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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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除夕夜，按习俗要守岁，得过了零点才能睡觉。大人们在楼下聊天打牌，为了不让小孩子犯困，就给他们买了一堆摔炮，在院子里扔得噼里啪啦。
尚千千则在二楼房间躲清静。
“千千，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电话里，乔景和说道。
“怎么，你今天不找季云川打游戏？”尚千千调侃道。
“嗐，别提了。其实我总共跟他也没玩过几次，主要是他似乎不会单独和我一起玩，每回找他他都说等个朋友。”
乔景和倒豆子似地抱怨：“哎你说我就这么讨人嫌么？我们统共玩了四次，四次他那哥们都在。他说他哥们最近心情不好什么的，麦不开他俩都能互动半天，我一开口就冷场。呵，我现在极度怀疑季云川是不是暗恋他哥们了。”
尚千千被她的推测逗笑了：“什么啊，你是不是耽美小说看多了？”
“我说真的！季云川或许就是个弯的，所以他对一个大美女爱搭不理而去对一个糙老爷们儿嘘寒问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嘲笑我？你知不知道明明是三个人的游戏，然而自己却是多余的那一个的感受？”乔景和重重叹了口气，“姐心碎了，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尚千千提议：“要不然你去问问他，省得你在这里又心碎又心寒的。”
“……”乔景和：“谢谢。姐情商是不高，但没你那么低。”
“？”
“话说回来，你有刷到最近的新冠病毒吗？好像怪严重的，武汉就出现了好多病例，都封城了诶。”
“我知道那个，是肺炎吧。我们这边貌似还没出现病例。”
乔景和关切叮嘱道：“你回来路上得注意点，戴好口罩预防，我还等你回来去唱k呢。”
“好。”话音刚落，窗外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霎时间，一片片斑斓绚烂的色彩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之上。
“新年快乐哟！”乔景和：“不说了，我妈叫我去打牌了，有空继续煲电话粥啊！”
“行。新年快乐。”
通话一挂，又有一通电话打来。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你好——”
“福启新岁，万事顺遂。”
挂了。
尚千千眨眨眼，甚至来不及反应。
她的心在听见声音的瞬间似乎漏了半拍，然后在挂断的刹那急速跳动。
是陈一洛。
脑子一热，勇气上头。她点了回拨，捏着手机的手隐隐颤抖。
“怎么了？”
他的嗓音闷闷的，低沉到像在呢喃。
电话那头有着和这边一样的欢呼与嘈杂，跨越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清晰地传到她的耳里，竟叫人分不清是远是近。
扑通、扑通、扑通。
房间里只剩下心跳声在回荡。
“喂？尚千千？”陈一洛继续问。
说点什么，快说点什么。
尚千千的嘴张张合合，一分钟的沉默被演绎成一场漫长的哑剧。
说什么都好。说出来就好。
“……新年伊始，往事归零。且逢良辰，顺颂时宜①。”
讲完便立马挂断电话。
心中的悸动久久不能平息。尚千千嘴边缓缓浮起笑容，她学他的。
另一端，陈一洛盯着挂掉的号码怔愣片刻，随后扬起了唇角。
她在学他。
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其实他们的矛盾很平淡，他们的和好一样很平淡。
那通电话过后，陈一洛几乎每天都会发信息给尚千千。聊得不算多，就是一些日常里琐碎的事情。有些有趣，有些无趣。
尚千千偶尔有一段时间没看手机，闲下来才一条条回复。她也会主动跟陈一洛分享她的某些日常，比如接近零下的严寒、大山深处的迷雾、老人圈养的鸡鸭鹅，比如长辈间的八卦、吃不完的席、糟心的小孩。
他们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但是又有哪里悄悄地变质了。
他们心照不宣，没再去探究之前的分歧，只管在台面上说着没心没肺的玩笑话，将各自的心思埋藏在2020年初的那个凌晨。
可是有些事情，始终当局者迷。
2.
