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爱》周球球97

2、2

　　回忆初看是个点，你但凡走近一步，却又发现是条线，怎么扯都扯不完。直到某一瞬间，触碰的到的线过分牵扯到了现实，才能稍稍回神——哦，原来我们已经分开。
　　如果拿正常情感经历来说，我现在要去赴约的，是我前男友的单身派对。但是，我今天的身份不是他的前任，而是认识了很久的兄弟。我带着这一份兄弟间的情谊而去。我和阿宏分开后，我们一起说好了一件事情——做不成情侣，就做回兄弟。不能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而去影响大家处了十多年的圈子。

　　动车按照我预想的时间到达的八宝市。八宝是个小城市，下车的人不多，零星几个人一起穿过破旧的楼梯出了站。八宝和西城的天气差不多，但大抵是因为脚踏故乡土，暖意由心生，穿了件大衣的我竟没觉得冷。
　　出了站，轻车熟路的打了车。许是舟车劳顿，一钻进车内，一股困倦袭来。我沉沉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小伙子，到了。”
　　手上钟表准时停在了九点半。
　　下了车，就可以看到那家叫“大胡子烧烤”的大排档。这家大排档，我们吃了很多年了。猪弟结婚是这家，帽子结婚是这家，图图结婚是这家，阿宏结婚还是。透过一层玻璃和朦胧的水汽，可以看到不大的店面里也坐满了人。我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老位置的大家。
　　先是猪弟的大脑袋，然后是带着帽子的帽子，接着就是图图的大耳朵，坐在猪弟对面的鱼丸，鱼丸旁边的阿宏，以及坐在阿宏旁边的......一个女人。
　　这是第一次，兄弟的聚会出现了女人。脚步一下顿在原地，我的嘴角不知道该继续向上，还是垂下。那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有些微微的颤。
　　鱼丸先看到我，他起身，“来了。”
　　“嗯。”
　　“老板，给我们加一个板凳。”鱼丸招呼着。
　　猪弟看到我，一个兴奋就跳了起来，他大叫道：“哟，白玉来了！快点麻溜的过来喝酒！”
　　“等等，让我先坐下吃一口，到现在还没吃呢。”我顺势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板凳，把板凳放在桌子的侧边，左边是猪弟，右边是鱼丸。六人桌上，我就是那方桌上凸出来的一个。
　　鱼丸给我递了筷子，猪弟给我把杯子拿过来笑吟吟的给我倒酒。我吃了几粒花生米后，就起身，把猪弟给我倒满啤酒的杯子举起，起身向着大家说：“老规矩，我来迟了，我干了。”
　　帽子这时候打趣着：“以前都是阿宏最后一个，现在阿宏在八宝了，就只有你了。”
　　我笑了笑，看了一眼阿宏，四目相对只有一秒，我便仰头把酒喝了。
　　帽子说起的以前，都是我和阿宏一起坐车从西城出发，然后再一起打车来这里。进去前，阿宏都会拍拍我脑袋，让我先进去。他总说，你这酒量，快先进。我从来没不知道，在我进去后的十几分钟或半个小时是去了哪里，从前没在意过，以后也没机会了解。

