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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迟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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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观。
头戴莲花冠的女冠们正低头在缓缓流淌的溪水里锤洗衣物,肥胖的麻雀树枝上蹦跳,欢叫,一起享受安逸的午后。
“吟真,小徒弟又送了糕点来,就摆在你屋里桌上了啊!”
不远处的小径上,一名着道袍的女冠朝这边挥挥手,两手沾湿的吟真便笑着扬起了头,回了声:“知道了。”
旁边的女冠一阵羡慕,打趣道:“你这个小徒弟真不错,回去过好日子了还记挂你们几个当师父的。”
另一个说:“那小女郎也是命苦,那么弱的身体,猫一样的病嚎,若非吟真几个心善,日日用米汤喂着,根本活不下来。”
“哎可不是,明明是郡主,偏偏遇上狠心的耶娘,那么小的孩子就扔到观里不闻不问,现在要回去,又有什么用?孩子的心早伤透了。”
“就是啊,其实长安也不是什么太平地,乌烟瘴气的,哪有山上清净。”
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那叫吟真的女冠渐渐湿了眼睛,拎袖擦了擦,抱起放着衣物的木桶,道了句:“我先回了。”
在她的身后,又有几声窃窃私语。
“说起来吟真好像是正元十一年才到观里来的吧,你看她走路说话都是一副端着的样子,从前是什么人家出来的?”
“好像也个大户人家,怪可怜,听说因为丢了个孩子发疯被人赶出来,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了清心观门口,观主看她实在可怜才收了下来。”
有人叹息,“难怪对小云那么疼爱,像是自己亲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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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
李竹芸正提笔写着药方,耳畔隐约听见了一声温柔的呼唤,她怔然不动,墨汁在笔头凝聚,最后不堪重负地溅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已经写好的一行字。
“郡主怎么了?”婢女端了茶具进来,一眼就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放下后一连串的关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要跟奴婢一大早排队去买糕点了,是不是哪里冷到了,要不要传个医士来看看?”
李竹芸摇摇头,嘴角扬起浅笑,“你忘记我自己就是大夫了?”
婢女一拍脑袋,懊恼了句,“瞧奴婢这脑子,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也是不习惯。
这婢女从前是伺候郡王妾室的,那些娘子都是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做低人一等的药婆呢?
李竹芸又没了动静,陷入沉思。
婢女倒着茶关心道:“郡主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难事,总是魂不守舍的?”
李竹芸掐着笔,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回到家这么久,还从没有听人提起过,阿耶也不肯说,兄长更是一听就跟我翻脸……”
婢女怜惜地看着小郡主,她生下来就被送走了,还是婴孩哪有什么印象,只可惜她年纪也不大,并没有幸见过那位郡王夫人。
“奴婢听阿娘说过,是个很温柔的夫人,对奴婢们都很好呢!”
温柔?
李竹芸不由想到了清云观里的几位师父,尤其是吟真师父,会吹很多好听的曲子,让她每夜都睡得香甜。
可惜,她再没有机会见她们了。
李竹芸把桌上的纸一揉,换了一张新的,提笔写信。
万望十四日傍晚西市坡子杂铺拨冗相见。
徒芸,敬上。
最后她提笔画一个勾股形里面圈了个正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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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都死了?”
“是,清心观那边刚报了官,但是……”邓谦难得顿了声,引来李相筠的视线。
“有什么话不敢说的?”
“死者四人,俱是吃完相同糕点后当夜上吐下泻,呕血而亡。”
“毒杀。”李相筠又问:“糕点是从何而来的?”
“赵郡王府,灵宛郡主亲自购买,派府上的小厮骑快马送去。”邓谦看着太子,“我们的人就晚了一步,观主也死了,只剩下几个女冠吓得不轻。”
“这么明显,反倒像是别人的障眼法。”
邓谦点头,“若是郡主要杀人灭口,也不会留下这么容易追查的把柄,不过,问过剩下几个女冠,都说不知道郡主的师父们有精通针灸医术的。”
“没有?那郡主的医术从何学来?”李相筠问了一个邓谦回答不了的问题。
“看来,得好好盯着郡主了。”李相筠命令:“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孤只要结果。”
邓谦明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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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观的惨案很快就传回长安,李竹芸闻此噩耗,悲痛欲绝发起了高烧。
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以及送糕点的小厮都被抓进大理寺牢房审问。
就连那间糕点铺也查封,但大理寺里里外外盘查了几日,一无所获。
能接触到糕点的人只有打包糕点的伙计、灵宛郡主、婢女、小厮以及四名死者。
灵宛郡主身份尊贵,大理寺没有确切证据不好拿她下狱审问,都是大理寺卿亲自上府询问。
李相筠得知裴承每日都这样忙碌,心情很是不错,就连喝苦药都不用糖块压着了。
直到一日,邓谦带回来消息,李竹芸偷偷出门了。
李相筠抱着大鹅,奇怪道:“她师父刚死,案子也没破,急着去做什么?”
