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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涉险 ...

  •   “姨姨,姨姨呢?堂兄你看到姨姨了吗?”翌日清晨,千玄垠的声音在屋内响了起来、焦急难掩,却并未得到回应。她快步入内,发现榻上只有昨日方出生的孩子,并不见戚鹤将。

      千玄垠行至榻前,似自言自语:“小褚,你知道堂兄去哪了吗?”
      “褚”,是黎梓神君为幼子取的名。

      戚鹤将从屋外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抱着鸯未眠的千玄垠,而后者仍在自说自话,未曾发觉他的到来。

      戚鹤将走上前:“玄垠,未眠还睡着,别弄醒他。。我给他取的名字,姓鸯。”

      千玄垠心下略生异样,还是听戚鹤将的话放轻了声音:“好吧。堂兄你知道黎梓姨姨去哪里了吗?”

      戚鹤将垂下眼帘略一思忖,才道:“其实,黎梓姨姨应是昨夜就离开了。昨夜我曾醒过一次,隐隐察觉到了她的神息正越来越弱。”

      “昨夜啊?”

      “是啊。”戚鹤将点头,“可我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醒着,但意识总是很昏沉,等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然天光渐亮,黎梓姨姨的神息也已全然消失。”

      “所以堂兄方才是出去找黎梓姨姨了?”

      戚鹤将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向了千玄垠抱着的鸯未眠:“……你说,姨姨她会回来的,对吧?”

      千玄垠不大确定道:“…会的吧。她怎么会放心把小褚留在这里自己离开呢?况且,六山十八洲早已不复存在,黎梓姨姨她能去哪呢?……”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戚鹤将目光从方才起就不曾从鸯未眠身上移开过,于是微微侧身、挡住戚鹤将的视线并往屋外走去。

      戚鹤将跟着追出去,可千玄垠却在门口停下了,一直盯着前方某个位置。前者循着这视线望向屋外,心中一滞。

      戚鹤将方才回来时雪都还细碎地下着,现下虽然停了,雾却非常大。

      月窟所处的这片地并不小,放在不归海成之前也是相当广阔的一块土地。戚鹤将此时看到外面远远的一个地方,静立着一个红色身影。

      “…堂兄,你说、那是姨姨吗?”

      “我也不知道。”戚鹤将也有这个怀疑,但看着那身影心里总是有股异样。

      两人一同陷入沉默。
      思考对策之际,千玄垠怀中抱着的戚鹤将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鸯未眠从昨日出生到方才都未发出过什么声音,肤色遗传黎梓神君却比黎梓神君更显苍白,若非有微弱的呼吸,简直让人怀疑黎梓神君诞下的是个死婴。

      “呸!什么死婴,鸯鸯好着呢。”这样想着,戚鹤将伸手把鸯未眠从千玄垠手中抱了过来、柔声哄着。

      可鸯未眠哭声不止。

      千玄垠心中烦躁得紧:“堂兄,去看看吧,要真是黎梓姨姨,说不定还能哄好小褚。”

      戚鹤将也被哭得有些烦躁,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那玄垠,咱们去看看。”

      千玄垠也点头,乖巧跟上迈步出去的戚鹤将。

      二人最初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可戚鹤将的脚步突然加快,千玄垠也随之加快、欲图跟上。

      可戚鹤将渐渐地就从快步走变成了疾速跑,千玄垠心中灌满慌乱。
      ——倒不是怕追不上,只是她察觉了戚鹤将不太对劲。

      四周的雾依旧很浓,鸯未眠哭声不止,这实在是让千玄垠惶恐。

      “堂兄!!”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不想竟真的唤回了戚鹤将的理智。

      疾速跑的戚鹤将一下子停下步子、紧接着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可这气喘了还不如不喘。因为四周不知从何时起已无了月窟中至清至纯的灵气,而是曾经折磨戚鹤将许久的邪魔之气。

      最初来月窟的一段时日,戚鹤将和千玄垠还随身带着玄垠草。可二人数年来从未离过月窟这一方净土、玄垠草又只能压制邪魔之气带来的痛苦。久而久之、二人就淡去了对其的珍视。

      戚鹤将好容易恢复了些体力,能顾及到一直放声大哭的鸯未眠,怕他哭岔了气,轻轻拍着他的背。

      千玄垠蹲下与倒在地上的戚鹤将视线齐平指着前方:“堂兄,为何‘姨姨’离我们还是这样远?”

      戚鹤将抬眼看过去,果真如千玄垠所说。他方才不受控制地往前方跑了这么久,可跟那红色身影之间的距离却和最初在门前看到的并无差别。

      “这……莫不是幻象?”千玄垠发出这样一句疑问,下一刻手中掐诀向那红色身影放去一击。

      果真,那红色身影不偏不躲,生生挨了这一击,顿时化为飞灰。

      可与此同时,前方忽然袭来一朵巨大的红色海浪,一下子就将千玄垠吞了进去。

      “玄垠!”戚鹤将眼见着妹妹被血浪吞去、心中无限害怕,毫不犹豫地抱着鸯未眠就紧跟着扑进了那朵血浪。

      血色海浪,唯有不归之海。

      一进那朵浪花,戚鹤将只觉四周忽而变得一片暗红混沌,随即便失了意识。

      ***

      混沌许久,黑暗之中忽然撕出一道细缝、并从这后面透出亮光。

      戚鹤将就是被这光亮照得醒来。可是,他醒后怀中空空,哪里还有鸯未眠的半点影子?