过完初七，尚千千一家便动身从四川回到广东。
彼时疫情在各地肆虐，新冠病毒强势地叩开每家每户的大门，为所有人送上它的“新年贺礼”。起初，人们不曾想到口罩会成为年货赢家，也未曾预料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会持续三年之久。
这是2020年初春的一记残酷重击。
2月1日到2月3日，尚千千在途中被隔离两次，做了四次核酸检测。2月4日，平安到家，按要求得居家隔离七天。
近乎一半以上的企业停工停产，开学日被延了又延，大人们待在家里办公，学生们都上起了网课。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时代的滚滚洪流下，你我皆是浮萍。
“……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新青年杂志》，提倡民主与科学，由此揭开新文化运动序幕。上节课已经让你们记下新文化运动的背景、内容及影响，现在我抽个同学来回答吧——”
平板里，班主任兼历史老师——周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本来脑袋都快抵到桌上的尚千千猛然清醒，“抽个同学回答”这句话可比任何风油精都提神醒脑。
“陈一洛同学，陈一洛同学在吗？”
尚千千连忙打开手机发信息：老周提问你了，快醒醒！
两分钟过去，没回。
周成倒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调侃道：“看来我们的陈一洛同学正在享受美好的回笼觉，很好，那就请同学们课下提醒他，抄我提问的这部分内容，五十遍，下堂课之前收。”
尚千千心有劫后余生之感，幸好没睡死过去，幸好被点名的不是她。
她又发了一条信息给陈一洛：Congratulations！
二十分钟后，陈一洛回：？
二十一分钟后，陈一洛又回：！
尚千千盯着对话框里的两个符号忍俊不禁，她已经能想象到陈一洛睡眼惺忪地得知被点名后一脸懵圈的样子了。
12:10分准时下了课，尚千千关掉平板，拿起手机就往床上一躺。
她懒洋洋地敲着字：祝贺你喜提五十遍新文化运动的背景、内容和意义，记得下节课前交。不用谢。
陈一洛很快回复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的表情：区区五十遍，who cares？
尚千千：［点赞］［点赞］
陈一洛：晚上九点，峡谷来杀。
尚千千：［OK］［OK］
陈一洛：［弱］［弱］
尚千千：［鄙视］［鄙视］
陈一洛：［炸弹］［炸弹］
两人幼稚地斗着表情，一来一回，乐此不疲。
“吃饭咯！”尚晓桦进来喊道。
尚千千放下手机起身：“好，来了。”
“你真得看看你刚那样，”尚晓桦顺带调侃一句：“笑得跟村里那二傻子似的。”
“有吗？”尚千千心里一咯噔，面不改色说：“我刷到个好笑的视频而已。”
“好吧。”
尚晓桦没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自己的女儿，自己当然最清楚。
她清楚地看见，那双一向沉静的眸子满溢温柔。被发现时眼底少有的慌乱，恰好是青春里最懵懂的悸动。
她不选择戳破尚千千的欲盖弥彰。
亲自走过的路，才最深刻。
晚上，21点整。尚千千飞快写完作业的最后一个字，卡点登进游戏，接受陈一洛发来的组队邀请，戴上耳机。
陈一洛开麦说：“有个朋友一起打，等他两分钟先。”
尚千千：“行。”
除了初三刚认识陈一洛那会儿，他们会经常和班里同学一起组队五排之类的——当然，基本都是陈一洛把他们邀在一起组队，或者别人来邀他们。自高中以来已经演变成几乎只有他们两个双排的常态了。
尚千千是没什么好友可邀的，她所认识的可以达到主动邀请组队玩游戏程度的好友屈指可数。
印象里，陈一洛倒是邀过两三次他的一个朋友。
有不认识的人在，尚千千多少会有点不自在。一拘束呢，就会心不在焉，他们三个人组队的那几回，尚千千就记得那人话挺少的，然后……游戏技术非常不错。
过了两分钟不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游戏房间里。
尚千千仔细一看ID——落川。
果然就是那个跟他们玩过两三次的人。
紧接着房间又出现一个头像，ID名叫“别打美女”。这倒是她没见过的。
陈一洛说：“还能不能再邀一个？四个人没法开排位啊。”
落川：没朋友。
陈一洛喊话道：“季云川你装什么高冷，速速开麦。”
尚千千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会，你叫他什么？”
“季云川啊。我们之前不还一起玩过吗，你忘记了？”
尚千千没来得及回答，那个“别打美女”就开麦喊道：“我靠！尚千千？！”
“……乔景和？？？”
尚千千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之前觉得季云川的名字耳熟，有时候她怀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龙。
陈一洛惊奇地说：“你们认识啊？”
尚千千：“嗯……我们是发小。”
乔景和捋了捋这场乌龙的经过：“你前几次不在，刚好我们也没开麦，所以我都不知道他就是陈一洛。”
陈一洛疑惑：“什么叫‘不知道我就是陈一洛’，难道你早就认识我？”
乔景和不假思索：“当然啊，你跟千千……”
“你跟我和她都是校友，一个初中的，她恰好听说过你。”尚千千连忙接过话对陈一洛解释道。
“这样吗。”他将信将疑，“哎先不管这些，你们谁再拉个人来，不然只能招募路人了。”
乔景和说：“那我问问我弟去。”
尚千千奇怪：“他什么时候也玩王者了？”
“他好像一直都有玩，偶尔看见的。”
说罢，耳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道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女声：“乔金鱼——”
音量渐弱，尚千千猜想乔景和应该是到乔景煜房间里去问了。
陈一洛乐道：“他弟弟真叫金鱼吗？听着怪喜庆的。”
尚千千：“是谐音外号，不是本名。”
很快乔景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来了。”
同时房间的第五个位置终于被补满。
3.
