抬着下巴走了进去。
      想了想,走进去的人又倒退回来,“噢对,我跟老城派出所联系过了,明天你们去他那吧!我们大队这边的业务你们已经很熟练了——一早上不是也弄过不少嘛,去他那边霍霍……活得会更快乐些,不然我怕你们累着——嗯,然后下午你们回去休息吧,这没什么事要干的了”
      说罢,支队长一拔脚跑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得,白干一上午,连饭都混不到一口吃的,就被打包扔出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灰溜溜地走了——连钟哥那边都没打招呼——因为那边还没吵完。
      出了门,伊迢路笑着看向陈南伊,他的目光一直很是柔和。
      “我们先去吃饭吧!然后再看看下午干什么,托你的福,下午总算不用干活了”
      “嗯好啊”,陈南伊点头,但又有些迟疑,“能不能去一个迷信”
      “哈?”,伊迢路觉得离谱,他怎么可能在一个外国人嘴里听到迷信这个字眼?
      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陈南伊也有些无奈,她在这里只一个人,不像之前还可以叫别人帮忙的,只能硬着头皮。
      “就是,算命?嗯对,我想去看”
      “你对这个还感兴趣啊”,伊迢路有些震惊。
      “对啊”,顿了一下,陈南伊决定坦诚接受这个标签,只笑了笑。
      “那我问下封队吧,我奶在老家,我也不知道这哪有呢”,伊迢路挠了挠头。
      “好”,陈南伊点了点头,“那我去下卫生间,待会去停车场找你?”
      伊迢路点了点头,陈南伊便往支队大楼拐角的公厕走去。
      但想了想,她想要解决安南那件事的方式是雇一个人,用类似跳大神的方法解决那个名字被错录的女生的事情——就像陈南伊妈妈那么凌厉的女强人决断,但要是有算命的跟她说这样摆东西会挡财运,也是会妥协的人,所以以此类推,安南的事情应该也能这样解决。
      不过陈南伊考虑的是,要是去的是庙宇那种算命的,里面的人应该不会替自己干活的,所以她觉得还是要跟伊迢路讲一下找那种私人的会好一点。
      她调转方向,才刚要拐回墙角再说,就听到伊迢路不似乎刚才温和的声音,那声音甚至有些冰冷。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那我要找一个人假装吗……不是,我没有想偏向她的意思——算了,真是麻烦,谁知道她这么多事?要不是她不肯收钱,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好,你告诉我地址吧,我会跟着”
      即使知道都是敷衍一场,但真要听到这些话,也还是会伤心和愤怒的。
      陈南伊感觉头也痛,人也痛,加上睡眠质量不好的缘故,整个人都是割裂一般。
      她想冲出去质问,可最后还是调转了方向,去上她的卫生间。
      这期间的过程里,她一直安慰自己。
      没事的,别在意,反正在美国的时候,就像她好好地走在路上却被莫名推到,被吐口水,旁边站着两个警察喝光了咖啡也没管的那样,这个世界的人情本就是冷漠至上的——你跟我没交情,那我干嘛要去管你?
      而他们也只是不得不报她的“救命之恩”罢了。
      不然谁想跟她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呢?
      说来她的身份尤其不对,本早应该适应这种区别对待的,却又自己老是忘记,还得别人“点醒”。
      真是尴尬。
      陈南伊一路忍到公厕,站在洗手台前面,还是忍不住踢了一下一侧的纸篓。
      纸篓翻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她耐了一会刚要扶正,刚好打扫的大婶拎着工具走了回来。
      看样子已经完成了打扫。
      一刹间,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愤怒或其他的情绪居多,几滴晶莹落下,陈南伊控制不住地用手臂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走了出去。
      去他妈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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