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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梦履奇缘 ...


  •   尴尬,无比的尴尬。
      陈南伊坐在长桌的尽头,听她妈妈在那边极其典雅地在那边侃侃而谈。
      而她坐在尽头位置的中间,两边的人和对面的爷爷奶奶都可以看到她的神色,即使头都要裂了地想开始胡言乱语,但她也只能保持微笑。
      位置的排布由爷爷奶奶的餐厅出口为首,按照年龄大小顺序排位面对面坐着,而到了后小半段,因为陈南伊算是今天的主人公的缘故,她便坐在尽头。
      左一是徐祈恺,右一是她的妈妈,接下去的左二是杰克,以及是左右两侧的兄弟姐妹和姑婶伯叔的布局。
      桌上是很多海鲜,这也不甚奇怪,毕竟那么靠海。
      牧场的微风徐吹,将她母亲的话送入了所有人的耳朵。
      “……说到这,其实来美国之前我是华国的满族人,以前贵族家庭的孩子会有照顾的人,我们称作“精奇嬷嬷”——专门笼统照顾幼年贵族生活起居和教导日常礼仪等,说起来这也和安娜现在的工作很像,她带侦探徒弟,嗯,那也算是精奇了,然后破案也那么神速……哈哈,没想到我的女儿还是个精奇神探呢”
      陈南伊羞耻地低下了头,偏偏妈妈握着的手还拍了拍,她只能抬头笑笑表示认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拿得出手。
      虽说人多看起来很烦,但也有好处,就是她基本上可以不用怎么说话,只按照他们理解并讲述的,拼凑成坐在现场的她即可。
      煎熬至极。
      更糟糕的是,后半程晕晕乎乎的时候,她还不小心喝了一大口酒,简直上头。
      在灵魂出窍状态下把所有人和节目组都送走以后,陈南伊告别了爷爷奶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的山顶教堂走去。
      星夜良好,若是平时的话,陈南伊是不敢这么晚还在外面的,但因为现在走的路和山顶的教堂都属于私人领地,又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人来,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走的也越来越慢。
      陈南伊困得不行,挠了挠头,有些想回去爷爷奶奶那先睡再说,但又有些犹豫,便停在了原地,实在忍不住了,便坐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休息,她靠着身后的木板没一会便眼皮合上,好似入眠。
      只没过一会,一阵马蹄声响起,吓人一跳。
      远远望去,打头的那个居然是有些大变模样但还明显还有小时气质的其中一个堂兄,他举着火把,笑着看她。
      而后渐渐从坡底蜿蜒而上的马匹也渐渐看清,陈南伊惊悚地发现那居然是她的兄弟姐妹。
      童年的记忆错乱涌现,陈南伊简直如临大敌。
      以前少年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各自的马上,像追赶奴隶一样,在她干完活后还拿起皮鞭抽她戏弄——倒不像真正的奴隶那样下死手,可谁叫她早熟得过分,便感到十足地梦魇。
      “不要”,陈南伊五官皱在了一起,两手相搓,面露乞求。
      “不要打我……不要”
      但他们的马队越近,显得越长——显然更多的人加入了他们,陈南伊心里越来越急,只得放弃乞求,转身就跑。
      她跑进树林,跑进了风,最后鞋子掉了一只,头发也胡乱披撒地眼泪飘零。
      终于,她在一处悬崖边停下了,因为无路可去。
      若是白天又没有慌不择路的话,陈南伊是不会犯这种错的,但很可惜,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靠近。
      火把下,爷爷奶奶的大孙子佐伊脸色有些铁青,他勉强了神色,正要开口,陈南伊却绝望了面容。
      她抽泣着,摇着头后退,不顾对面的惊呼,转身一跃而下。
      在经历一片长久的虚空之后,凝滞,稀薄的空气将陈南伊淹没,像处在深海之中的泡沫。
      她不停地往上,向那一点亮光追逐,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她终于透出水面,剧烈地喘息。
      醒来后的陈南伊像是背过十头牛负重的迁徙,浑身都散架了,尤其腿被一根绑带吊起,疼的要命。
      她躺在教堂里自己的房间,感觉很是奇怪。
      虽说在人迹罕至的教堂没有梦到很多人的欲愿,但不管是动物、植物,亦或是不明生物的祈愿也很让人头疼,有的时候一张苔藓都喋喋不休……
      她有一阵没睡好了,所以才会在醒来的时候恍若隔世,有些摸不清楚情况。
      眉头憷着,陈南伊半天没想出个头绪来,直到楼下一个规律的脚步声走了上来。
      踏过楼梯,转过拐角——额,原来是徐祈恺。
      陈南伊一边的眉毛挑起,很是奇怪。
      “你怎么在这?”