　　坐在猪弟旁边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总能帮你及时倒酒。他碰碰我，和我说：“快，去和嫂子喝一杯。”
　　我看了看酒杯，我对猪弟不满的说：“没倒满，给我倒满，敬嫂子，诚心点。”
　　图图和帽子听了我这话，都在旁边发出啧啧声，我看着他俩，说：“啧什么，学着点。”
　　我举起猪弟给我倒得满满的一杯酒，慢慢的站起身，向着坐在阿宏身边的那个女人，笑着自我介绍：“嫂子，你好，我叫季玉，你可以叫我白玉。我和阿宏他们都是很多年的兄弟。来，这杯酒我敬你。”
　　女人留着乌黑的长发，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笑着看着我，她端起酒杯，有些腼腆，她的脸庞有些微微的潮红色，越发的衬托出她的娇羞，她小声的说：“谢谢你，白玉。”
　　“不用谢，嫂子。”
　　一杯冰凉的酒再次刺激了胃。我微微皱了皱眉，轻咳几声掩饰不适。
　　从方才，我就注意到了阿宏那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他可能是害怕，我会对他女人怎么样。不过，他倒是小瞧了我。我没那么小气，也很潇洒。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看着那张半年没见的脸，我一如往常，同兄弟说话的口气笑着开口：“阿宏，不给我介绍下嫂子。”
　　阿宏看着我，却没理我，他别过头去，似乎不愿意与我多交流。
　　阿宏真的个狗崽子！明明说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却一脸阴郁，好似我欠了他什么一样。
　　我忍不住向一旁的鱼丸偷摸打听，“鱼丸，嫂子叫什么？”
　　“小敏吧。”
　　“做什么的？”
　　“好像是个老师。”老师好，老师这个职业稳定。
　　“家里呢？也是八宝市的吗？”我继续问，还不忘提醒一旁和帽子在聊天的猪弟给我倒酒：“满上，满上。”
　　“是的吧，家里父母也稳定，都是公务员。”原来是个公务员家庭，日子定然不会差了。
　　我再一次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想起，阿宏在群里说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好，适合结婚。果然，这几个字，确实都很适合她。
　　鱼丸突然问我：“白玉，你没事吧？”
　　我忽然激动，“我才喝几杯，你就问我有没有事情，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鱼丸没说话，拿起身边的酒杯，淡淡的说：“来，我陪你喝。”
　　鱼丸和我从高中入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最初，也是他先叫我“白玉”。他和我认识的那天，他就是有女朋友的。他女朋友叫阿娟，在国外读书。他们一直是异国恋，从初中谈到了大学。后来有一天，我上研一那年，鱼丸打电话给我，他很平静的和我说：白玉，我和阿娟结束了。
　　我心下一惊，问，你在哪儿。
　　他说，还能在哪儿？八宝呗。
　　我想了想说，明天是周五，明晚我回八宝。
　　他问我，你没事回来干嘛？陪我啊，不用，我好得很。这么多年，感情早就淡了。
　　我回他，你想得美，我回去找你干嘛，我回去玩。
　　鱼丸和阿娟的事情，他只和我说了。因为也只有我，最能清楚的知道，在每个深夜，站在月光下，和阿娟打电话时候的单薄身影里，藏着多少少年深爱。所以，当阿宏说要一起陪我回去的时候，我拒绝了。
　　他忍不住诧异的问我，为什么？
　　我想了想说，我想和鱼丸单独喝个酒。
　　他看着我将信将疑，你和鱼丸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再见不得人，也比你和我之间能见人。我没好气的说。
　　他嘿嘿一笑，轻轻搂住了我。

　　此刻，他轻轻搂住了她。
　　第一场已经结束，大家刚刚进入状态，一行人在大排档的门口等车。八宝的天气一夜之间的温差很大，就算是喝了酒，我还是觉得全身都冷冰冰的。
　　阿宏和小敏两人站在人群我们最前面。小敏穿了件米色大衣，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依偎在在一米八的阿宏身边正合适。他的手，搭在小敏瘦小的肩膀上。阿宏今天穿的是一件我没见过的黑色工装外套，下身一件军绿的裤子是我在网上给他买的。我站在他的背后，把他今天的穿搭上下打量了一遍，总没有一些出彩的地方值得我入眼，尤其是他脚上我没见过的鞋子，太不符合我的品味。
　　从前在一起时，阿宏的大多衣服都是我买的。
　　除却一些基本的韩流、日潮、美潮之外，我总喜欢在搭配上做一些小修饰。我在我们的卧室里买过一个小柜子，专门用来放我们的小饰品。从戒指到吊坠，满满的三层抽屉，一如当时我们对对方满满当当的爱。
　　我和阿宏，不是简单的恋爱，也不是简单的分手。我们曾深爱过对方，也曾伤害过对方，我们最后的选择对我们而言这是必然结果。总觉得，对于爱情来说，有些人注定是要错过。
　　我站在原地，看着阿宏搂着小敏上车的背影。他们相互依偎得很紧，小敏黑色的长发在路灯、霓虹灯、月光交融的映照下，散发光亮。
　　我不由的拍拍身边的鱼丸说：“嘿，我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鱼丸问我：“什么场景？”
　　我回过头，笑着说：“阿宏结婚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的场景。”
　　旁边的图图凑过来，他八卦的说：“是的，我也没想过，阿宏会突然这么着急的结婚，我还以为他会和大学的那个谈了四五年的那个女朋友结婚呢。”
　　“嗯，是啊。”我讪笑着应，目光看向别处。
　　大家知道阿宏有过一个女朋友，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个“女朋友”就是我。
　　“白玉，你和阿宏之前一起在西城，你没见过他女朋友吗？”帽子又问我，他今天带着一个绿色的MLB的帽子。
　　我低下头，说：“没见过。”
　　我和阿宏在大家的眼里，没有熟悉，也不会多陌生。在他们的记忆里，和我们的描述中，我和阿宏住在西城的两边，我们隔得很远，我们只是偶尔联系，也很少见面。我们在保持着在外人看来恰当关系。但其实，我们常常在西城一起住的家里交融到负距离。就好像一些侦探小说家写的凶杀案，那个看起来最不像凶手的人其实就是凶手。而“我们”的线索越偏离，其实越可疑。以至于后来，“我们”之间好像真的有了些莫须有的逃避，现实和生活、目光和言语、光亮和出口，我们缩在角落里，躲避过一切，幸福的在黑暗里过了很多年。
　　夜色中漂浮着八宝市特有的烟火气息，一层一层的匍匐在我的头顶，我微微仰起头望过去，辨认不出哪些才是曾经。
　　鱼丸拍拍我的肩膀，说：“白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