紧接着,她想起了些事,就把大鹅往边上一丢,站起来道:“孤要去看看。”
邓谦知道太子向来拿定的主意很难更改,故而也不劝阻,就下去安排出行。
大寒天出门对太子而言只有冷这个困难。
不过为满足好奇,这点难处也不是不能克服。
坐车赶到西市,李相筠抱手炉坐在街边的小食摊上,反复用手掌和手背贴住手炉上方的镂空孔,靠里面的热度,驱散渗入骨髓的寒凉。
“只有店铺伙计和郡主,伙计在柜台处擦拭蜡烛台,郡主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执金卫里有专门负责刺探的人,一五一十把坡子杂货铺里头的详情告诉太子。
“所以,郡主是在等人?”李相筠用手指不紧不慢敲着手炉顶。
小吃铺的店家端着盘子正好经过,被李相筠叫住,“老伯,请问那边坡子杂铺是什么人所开,开了多久,平时生意好吗?”
“郎君问这个做什么?”店家狐疑打量他们这奇怪的一行人。
李相筠财大气粗道:“钱多没处花,想盘个铺子做生意。”
店家瞪大眼睛,把穿着低调但长相高调的李相筠上下打量了遍,确定这是位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不知道哪家有钱人的傻儿子出来做散财童子,连忙摆手。
“那郎君真找错地方了!那个铺子风水不好,你没瞧见几乎都没有客人进去吗?而且啊,那儿三天两头被昆蛮奴找麻烦,都说是掌柜的得罪了红贡院的主儿。”
“红贡院?”
天气冷,外面用餐的客人不多,店家也是闲着没事,边擦着盘子边跟李相筠聊了起来。
“红贡院郎君都不知道啊,长安城里昆蛮奴都是那出的,吃得少干的多,一个顶三,谁用谁知道。”店家竖起三根手指头,顺口溜般说完,又怀疑道:“郎君既然是富贵人家,怎么没有置办一二昆蛮奴?”
这可是长安最时髦的事儿啊。
经店家提醒,李相筠才对上号。
原来是来自盈国的。
皇族之中挑选侍奉左右的人都要考察几代,只有清白人家能够有资格入宫,异族人还怕他们别有目的,怎么会宽许他们侍奉贵人。
李相筠与他们接触不多也是正常。
“说起红贡院啊,那就不得不提当年辉宗皇帝的英明之举,和盈族打通商贸,才能有这么多物美价廉的奴隶和货物进来。”店家侃侃而谈,对辉宗皇帝十分敬重。
盈国在大黎东边,曾经多次骚扰大黎边境,两国边境常年交战,到辉宗皇帝时终于一鼓作气将盈国打败,盈国国主俯首称臣,甘愿上供大黎,以避亡国之灾。
辉宗皇帝也不愿意大开杀戒,遂接受盈国的降书,两国邦交,互通有无,从此打通商贸道路。
大黎彰显出大国气度,更是多次派使臣带着农耕、纺织等技术去教授他们。
而盈国则将那些调.教好的男人、女人送到大黎做人贡,这就是红贡院的由来。
金宝从前也曾跟李相筠诉过几回苦,说红贡院越来越嚣张云云,她那会并没有留意。
但隐约知道在西市,红贡院也是地头蛇之一,影响不小。
“红贡院怎么会盯上这么一间小铺子?”
“这个老儿也不知道啊,就是常见那些昆蛮奴进进出出,里面喧哗吵闹,不知道在说什么……”
“郎君,她从后门跟一名男子跑了。”负责盯梢的执金卫迅速过来禀告。
李相筠顾不上其他,立刻站了起来,把手炉往桌子上一扔,“追!”
巷子里,戴着兜帽的男子拽住李竹芸的手就往外跑。
李竹芸气喘吁吁:“师父,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别说话,跟我来。”
执金卫的人数众多,分散在巷子里围追堵截,很快李相筠就远远看见李竹芸的身影,她身边果然有名男子,那人裹着披风,手拉住帽沿,像是很介意被人看见他的样貌。
不过李相筠还是瞥见他下巴上的一颗痣。
“黄拙?”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能在长安逮住他,李相筠险些笑出声,她命令执金卫:“抓住黄监丞,保护郡主!”
执金卫如饿鹰扑鼠,齐齐朝黄拙的方向扑了过去。
黄拙猛地把李竹芸推开,自己转身往右手边的小巷子逃去。
李竹芸茫然失措地看向太子,眼神里尽是哀求,李相筠没有半点心软,侧首对邓谦道:“把郡主请回府。”
但李竹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扭头就跑。
执金卫已经去追黄拙,她这一跑让李相筠和邓谦都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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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郡主被太子的人惊到后,跑进巷道,里面街铺错综复杂,没跟到。”飞星从屋檐上飞窜落地。
裴承刚勒停马在路边就闻此消息,面色一沉,“太子呢?”