      啧,话一出口,陈南伊就有些懊悔,这语气也太自然了点,真是,明明想保持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我来照顾你呀!”
      还没等陈南伊改口,徐祈恺就笑了,他的笑容很温柔明媚,就像这海边的日光。
      慢慢走近,他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床边的柜上,然后端起一碗蘑菇骨汤。
      一说起照顾,陈南伊疑惑,“我为什么会脚受伤?浑身也有些痛”
      “你不知道吗?”,徐祈恺没有回答,只是反问。
      “额”,陈南伊艰难回忆了一下,“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她不好意思说出梦境里的遭遇,因为那是她被所有人讨厌的“标志”。
      徐祈恺迟疑了一下,“对,因为你……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你从山坡上滚下来了,医生检查你有点喝醉了,又太过劳累,可能正是因为那样你才会摔倒……”
      “你们……嗯,好吧”,陈南伊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转瞬间新的疑惑又产生了,“但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总不可能大晚上散步吧?
      “你过生日啊”,徐祈恺抿唇笑了一下,眼角都弯了起来,“你妈妈说你过得是农历生日,所以我们回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但,没想到倒是你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因为你休息得比较久,我就让他们先回去了,我们到时候再请顿饭就好了”
      陈南伊听完顿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好吧”
      这事处理得她也没地方说什么不好的,只能点头称是了。
      时光飞逝,在教堂里的日子很无聊——不,严格意义上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无趣。
      这边不提徐祈恺对她的讨好,姑且可以说是讨好吧?陈南伊不想回应,也觉得麻烦,所以只好用自己的言行来表达态度。
      她本来是不接受委托的,但因为梦够了这片海滩和森林的奇怪种种,再加上担忧去了华国以后要是一下子找不到工作的话也需要足够的钱维持生活,她又让杰克帮她接了一些咨询委托——只根据描述的情况来提出建议方向。
      反正徐祈恺接来了水电和网络,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了,她也没其他多的好去操心。
      不过,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大名鼎鼎”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价格定的十分优惠,邮件很多,以至于杰克都不得不先筛选一遍再发过来给她。
      是夜,陈南伊又一次伏案工作到很晚,徐祈恺走到她房前敲门,眉目有些肃然。
      “安娜,我觉得你应该赶快休息了”,他说。
      咸咸的海风从他身后的长廊尽头吹了过来,有些醒目。
      “我很快就好,你先去睡吧”,她婉拒道。
      “等一下等一下”,徐祈恺突然开始暴躁起来,在门口不停踱步,“你都发烧又咳嗽了,还要熬夜?你身体很好吗?还是说你是故意的——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陈南伊眼眸一垂,又开始回避应答了。
      其实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因为她本来就想和他分手了,也觉得这感情没什么好谈,但她知道这是她感情淡薄的原因,虽然她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别人很是重视,但她就是知道,她不能表现出她不在意的那样,如果她表现出来了,那么错处便在她了。
      “我没有”,她先是否认,继而解释,“我只是想多帮一些人而已……也不只是人,像这份委托,是因为不知名人士对流浪狗投毒事件,已经有……”
      “多帮一些人”,徐祈恺忍不住踏进房间,一团怒火。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不是人吗,为什么不帮你自己?还有我呢,你觉得我这样很搞笑是不是?”,徐祈恺无力到了口不择言,“你这不是烂好人是什么?”
