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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掉马 ...

  •   咸宁背好已经断了气的羌雨,跟在姑荣后面往矿道口奔去,可惜刚跑到一半,洞口轰然塌落,巨大的石块砸向地面,四周尘土扑鼻。姑荣把自己衣裳扯断,叠成布条包住咸宁和自己的口鼻。

      咸宁探了探前方,对姑荣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决计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是黄竺和那汉子干的!”姑荣咬牙道,他拿起一块破碎的孔雀石,对着掌心一划,鲜血汩汩涌出。姑荣脱下自己的半截里衣,用食指蘸着血开始写字。咸宁问他干吗?姑荣怒道:“就算活着走不出去,也得把犯人是谁写下来。按照洹国律法,杀司寇者,处以炮烙之刑。”炮烙,就是把罪犯放在涂满油的铜柱上,用木炭加热铜柱底部,把罪犯活活烤死的酷刑。

      而羌雨这边,眼见着自己被泼了两大罐安魂汤,刹那间身魂分离。他的魂魄被白鸟躯壳吸引着,不受控制地飘过羊城,朝王都的方向袭去。羌雨急了,赶紧把神祇界的身体弄醒,请求乾帮他把魂魄送回用了半年的身体里。“我死时埋在身边的四足乌鼎送你,”羌雨匆匆地说,“若是飘进那死壳子里,不过片刻我就从头到脚地回神祇界了。”乾神好奇道:“十几年当成祝官培养,长在人间,还没有待够吗?”羌雨答:“这回是不一样的。”乾神远远控制住羌雨的魂体,把他往回拖,笑道:“这次是为了谁?复仇?还是你失踪的弟弟?又或者那半吊子祝官?”

      “都有!”羌雨走到自己凉透的身体旁,仰头道,“靠你了,乾大人!”

      事情办完,乾神的身体飘远了,他告诉羌雨,没有仪式和贡品,之后忙他不能帮,因为他还不想被因果令侵蚀死,说罢向羌雨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羌雨悠悠转醒,恍惚间,他听见咸宁刨土的声音。他爬起来,问道:“两位还活着吗?”姑荣吓得大叫一声,躲到咸宁身后,他的里衣上写满了血字,羌雨隐隐约约看出了炮烙之刑。咸宁完全愣住,把封口的布块拉下来,喘息着看着他,“不可能!”咸宁缓了一会说道,他快步走到羌雨面前,摸了摸他的颈边,“怎么会?”羌雨之前明明已经死了,颈动脉和心脏全部停止跳动,为什么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可能我没有死透,缓了一会又活过来了。”羌雨尴尬地笑着说,这怎么编,自己之前都凉了。“汗流浃背了吧白鸟神。”不远处忽然传来两个冤魂的声音,“看你怎么编,”“一下子没了两个锚点,哈哈。”羌雨回头,两名祝官冤魂便笑嘻嘻地飞走了。是那两个陪他殉葬的祝官,羌雨心中叹道。

      咸宁拿起他一只手,认真地说:“羌雨你真死了,看!都有斑了。”羌雨赶紧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姑荣从咸宁背后站出来,朝羌雨走去,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上衣,走到羌雨面前,他忽然低下头,拱手而拜,郑重问道:“死而复生,这已经不是人世间的祝官可以做到的事了,羌雨,你,你是我们想象的那个存在吗?”

      只能承认了,羌雨无奈。咸宁和姑荣听完后齐齐睁大双眼,俯身就拜,连自身正处在何等危险的境地也不顾。羌雨一把拖住他们,说此事稍后再提,先出矿道。

      眼见在两人面前掉了马甲,羌雨索性也不装了,他看了一眼姑荣掌心干涸的血迹,告诉姑荣直接动手怕人间界的因果律困住自己,让姑荣把那血渍在他身上抹一把,然后请求自己破开这矿洞。姑荣连忙照办,身体却一直在抖。收到请求后,羌雨挡在司寇们身前,在四周开好屏障护住他们,随后直接挥掌,丢出几大团白色的神力往甬道口砸,神力在接触到岩体的一瞬间剧烈爆炸,在令人耳鸣的数声巨响过后,原本可以困死司寇二人的矿道,被羌雨粗暴地轰成了露天坑地。

      姑荣惊道:“我真服了,这也太强了,祝官他们每次都是求助于这样的存在吗?”

      咸宁低声回答道:“没有仪式和贡品,羌雨祂们做不了这么多,你还记得他说的因果律吗?”