      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发现身上除了些摔出来的痛、并无多少不适。抬头一看,黑漆漆的一片“天”破出个洞,外面照进来光。

      “……”戚鹤将吞了口口水,又摸了摸身上的伤,“我该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当然这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鸯未眠和千玄垠。

      千玄垠如今也十五岁了,又是上神后羿,即便暂时找不到也不见得能遇到什么生命危险。

      让人忧心的便是才出生不久的鸯未眠。

      戚鹤将提起右脚往下一蹬从头顶的洞飞了出去,外面却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亮堂,只是不至于视物不清。

      看这样子,方才戚鹤将身处的应是间荒废了许久的屋子。

      “咳咳……”邪魔之气实在是重,戚鹤将只觉一阵胸闷,咳嗽起来。

      “玄垠!玄垠!”稍稍适应些当下的环境,戚鹤将还是忙着想要找到人。

      按理来说,他们从同样的地方进入此境、落身之处也应不会太远,呼唤得不到回应,估计是还昏着。

      于是戚鹤将干脆放弃了呼喊,节省这个力气四处奔走寻找蛛丝马迹。

      他发现了一道血痕。上手一摸发现并未干涸,就是才沾上不久的。

      戚鹤将顺着血迹往前,扒开几个灌木丛、看到了一身血污的千玄垠,她怀中还抱着鸯未眠,也是昏着的。

      戚鹤将想要把千玄垠拉起来,一碰到她的腕却又立刻缩了缩。

      “怎么会这么烫?”戚鹤将担忧着,而这时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身上也是一阵燥热,不过比之千玄垠要好上许多。

      戚鹤将只能先替千玄垠降温。但他自幼就火气旺,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好容易费劲巴拉把千玄垠的体温降下去了——其实也没完全降下去,至少戚鹤将碰上去不会觉得烫了。

      这时戚鹤将突然想到还有个鸯未眠。

      正当他叹着气准备再“费劲巴拉”一次时,伸出去的手碰到了鸯未眠,又缩了缩。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烫了,是因为凉。

      真奇怪,怎么会这么凉?

      戚鹤将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下身上是烫的,而碰着鸯未眠觉得凉,所以鸯未眠的体温是正常的。。吧?

      似乎也不正常。毕竟在这之前鸯未眠的体温都是很低的。

      也对,鸯未眠伴雪而生、体质阴寒才是正常的。

      所以当下他们的体温都过高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戚鹤将逐渐暴躁。

      这时,千玄垠睁了眼。她眼前还有点模糊,只能隐隐感知到周遭一片昏花,揉了揉眼睛,抬手的动作却让她直接疼出了声:“嘶……”

      “玄垠?怎么了、哪里伤着了?”戚鹤将伸手去扶她。

      千玄垠借着戚鹤将的力坐起身,转头朝自己后面看了一眼,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正横在她右肩上。不算长、却很深,足够狰狞可怖。

      戚鹤将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蹙起了眉。

      千玄垠本身没觉得多疼,看到了伤口的狰狞和戚鹤将的神情,不知怎的忽然就剧烈疼了起来、源源不断的泪从她眼中涌出。

      戚鹤将见此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别担心玄垠,这伤看着像是树枝划的、没什么大碍。。我方才发现间屋子,咱们先去那里落个脚吧。”

      千玄垠将眼泪抹了又抹,点点头算作回应。

      戚鹤将抱起鸯未眠,后者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不过气息平稳,应该只是睡着了。

      走路的时候戚鹤将前后粗略看看了鸯未眠,除了襁褓上有些泥土枝叶和细小的口子外,他这个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戚鹤将侧头看了一眼止住眼泪但眼睛依旧红着的千玄垠,又安慰了句:“没关系的玄垠,你看你把鸯鸯保护得这么好,你很厉害!”

      千玄垠看了一眼戚鹤将怀中没有沾到半点血污的鸯未眠,更多的情绪却并不是开心或欣慰,而是有一种说不清的苦闷感。

      那屋子就是戚鹤将最开始砸了个洞的屋子,并不远、二人没有走很久便到了。

      屋子虽然明显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但里面并没有积很厚的灰,东西也都差不多还能用。而且,有三间卧房。

      本就是方从昏睡中醒来的,戚鹤将与千玄垠精神不算差,干脆选择了收拾收拾屋子、寻些需要的东西。
      毕竟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戚鹤将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个离他自己并不算近的柜子,从里面翻出了药膏——刚好他们能用上。接着又走进里屋找了个盆接上水端出来,还顺了两方帕子。

      千玄垠看得目瞪口呆:“堂兄,你怎的知道这些东西在哪?”