      陈南伊像是被刺了一下,似刺猬般蜷缩,“这不关你的事”
      “这当然关我的事”,徐祈恺认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知是孤单太久,亦或是身体太不舒服的缘故,以往能挑起陈南伊反感和戒备的话,在某一瞬间触动了她,于是她软了口气。
      “好吧,我……我真的只是希望能多帮一点……就像我希望以前有人能帮我一样,我只是在帮以前的我自己——我只是想我心里过意得去而已,我希望你能让我过意得去”
      不知为什么陈南伊总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很不好意思,所以有些断续——虽然这是她自己的世界,即使被人误会也罢,并没有想让任何人踏足,但她还是向他解释了。
      这不妨碍徐祈恺的理解,他也正是因此才会注意到她的,所以顿了一下,他诚恳道歉。
      “我懂,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像你为那个“自杀大厦”所做的努力一样,不仅让很多宠物得到更好的照顾,最重要的是,那里已经很久没有自杀事件了……但是,我只是想说,他们过得更幸福了,那你呢?没有盔甲和理智的善良最终造成的一定是伤害,我不希望到最后无助的那个人是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悲惨的箴言,如同既定的命运般似乎会将她的人生导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方向。
      竭力忽略这种不好的预兆感,陈南伊垂下了眸,突然想起年岁的种种,温情也好,体贴也罢,没有人会拼尽全力爱她的,所以她也不必回应任何人的期待。
      “不会的”,她只淡淡地说,然后将桌上的台灯和电脑关灭,撑起一支拐杖就要从座位上离开。
      “我帮你吧”,徐祈恺正要上前,却被陈南伊拒绝了。
      不知是不是他脸上错愕又受伤的的可怜表情太过可爱,好吧,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他也很离谱,但她就是突然看他很甜,很是欣喜,不由开了下玩笑。
      “别介意——我的确担心你对我做什么,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触碰的好”
      “哈,你说真的吗?”,徐祈恺简直大震惊。
      陈南伊侧身经过了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憋笑。
      “是的”,她回道,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出了一句她自认为礼貌却被某些厚脸皮的人视做邀请的招呼。
      “晚安”
      又隔了一段时间过后,长居在教堂二楼的陈南伊久违地下山了。
      之前的采购任务都交给徐祈恺负责,但今天为了弥补之前错过的生日聚餐和医院复查他替代不了,所以陈南伊也一起出门了。
      这顿回请众人好意的聚餐实在有够脸谱化的,毕竟也是平时都没有联系的人,为了所谓的血缘亲族聚在一起,又没什么重要的事,的确很尴尬。
      原本陈南伊也想勉力支撑,但她的脸色看起来的确不好,又很沉默,坐在她对面的佐伊就不禁开口了,露着关切。
      “怎么脸这么白,你怕我们吗?”
      “当然不,我怎么会”,陈南伊笑着看了过去,下一秒却忍不住干呕出声。
      她在快抑制不住感觉的时候已经很快转向了没人的一边,急剧涌上的恶心让她脸上布满泪水,一餐精心准备的午宴草草了事。
      陈南伊心情不佳,徐祈恺也没敢打扰,他们安静地去了医院,她做了一些基础病复查,腿上重新换了石膏。
      返程的路上,他们停在了一处开阔的停车场外沿。
      那里靠近郊区,但却是几个新建社区围绕而成的小市中心。
      徐祈恺进到超级市场采买一些他们平时里需要的生活用品,陈南伊则在车上休息。
      日头迷人眼睛,昨天又晚睡了的陈南伊忍不住在熏暖的蒸腾里陷入睡眠。
      嘈杂的世界里,破碎的画面纷至沓来。
      “天呐!天呐!”,廊道里,一个惊恐的声音横冲直撞,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不住地回头看那提刀的阴狠男子。
      简直阴魂不散。
      距离越变越短,最终,被追上的人无可奈何地被扎倒在地。
      一刀,两刀,三刀……重复过数次后。浑身是血的人最终扶着墙都已经走不动了。
      整个楼梯被蔓延的血液浸染了生命的温度。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捂住腹部伤口的男人流着泪绝望,并试图想拖延时间得到救助。
      “来不及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阴狠男子将刀拍在了男人脸上,笑容盛烈,“因为我把门一关,全都杀死了,最后才轮到你好好对待,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下了地狱可要感激我噢”
      陷入绝望的男人奋力拍开了男子的刀背,“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个垃圾、蠢货……”
      男人大喘气着,虽然身上受的都不是致命伤,但他敢肯定,没过多久他就会失血而亡了,对生命的极度恐惧使他破口大骂。
      阴狠男子却一如既往的情绪稳定,他在听完男人骂的话后还扬起了笑容。
      “骂的好”,他道,“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还在油田开发的时候第一个先配合你签了补偿协议,但你怎么敢,怎么就给后面那些钉子户开更高的价钱呢?我三番两次的想要找你,想要跟你谈谈,但你就是不肯……呵!我只不过去了市政府几趟你就找人打压?我的工作、退休金也没了,我的的孩子们也因为被霸凌而……”
      阴狠男子眼睛弯起,“听说你还负责筹建油田生活圈的搭建,孩子也都在新开的学校里上课吧?真是幸福的人生,我会好好帮他们庆祝一下的,庆祝有你这么个爱他们的好老爸,嗯——送上天怎么样?哈哈,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真的送上天噢!他们肯定会感激你的”
      “现在,你先去等他们吧!”,阴狠男子说着,手一抹,划断了男人的脖子,然后从他身上摘下了被妥帖放好的遥控钥匙。
      下了楼,阴狠男子坐上一架载满原油的超长卡车,往市郊的石油开发生活区驶去。
      在开车前往他想要的终点时——那里有大量的石油开采到了地面储存,旁边还有因为开发区而衍生生活的人们,超级市场、医院、剧院等等,还有最近建立的学年制直升学校。
      临近下午三点,他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杀了人,一栋楼的人”,阴狠男子一开口就说,唇角还泛着微笑——他也是即将要见到自己孩子的人呢!
