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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受辱 ...

  •   于是他便绕过肖贞,走到那担子旁,音色清冷道:“凡事皆有原由,他们为何打你,你且说说。若非你之过,我定会给你个交代。可,若是你惹事在先,那便是寻衅滋事,后果自负。”
      “小人哪里敢惹事,小人不过是在校场听人议论,旁听了几句而已,便遭了这一顿毒打!哎吆……疼……小人实在冤枉啊!”
      不想,此言一出,竟引得三人同时开了口。
      “你!”
      “住口!”
      “你闭嘴!”
      扫过肖群、肖贞与霍瑛子那三张如出一辙的,又气愤又慌张的脸,肖琰忍不住好奇起来,“奥?议论的什么?”
      霍瑛子眼看着那人欲开口,愤愤地打断他道:“明明就是你满口恶言!是本姑娘先打的你,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且跟我回霍府去,要疗伤要赔偿还是要决出个高低,随便你选!”
      那人闻言,竟一把抓住肖琰的衣角,哀嚎道:“我不去,我不去霍府,谁不知霍家女心狠手辣,小人怕是有命去无命回,小人就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下,让走过路过的人都来给小人评评理。”
      “镇国将军,小人可没说您,那些话都不是小人说的,都是小人听来的。”
      肖群忍无可忍地奋力抬起一脚踹上那担子,一副恨不得那人当场毙命之态,“你还敢说!你找死!”
      可肖群越是如此,那人却越是偏要说完一般,也顾不上喊疼了,语速极快地继续道:“他们都说将军与殿下成婚一年,殿下都尚未有所出,都说……说将军有隐疾。还说朝中已有大臣向太后与殿下谏言,说让殿下为了皇嗣再择一婿。小人区区一个跑腿小厮,哪里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小人真的只是听说来的,将军如此正直之人,定不会诬陷小人,定会给小人一个公道!”
      那人一口气说完后,偷偷观察着肖琰的神色,一时也不再出声,于是,全场便都安静了下来。
      肖琰心道,果然……与他有关。
      不过他没想到,竟是这般极具侮辱之意的一番话,故而,他一时也愣住了。
      肖贞看着他大哥脸上那一丝从未见过的迷茫之色,心中一阵心疼,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声音也有些发颤,“大哥……大哥,你别听这个狗东西乱说,不可能的,不可能有这种事,他在撒谎,明明这番话全出自他一人之口,我们一气之下打了他后,他又咬死不认了。”
      他看肖琰依然面无表情,晃了晃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又说道:“说不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我已经查了,这人是余庆手下的小厮,就是那个蒋承风的亲信,余庆。”
      肖琰闻言,终于回过神,他安抚地看了肖贞一眼,同时拍了拍他隐隐有些发颤的手,“好,知道了,别担心。”
      随后,他轻笑一声,音色虽冷清无异,可担子上那人却越听越毛骨悚然,“原来此事竟因我而起……既如此,我作为当事之人,便要问问清楚。”
      “你既说是听旁人所言,那便需言明旁人是谁。若无法言明,到了御史台,此番话可就是你一人之言了。”
      “此言涉及殿下,事关重大,炫赫律令《疏议》中有言:毁誉诽谤、犯上、大不敬者,斩之;从者、绞之。”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已经面色发白的那人,补充道:“你可知诽谤之罪,受斩刑之前还有何章程吗?是拔舌之刑。”
      话音未落,担子上那人已经抖若筛糠了,他突然捂住胸口,看都不敢再看肖琰,冲抬担子的四人喊道:“快回府!快快快,给我请医师,太疼了,我要不行了……哎吆……”
      四个仆役闻言,迅速架起担子便要走,肖群哪里会肯,扬声骂道:“狗东西,你别跑!你不是要公道吗?有种跟我去御史台啊!”
      肖琰先是冲霍瑛子点了点头道:“多谢,有劳了。”而后又走向肖群,拍了拍蔡晋那双一直紧紧箍着肖群的手臂,蔡晋放开他后,肖琰随即便一把把他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好了,回家。”
      肖群气得满眼通红,“就这么放他走了?!此等找死之人,不剁了他,留着过年吗?!”