      “确实是这样的,如果没有媒介和请求做引,影响人间的神祇会被因果律困住,严重点的直接被湮灭。”羌雨转身回答,他看向突然远离他且瑟瑟发抖的两人,无奈地说:“我做的甜羊肉好吃吗?洗得衣服干净吗?”姑荣和咸宁听到这话,吓快要哭出来了。“哎呀,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还是那个喜欢干家务活的羌雨,我不伤害你们。”

      见姑荣和咸宁站起来了,羌雨走上前,挨个握了握他们的手,又挨个抱了抱。

      现在司寇们会好好说话了,姑荣歪头,好奇地问道:“你真的死而复生了吗?”咸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抬头问道,“你真的要报复所有祝官吗?”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讪讪住口了。

      羌雨认真地回答道:“我确实是死而复生了,准确点是复生成一具新的人间界化身,之前那个估计埋在王都,我死时确实发愿,愿天下没有人祭,如违背我的愿望,会反生报复,”见咸宁和姑荣的脸色发白,他又认真道:“羊城那位我还没杀,随我殉葬的祝官便先动手了,之后在铜城遇到的老祝官与姜明他们,如果不是范天行拦着,应该不会放过。还有一事,除了我,随我一同殉葬的三名祝官也可以影响现世,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并未听从我的命令。”姑荣想起来了,原来是范天行向泰神汇报的就是其中的一位。

      咸宁比羌雨高一个头,他走近了些,问道:“那范天行呢?你要杀他吗?”

      羌雨摇摇头:“他是不一样的,相处这些时日,他没有任何视人命如草芥的迹象。且敬重生命。我不会对他动手。”

      不知道黄竺和那汉子作恶后有没有老老实实运孔雀石回工坊,羌雨提议他们三人搬几筐孔雀石再回去算账。姑荣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我这手上还有血迹,要不要……”咸宁赶紧捂住他的嘴。

      “对了,我的身份绝对不要和任何人透露。”羌雨严肃地说,“否则这路上就没有人给你们俩洗衣做饭了。”姑荣和咸宁听完,又快要哭了。

      铸铜工房内,“孔雀石不够了,”一名工匠气喘吁吁地说,他的黑上衣被汗水完全浸湿。范天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边喘一边说:“等羌雨他们再拿一点回来。”这里全部孔雀石都和木炭反应了,不过要做问天鼎,还远远不够。

      黄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带着哭腔:“不好了,塌方了。”

      原来不久前,黄竺一行人在搬运铜矿的时候遇到了塌方,羌雨和司寇们走得比较深,来不及逃脱,等黄竺和采矿人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三人已经被深埋在地底了。黄竺找来几个采矿厂的帮手,在原地刨了一个时辰的土,不见任何回应,只好在绝望之中跑回来报信。他和汉子的身上满是灰尘,双手沾满混着血的泥土,神情悲痛。

      不可能!范天行大脑之中一片空白,随后想起了那名脸色苍白,时而生气时而微笑,又时而因为自己受伤的青年。还有那两名司寇,一个馋嘴,一个爱干净,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吗?不可能,他不是半个祝官吗?怎么会保护不好自己和姑荣他们。

      范天行悲痛之下,也不管他人作何考虑了,他唱念道:“一阴一阳,奔逐茫茫,迷人藏物,往返无常!”说罢,直接开起后世的奔走诀,一帧帧快速瞬移着赶往城郊的矿场。工匠们愣住了,这是什么神通?几个反应快的也连忙抄起身边的家伙赶往事发地。

      话说羌雨和司寇这边,一人背着一筐孔雀石走在回城的近路上,绿叶森森遮盖住了大道上的行人,姑荣颠了颠背后的筐,气愤道:“我到时候直接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血书来,当场开始念,黄竺那小子要是在原地,等范天行设坛询问过天地神明的意思后,咸宁,你开始干活。”黄竺这小子,竟敢杀王城来的司寇,真是不要命了。姑荣想,这一路上的风平浪静终于是打破了,老司寇们说得没错,在王城坐着只觉得岁月静好,然而出了城就会发现,处处水深火热。

      城东的神台最深处,漆黑的地宫内传来叮叮的敲击声,一点火光突然亮起,一位鹰钩鼻的高大男性缓步走来,只见他头戴黑色绳冠,额头两侧编着细细的小辫,束在脑后,身着象牙色白衣,袖口领口装饰着朱红色回形纹,黑色束腰。他的颧骨突出,线条冷硬,一双金瞳亮得惊人。正是泰神。

      泰开口了,声音低沉:“羊辰,今日是五百零一年整,挺不住了吗?”

      那名用人骨敲击着青铜乐器的黑色枯尸转过头,双眼空洞,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终于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瞬间化作了一捧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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