      上帝保佑,他们别怪自己这么久才有勇气下定决心。
      “我现在正要开油罐车要去原油储放区了,然后砰的一声,这肮脏的世界,我会把这所有一切的罪恶都毁灭掉,我们会一起下地狱的,你们这些垃圾”
      说罢,他便挂断了电话。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上不自觉睡去的陈南伊突然惊醒,口干舌燥,心脏狂跳。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拨通了紧急电话。
      “额,你好,我要报警,78号公路石油开发区办事处有人想要杀人,而且他还想到……”,陈南伊隔着车窗到处在看指示标牌。
      陈南伊在梦境中“看见”那个拿着刀的男人身后有印着大大的标识——78号公路石油开发区办事处,也晓得那个男人之后的打算是要开车冲进原油存储区引起一场大爆炸。
      但见鬼的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疯狂想法已经实施了没有,而且她也不知道他要从那一条路出发。
      目光看到成群结队的青少年正要走出校门,白色、黄色、黑色,什么面孔都有,幼儿园的小孩子们也可可爱爱扒在草坪栅栏上眼巴巴地看着校车停在学校门前,而远望,并不十分远的厂区看上去就巍然壮观。
      陈南伊回过头想要直接道出她的“预测”——但下一秒,一辆在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大油车出现在她所在停车场前方的道路上,往那不远的厂区直奔而去。
      即使那车的速度很快,陈南伊也还是看清了驾驶座上男人的样子——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更别提他浑身的血迹,在亮白的车座里是那么的显目。
      “噢天呐,来不及了”,陈南伊顿时陷入一片绝望,这个生活区聚集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小孩,还有徐祈恺刚刚也进了那个离厂区不远的超级市场。
      陈南伊感到头皮发麻,又难以接受。
      她的脑海里一下全然空白,但又拼命地告诫自己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她的思绪很乱,脑海中不能控制地闪过那些狂跳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徐祈恺刚刚转回头让她好好休息的面庞。
      如果那张那么美好的笑脸消失的话她该怎么办呢?虽然如果真到那一步的话,这方圆几里肯定也无一幸免,她自己也消失了吧……于是陈南伊艰难做出了决定,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没什么”,她回应电话那头的不断询问,从副驾用力地爬到驾驶座坐定,然后看着面前空旷白光的一切,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帮我跟我的男朋友说一声——布莱恩,I love you”
      将汽车启动后,她切断了电话,奔赴向她短暂命运人生的终点。
      在剧烈的撞击声响起的时候,油罐车炸出了盛大的火焰。
      一瞬间连超级市场里的人都被震动了一番。
      徐祈恺也晃了一下,差点都没站稳,看着身旁摇晃惊恐的妇女小孩,他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安。
      放下正在选购的商品,他转身大跨步朝外面跑了出去。
      从超级市场到露天停车场的路段挤满了人,许多车也被撞击到了马路边上。
      马路中央一辆高大的油罐车被一辆越野车拦在前头,越野车的车头都凹陷进油罐车车底好多,但所幸离原油存储区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引起更大的灾难。
      一路上都是嘈杂的人声,拥挤的人群,虽然知道是下课下班时分,但这也还是太令人烦躁了。
      徐祈恺皱着眉头,一面拼命往停车场那边挤。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他本不想理会,但担心会是陈南伊打来的,便停下来查看。
      没想到却是刚刚给陈南伊检查的医生,于是他接了起来。
      “嗨文森特,怎么了,安娜的检查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电话那头的声音笑着,“就是你的女朋友怀孕了,想提前恭喜你一下,以后就有人叫你爸爸了”
      “真的吗?”,徐祈恺犹不敢相信,只觉得恍若隔世。
      “这肯定是啊——不过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再带她回来我好好检查一下”
      “好,好的”,徐祈恺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现在就带她回去,你等我们”
      挂完电话的徐祈恺满心欢喜,又很是激动,说什么都要继续用力往前挤去。
      他的宝贝们在等着他呢!