“太子也追了进去。”
裴承抬头看了乌沉沉的天色,转眼又扫了眼小摊铺桌子上已经冷掉的手炉,“所有人,进去找郡主。”
西市的布局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变得更为自由散漫,与长安其他里坊规规整整的不同,小道曲折多变,屋檐鳞次栉比如犬牙交错,偶有空旷之地还多设有高架广台,方便戏乐。若是不熟悉的人进入其中,很容易就会迷路。
李相筠虽然平日爱玩,但是都是前呼后拥地玩,去哪里都有人殷勤地领路,何曾自己记过地。
再加上现在天色昏暗,目视有限,她追李竹芸穿过几个巷子就完全失了方向。
就连邓谦也在某个路口和她们分开,不知所踪。
李相筠怕李竹芸出事,也猜测她和黄拙有约定的地方,若这次再抓不到人,已经打草惊蛇,再想抓到黄拙就不容易了。
西市大概占地一千六百亩,南北向七百步,东西向六百五十步,若是沿着边走直线大概就一盏茶功夫到底,可若在里面不停地绕,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就像是永远找不到乱麻堆里线头的另一端,让人绝望。
李竹芸的身体比还在养伤的李相筠好许多,跑了这么久也不见她慢下来,又仗着熟悉地形的缘故,把李相筠甩出一段不小的距离,拐了个弯就让人看不到了。
岔口旁,披着一头栗色卷发的高大异族人赤.裸着上身,拉住李相筠,笑眯眯地比手画脚,故意叽里咕噜讲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看样子是把她当做可以招揽的客人,李相筠滑出匕首往上抵住他的咽喉,问:“刚刚经过的女郎去哪里了?”
对方立刻举起两只手,换成了流畅的官话,“往右边去了。”
李相筠追上去,两排惨白灯笼下,李竹芸正被几名男子困住,淫.笑声不断被风吹过来。
“小娘子迷路了吗?要不要到里边坐坐,陪咱几个喝喝酒压压惊。”
“不要,你放开我。”李竹芸尽力板住声音拒绝,但是声线颤抖,掩不住她心底的恐惧。
“害怕了?别怕呀,我们几个会怜香惜玉的。”
李竹芸尖叫了声,从香囊里抓出一把粉末,往面前男子脸上一挥,男子扶墙止不住狂咳,呛得半死不活。
李竹芸转身要跑,另一名男子眼疾手快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后一扯,
“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另一个巴掌就要呼下来,旁边寒光一闪,一道血线飞溅到他脸上,他愣了下才捂住鲜血直流的手大声哀嚎。
“殿殿下……”李竹芸被李相筠挡在身后,根本来不及说其他的话,两边的攻击已经袭到。
李相筠反握匕首,眼睛眨也不眨,眼前血线乱飞,眼到刀就到,快得让人没有反应和招架之力。
后面木门轰然大开又走出几人。
门外打成一团的人同时动作一顿,李相筠打量那几人的同时没有忘记猛地往旁边的人的大腿上插了一刀。
一声杀猪惨叫让刚走出来的几人都耳朵一疼,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人敢在红贡院的地盘捣乱!”
“老大,这个竖子太嚣张了!你看我的手,都出血了!一定要给个教训!”那被伤到手的连忙展示自己的伤口,那抱着大腿痛嚎的也滚到了老大的腿边。
“黄毛小子也敢来我们的地盘撒野!”那被称作老大的男子也当即抽出弯刀,“呸”的下吐出口里含的枣核,又“呀——”的声攻过来。
一寸短一寸险,此话一点也不假,弯刀袭来,李相筠只能握紧匕首,在对方密集又凶猛地攻势下勉强闪躲。
李相筠顾不上李竹芸,几双大手便争先恐后伸过来,要趁机拿住她。
她左躲右闪,香囊里的粉末抖得一干二净,旁边的竹竿扫帚也就能抵挡了片刻,作用不大。
她还不小心冲进李相筠和弯刀男的混战之中,眼见那刀锋迫近,在这样极端危机的时刻,人会丧失所有反应能力,不能动弹。
李竹芸也是如此。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的身体被人猛地扯开,紧接着耳边一道细微的刺啦声。
那是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
几滴烫血喷到她的脸颊上,李竹芸定睛一看,眼圈就酸了,颤声道:“七郎……”
李相筠飞刀割断了绳子,头顶的灯笼稀里哗啦掉了下来,火油和蜡烛沾到身上就烧起了火。
李相筠一手拽住李竹芸,一边拍打灭自己肩头的小火。
“七、七郎你受伤了,为什么、为什么刚刚要帮臣女挡?”