      肖琰:“明明是子虚乌有之事,到了御史台便要一番查问,问多了,无事也能乱上三分。若传到殿下耳中,恐会再生枝节,三公子息怒吧。”
      肖贞也走过去拍拍他,“二哥就是怕你一时冲动,真把他打死了,反而惹出事来,才让蔡晋一直看着你的。群儿,听大哥的,别闹了。”
      肖群拧着脖子,压着嗓子,憋屈得声音都哽咽了,“哼!如今肖家成什么了,什么人都敢来冒犯吗?”他抱住肖琰,躬身把脸埋进他肩膀处,“群儿替大哥觉得委屈。”
      自江齐去剑门关做指挥使起,肖群心中便憋着一口气,此前曾不止一次听人议论朝廷要削弱肖家一事,他都忍着,如今竟然有人用如此恶毒之言侮辱他大哥,他实在忍不了了。那可是他大哥,谪仙一般,在他心中堪称完美无缺的大哥!在校场上乍听到那番话时,若不是霍瑛子的鞭子够长够快,先一步把那人打翻在地,他盛怒之下恐怕真的会提刀砍人。
      肖琰无声地拍了拍他,随后揽着他便进了肖府,府外一群人也随之各自散去。进府后他先是带弟弟们去母亲处问安加告罪,呆了许久,然后又安抚了两个弟弟几句,酉时三刻方才回到将军府。
      回府后,他又第一时间让秋生召了两名亲卫,吩咐二人盯着余庆与蒋府,还给章华雄写了封信,直到送信的出了府门,他才终于安静地捏了捏眉心。
      中书府,一身着黑色暗纹常服,三十岁左右,身形瘦弱的男子,坐在波光粼粼的金丝楠木桌椅旁,骨节分明的左手,随意把玩着一串红褐色的六瓣金刚菩提,右手从广袖中伸出,几根苍白修长的手指,轮番轻敲了几下手边的青玉茶壶,看起来就是一副闲适贵公子做派之人,便是蒋承风。他轻轻抬眸,一记眼刀便令侧身而立的一人随即后退了两步,迅速垂首低眉,噤若寒蝉。
      “所以,让你去探探虚实,你的人挨了顿打,还被人家几句话给吓回来了?呵~我没听错吧余庆?”他声音轻缓,给人一种他似乎不甚在意此事的错觉,可随着那一声轻笑,低眉垂首的余庆喉结滚动,已经连汗毛都立了起来。
      “公子息怒,是小人无能,小人这就再安排人……”
      “不必了。”他声音冷了两分,也泻出两分不耐烦来,“若被肖家发觉是你所为,岂不丢了蒋府的脸?”
      余庆闻言狠狠低着头,颤声回道:“是!公子。”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几声“老爷”,是婢女行礼的声音。
      蒋承风听到后慢悠悠地站起身,用眼神示意余庆闭紧嘴巴,随后走到门口候着,待蒋循走近,他恭敬地躬身一礼,拜道:“父亲。”余庆也随他深深一拜,而后降低存在感似的后退了一步。
      蒋循看了蒋承风一眼后,便径直坐到了他方才坐过的金丝楠木桌旁,轻轻叹了口气后,问道:“近日身体还好?”
      蒋承风:“孩儿很好,有劳父亲挂念了。”
      “嗯,那便好。中秋将近,届时记得去宫中陪陪你姑母。”
      “是,孩儿已经让人从江宴国运了两船新鲜的水果回来,到时挑些最好的送进宫,父亲放心。”
      蒋循点了点头,安静地坐了片刻,扫了一眼低着头的余庆,一如既往地无话可说,于是便欲起身离去。
      可他刚欲起身,蒋承风却又开了口,“父亲,肖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蒋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问题,还是这种问题,愣是反应了片刻,才回过神,“奥,肖琰啊……”“他……跟他爹不同,毕竟不是亲生的。”
      蒋承风闻言,状似无意地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实则心中嗤笑道,呵~亲生的就一样了吗?
      蒋循自是不明他儿子心中的腹诽,正了正神色,继续道:“肖崇此人,徒有勇武,顽固不化。肖琰倒是比他圆滑了许多,且此人颇有心机城府,不可小觑。”
      “前几日为父让几名官员以皇嗣为由,陆续上书太后与殿下,言语间对他颇有……几分侮辱之意,除了刺激殿下早日诞下太子,也是想借机观察此人。若是他因此暴躁愤怒,做出什么有失体统之事,反而无需担忧,可若他连此等事都能忍得,那便可怕了,便不得不早做打算。毕竟,世人十之八九都是受不得辱的,尤其是手握权柄之人。若手中有权柄,胸中又有丘壑,那此人怕是……”他突然抬眼扫过垂首的蒋承风和余庆,省略了他们都心知肚明之言,转而道:“便不能再留了。”
      蒋循不知他儿子早就看到了他书房中那几道经由他过目后,才会送到含光殿的折子,且早已派人前去试探过了。故而说得尤为详细,与全天下难以免俗的父亲一样,含沙射影地透着股子想让自家儿子向人家学习的意图。
      蒋承风低头藏起冷目,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蒋循:“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蒋承风:“也没什么,一时兴起罢了。”
      蒋循再次轻叹了口气,起身说了句“好好休息”后,便起身离去。
      蒋承风在他身后道:“恭送父亲,父亲慢走。”嘴上说着恭送,其实连礼都未行。
      蒋承风原本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蒋循的小妾所生,名作蒋继风,比他小了两岁。蒋继风的亲生母亲早亡,他便与哥哥一同长大,他生性乖巧且习惯凡事都听哥哥的,因此兄弟二人感情很好。可十二年前的一场意外,却令刚满十八岁的蒋继风丧了命,且因由还与他的父亲蒋循有关。
      弟弟死后,蒋承风总是梦见他躺在自己怀中叫哥哥的画面,不久便大病了一场,后来身体落下了些顽疾,总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这么多年,父亲对儿子心有愧疚,儿子对父亲心存不满,表面父慈子孝的二人,实则早已是貌合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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