      但是马路左侧的油罐车又突然猛地爆炸了一次,这次似乎是油罐车的后半段位置。
      剧烈的晃动使徐祈恺往前踉跄了一下,又被对面的人给顶侧回了身子。
      他的目光也不由看到了那惨烈的车祸现场。
      收回目光,徐祈恺正想继续往前走去,但脑袋里像是一根弦崩断了似的,在那一瞬间里,他意识到了什么。
      再次转过头去,眼泪不由伴随着鼻翼的呼吸落了下来,渗进嘴角,咸咸涩涩,又莫名冰凉。
      旁边推搡着看热闹的人们,叽叽喳喳的吵闹。
      “哎呀真是幸好,这车把那大车堵住了,不然就冲进超级市场了和幼儿园了,那后面再过去还是放油的地方呢,那么多的大油罐……”
      “是啊是啊,幸好没撞过去——不过那车里面的小孩看起来好小,不是偷开大人的车来的吧?而且看那头折得,肯定当场就死了……”
      “这消防车怎么还不来啊?好歹能把人弄出来也好啊!我怎么看着她像是故意撞上去的,而且那个油罐车司机怎么浑身都是血?按道理来说不会啊……”
      油罐车上已经燃着大火,那个司机也已烧的不成样子,但嵌在大车车底越野车倒还好,就有好心的人想要帮忙把驾驶座上那个小小的人儿给弄出来。
      徐祈恺手脚冰凉,用力挤了出去,他跌跌撞撞到了车旁。
      里面坐着的果真是他的女孩。
      他推开车门旁的人想要将他的女孩抱出,可她那么小一个人,却竟然被扭曲到异常的铁皮给卡住了……
      那会有多么痛啊?徐祈恺想着,一边哭泣,一边用力地抱着她往外出来。
      可是拔不动的,一点都拔不动了,她的肋骨都刺破一根出来,直欶欶地露在空气里,徐祈恺简直无从下手。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越野车的油箱也破了。
      发现情况的人赶紧往马路边上跑,还扯走了死扒着陈南伊不放的徐祈恺。
      徐祈恺本不想走,可是用力拉着,陈南伊的肋骨更刺破了一根出来,他怕她痛,便忍不住松开了手。
      被拉到马路边缘的徐祈恺想继续回到车旁,那些人高马大的好心人纷纷将他拦住。
      这世界上的人,走了一个,不能再走一个啊!
      “啊”,徐祈恺绝望地嘶吼,头脑都要裂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油箱果真又爆了一次,这次,轮到陈南伊被熊熊大火吞噬。
      现场的火势,已经不是个人能力可以控制的了,但消防的警报声已远远响起,看来也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徐祈恺最终安静了下来,他缓缓站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燃起的火焰蒸腾。
      “哎,兄弟节哀,你还是要好好活着……哎你干嘛”
      旁边一个刚刚死死将人拉出来的男士如此劝慰。
      却没想到徐祈恺左右踱了几步后,垂下一滴泪后就径直朝那个火堆里跑了进去。
      没有任何犹豫。
      光焰跳动的热浪里,男士看到那个高大的人紧紧抱住了驾驶座上的女孩,将头依偎在女孩的身侧。
      劫后余生的庆幸弥漫在在场的每个人心里,纵然一部分人对此略有惊呼,但大多数人还是平常。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要过。
      只可惜的是,那句某人难得说出的I love you,某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就像多年前他们说的那样,陈南伊说做够一千次他们就分开,徐祈恺却说死也不会分开的寻常,湮灭在漫长的时间岁月里,渐渐无人知晓。
      若要说人生如梦的话,那这场梦还挺荒诞的,就他一个人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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