      戚鹤将把拿着的东西放到榻上,又拍了两下灰尘、示意千玄垠坐上去:“你不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吗?”
      “小时候,我们和芒姨住的就是这间屋子。”

      “啊……”千玄垠闻言愣了愣,又抬起头四处打量这屋子,“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有一罐没来得及喝的药。。”

      戚鹤将把用水浸过的帕子递给千玄垠:“擦擦吧。那罐药……是有这么回事。”

      二人简单清理了自己一下、在受伤的地方涂了药。
      正巧在这时一直睡着的鸯未眠醒了。许是战神之子的缘故,他也能忍受得了这里的邪魔之气。不哭不闹的,看到戚鹤将和千玄垠回过头来看自己还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好丑。”千玄垠之前一直没怎么仔细看过鸯未眠,此时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鸯未眠刚出身那会儿通体是紫红色的,现下虽然白了不少,却依旧皱巴巴的。
      确实丑。

      戚鹤将倒是明白:“等过些时日就好了。玄垠你当年也是这样,刚被芒姨捡回来的时候一样皱巴巴的。”

      二人手上的金色神魂突然亮了一下,表示赞同。

      千玄垠不说话了,只是细细观察着鸯未眠,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非常不信自己以前这么丑。

      但千玄垠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她又抬头看了看四周,往门外走了两步:“堂兄,此处应是不归海内的一个险境。我们真的不想法子出去吗?”

      戚鹤将本身还看着鸯未眠期待他长大之后的样子,闻言也有些忧心,但仍是乐观道:“总会有办法出去的,况且此处还留着许多芒姨曾布下的阵法,不会有事的。”

      千玄垠依旧很担心,不过也知道担心无用,问戚鹤将:“堂兄,以前在这里生活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此处有针线吗?”

      戚鹤将回忆了一下,在几个房间之间左右看了几眼:“应是有的,我去找找。”于是他把鸯未眠递给了千玄垠抱着,去里屋找后者要的东西。

      千玄垠此刻还有些累,正想把鸯未眠放在榻上,却发现那榻除了自己方才坐的地方之外都还是一层灰呢。

      ……针个锤子的线。

      千玄垠换了个姿势,抱鸯未眠的手从两只变成了一只,她用空出来的那只右手衣袖擦了擦灰,把鸯未眠放了上去:“你先安静在这里吧小褚,我得收拾屋子啦。”

      戚鹤将端来的盆里水还挺多,清理完外屋的地应该是够的。

      这些事做起来其实不好用灵力,稍不注意就把水泼得满屋都是、扫帚到处乱窜,所以一般神明也都是选择像曾经的凡人那样用手干活。

      戚鹤将在一个小木盒里找到了针线,还翻出了一块布,出来的时候便看到外面已被打扫干净,千玄垠正端着盆子要出去换水。

      “玄垠。”戚鹤将叫住她,“不用出去,这里头有个院子,那有口井,水还是清的。”

      “院子?”

      “对。不大不小,以前芒姨见每每煎药都得来回跑太麻烦,所以一直想着再修个院子、把药庐搬到院子里。”可惜没来得及。戚鹤将顿了一下,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不过只是打了一口井。”

      千玄垠点点头,也明白戚鹤将没说出来的那句话,不免又是一阵失落。

      她手上那缕金色神魂脱了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像是在逗人开心。千玄垠半苦涩半真诚地笑笑:“阿娘,我不是小孩子啦。”

      以前一起住在这里的时候,戚鹤将或千玄垠不开心,落芒神使就会抽出一小缕灵力这样在二人眼前晃悠。
      说来真是奇怪,千玄垠睡一觉将一切忘了个七七八八,却偏偏记得这个。

      不过话虽如此说,千玄垠的情绪也的确肉眼可见地高涨了许多。

      戚鹤将已经主动上前接过千玄垠手里的盆子去换了水,随后端回到千玄垠面前:“还剩下两个屋子,左边那个是你曾经住的,你去打扫吧;右边这个我来。”

      剩下两间屋子比外面那个要明显小些,打扫起来快得很,曾经的东西也大多还能用且都有用,所以基本都留着了。

      “堂兄!我这边打扫完啦!”千玄垠把一些不需要的东西装到水盆里,去处理前喊了戚鹤将一声。

      戚鹤将从右边的屋子里出来:“我也是。”

      千玄垠无意间瞟了眼那盆里面的水:咦,怎么做到比自己这盆脏一倍的啊!如此想着,也就如此说了。

      戚鹤将还特意仔细对比了下两盆水,发现事实的确如此。他往千玄垠身上一瞅,笑了:“玄垠你的裙子也该换换啦~”

      千玄垠低头一看,粉裙子早变成了灰裙子;再去看看戚鹤将的,暗紫色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脏没脏。

      这样的生活似乎与从前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时不时还藏着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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