尚千千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游戏好友里原来有乔景煜，但是没有备注根本不知道是谁。她还以为他都不玩这些游戏的。
不过换位一想，他们的交集已经越来越少，可能乔景煜也不知道她玩什么游戏。
作为房主的陈一洛发话道：“我开咯。”
匹配成功后，到了选择英雄环节。
季云川是上路射手，乔景和便选个辅助跟着他，尚千千喜欢玩中路法师，剩下陈一洛和乔景煜还没选。
陈一洛除了中路和辅助以外都可以补位，因此他先礼让说：“哥们你先选吧，我哪个都可以。”
乔景煜没开麦，他打字道：我也都行。
时间有限，陈一洛便不多推让来推让去，他直接选了打野。
于是乔景煜就去了下路。
全局下来，气氛说不上热络，但也不算冷场尴尬。
因为打排位会相对认真一些，众人发言基本都是报位置、提醒队友之类的，当然陈一洛时不时还是会开一两句玩笑。
尚千千、陈一洛、季云川三人都是有些游戏默契在的；乔景和虽然是新手，但胜在听指挥。尤其是中途季云川开麦了，让她探视野就探视野，让她回城就回城；乔景煜呢，虽不讲话，但总是积极报点，开团、跟团以及支援都处理的很好，能够完美地跟上队友。
几局游戏下来皆是顺利上分。
“尚千千，过来拿蓝。”陈一洛打野时会经常给她留蓝buff。
“等等。”尚千千在清理塔下的一波兵线。
待她去到蓝buff区后，看到陈一洛一直在那里给丝血的蓝buff攻击（这样蓝buff就不会回去又变满血）。
“快点啦，你好慢。”
“别催。”尚千千正点下技能要收下蓝buff，却被陈一洛一个惩击给抢了。
“……”
她心里刚涌起的暖意瞬间被泼了盆冷水。
陈一洛假装不小心地说：“哎呀，点错了。下一个吧，下一个给你。”
尚千千：“呵呵，滚。”
就是故意耍她呢，还装。
到了最后一局，少言寡语的乔景煜忽然打字说：我打野。
陈一洛倒无所谓：“OK。”
其他人位置不变。
乔景煜的打野远比他的坦克或战士要出彩得多，无论是节奏的把握还是野区资源的掌控，他的思路都很清晰。尚千千认为他的水平甚至在陈一洛之上。
前期六分钟已然是大顺风局势了，己方的经济、经验高出敌方一大截。
这时候，气氛忽然怪异起来。
乔景煜点了点蓝buff，然后又发了一句快捷用语：法师过来拿蓝。
尚千千懵道：“才六分钟就给我蓝？”
乔景煜：嗯。
尚千千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我现在不缺，你拿就行了。”
乔景和痛心疾首地说道：“亲姐就在旁边，居然都不给。”
“下一个给你。”
有些微弱的、低沉的声音通过乔景和的话筒传出来。
乔景煜再点一次蓝buff，发了请求集合的信号，坚持要把蓝给尚千千。
陈一洛开口道：“她不要给我得了，我也有蓝条的。”
“哎，我要！”尚千千才不会让给刚刚捉弄她的陈一洛。“谢啦。”
乔景煜：不用。
乔景和暗戳戳提醒道：“别忘了下一个给我哦～”
乔景煜：……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破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