李相筠胡乱抹了下流淌的血,无所谓地笑了声,“你是个小娘子,脸上要是有伤多不好看啊。”
李竹芸心尖发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可是殿下……”
在她懂事后,她就从旁边村镇里的孩子口中明白自己是被抛弃在清心观里,耶娘根本不在乎她。后来在师父的帮助下她回到长安,可长安里的贵女把她当做山里来的野人,郎君们嘲笑她没有教养,兄长也对她彬彬有礼并不亲近……
“家主!在那边!”
隔着乱糟糟的工地,挖空的地基、堆积如山的木材,支起的脚手架。
裴承其实已经听见了李相筠的声音,也第一时间看见他又受伤了。
李竹芸被他拽着往前跑,后面有一伙人在追。
“七郎,那边是裴家主!”
李相筠分神往右侧看了眼,忽然间两人踩空了地,齐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裴承目光追随李相筠跌落,心跳都错漏了一拍,转瞬,他清醒过来,立刻改口道:“去救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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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拉别拉,我、我快断气了。”金宝都快哭了,上气不接下气,大冷天一张脸热得通红一片,汗滚滚而落,两只脚还在打颤。
这又是做什么啊!
太子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到西市来,连累他都不得安生。
“殿下若是在里面有个闪失,你担当不起。”邓谦把刀架在他脖颈上。
金宝脚一软,险些给这瘟神跪下。
“邓统领啊,虽说我和红贡院有点交情,可话都没有说清楚,人家怎么可能帮忙?总要有时间的吧?”
“那还不快去!”邓谦把刀背往他脖子上一靠,金宝被兵器的触感冻得跳了起来,哭丧着脸,“去去去,这就去!”
金宝擦着脑门的汗,刚迈出两步,迎面就见到裴承一行人。
飞星飞雨伴着低眉垂眼的郡主走在后面,邓谦连忙上前:“太子呢?”
“太子还没上来?”裴承回头看飞星。
飞星也是纳闷:“不应该啊,我们在下面就找到了郡主……没有别的人,太子应该是自己跑了吧?”
李竹芸连忙走上两步,两只眼睛还通红的,既是冻的也是哭的,着急道:“殿下受了伤,一个人怎么行,你们快去找他啊。”
“这么冷的天,殿下身体受不了。”邓谦揪住飞星,把他拖着走,“快带我去。”
裴承解开大氅,丢给飞雨,“飞雨你陪郡主到车上去。”
“家主呢?”
“去找太子。”
小伶鼬很不想在泥地里弄脏自己干净的皮毛,但是主人的手一动不动,挨着地面示意它快点。
它只能扑到地上,认命地在地上东嗅嗅,西闻闻。
好冷。
李相筠没有穿大氅,已经冻得有些神志不清。
一冷起来,不但身体僵硬,就连脑子都不会转了,掉下来的时候好像撞到了背,但是现在背一点也不疼,也是因为太冷吗?
那些乱糟糟的声音消失了,四周静谧,应该是安全了吧?
刚刚敌我不分,李相筠不敢冒险暴露自己,而是找了地方藏起自己。
人要是连保护自己的都不会,那会死得很快的。
好在李相筠从小就擅长找地方藏起自己。
宫里有很多少有人至的树洞、石头堆、假山缝甚至狗洞都是她的安全所,她一感觉不安就会躲起来,哪怕后面被接去东宫,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反复把自己藏起来。
皇兄总是孜孜不倦坚持来找她,每逢找到她时也不会责备她的荒唐和不懂事,还会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无妨的,皇兄总能找到你,现在好点了吗?饿不饿,我们去吃晚膳吧……”
他体谅一个从来没有安全感的小女郎,也不急着逼她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她真的好想皇兄。
李相筠把头埋进臂弯里。
她要是死了,皇兄会来接她吗?
胡思乱想间,她好像又听见了很多声音,似乎是在叫她。
太子?
殿下?
不不,那些都不是她。
“李相筠!”“李相筠!”
李相筠慢慢睁开眼睛,眼前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他的身后犹如神光朦胧。
好温暖的光。
李相筠伸出两只手,贴向温暖的地方,喉间模糊咕哝了声,皇兄。
裴承被那冰凉的手指触到敏感的脖颈,瞳孔猛地一缩,顺势捉住太子的两只作乱的手拉离自己的脖子,谁知太子脑袋往下一沉,往他肩膀上重重倒下。
“你怎么才来……”
这次裴承没有动。
脾气又冷又坏的太子原来也有柔软的头发,柔软的脸颊,还有微弱又温暖的呼吸。
片刻后,裴承用虎口卡主太子的下巴,扶起那张紧闭双眼的小脸。
可是,李相筠刚刚在叫谁。
是把自己认成了谁,陆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