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春光野

15、生病

　　　　翌日清晨时分，沈恙被早餐的香味包围着醒来。

　　民宿只包早餐，苏念遥每天都会早起熬粥，再根据心情做一些简单的早餐。

　　不过最近民宿里只有一群晚睡晚起的熟悉住客，苏念遥也因此偷闲，很久没早起做过早餐。

　　然而今天有了新的住客，苏念遥早上七点就爬起来熬粥。

　　依稀的人声从院子里传出，沈恙也难得早起，与新的住客打上了照面。

　　新的女住客叫叶玟，男住客叫刘青松，因为年龄的差距，苏念遥一概以叶姐刘哥尊称。

　　刘哥先一步吃完去院子里晒太阳抽烟，就剩下叶姐和她的女儿安安还在餐桌上。

　　安安就坐在沈恙对面，盯着她，眼神直接，她微微一笑回应，就见她跟妈妈耳语。

　　对上目光，叶姐也不避讳，“她说姐姐长得好漂亮，是她喜欢的类型。”

　　“谢谢你。”

　　苏念遥顺着话茬，逗她，“那姐姐怎么样？”

　　小女孩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也漂亮。”

　　苏念遥心满意足的道谢，埋头吃了两口，叶姐忽然问起周围的景点情况，他们虽然事先做了攻略，但网上的信息良莠不齐，她就决定问问苏念遥的意见。

　　苏念遥在Y市待了许多年，对整个城市都算得上熟悉，就跟她聊起自己觉得还值得一去的景点。

　　沈恙默默旁听，吃完秉持着自己打杂义工的义务，寻着间隙，问：“遥遥，要不要我叫他们起床？”

　　“行，你问问他们吃不吃，不吃我等会儿就收拾了。”

　　“好。”

　　沈恙一一去敲门询问，一概都是慢吞吞的回应着不吃。

　　她最后驻足在305的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轻叩了两下门板，边问：“江寻，你起床吃早饭吗？”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当面给他道歉，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

　　总不能一直晾着，也太幼稚了。

　　沈恙飞快琢磨着措辞，而后顿了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还没有声音？

　　平时江寻的睡眠质量差的有目共睹，并且自己最近更是深有体会，江寻似乎老是不困不睡不说，每次无论她早起或者晚起，都能看到对方的窗户已经大开。

　　他只要起床就会开窗，窗帘也会拉开一半。于是她每次经过，余光总是有意无意，也不可避免的会注意到他在里面对着电脑办公，或者看手机抽烟之类的样子。

　　但今天的窗户窗帘仍是紧闭。

　　沈恙再次叩响门板，“江寻？”

　　没人回应。

　　她急忙拨通电话，隐隐听见房间里传出的动静。

　　没有人接。

　　想到他的情况，沈恙心里顿时焦急，正打算下楼找苏念遥拿备用房卡。

　　门被打开，男人神态疲惫，眉头紧皱，脸上浮着病态的潮红，额间尽是一层薄汗。

　　江寻的呼吸有些粗重，“怎么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人倾斜靠近，再眨眼，整个人已经倒在自己身上。

　　沈恙不由的呼吸一滞，咬牙站稳脚跟，环抱着他一身跟随而来的灼热温度。

　　她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大喊，“遥遥…快打120！”

　　声音绕梁，回荡于静谧的清风中。

　　苏念遥应声而出，飞快跑到院子里与她对上眼，一眼发现倒在她怀里的人，手里一边拨通急救电话，一边问：“江寻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太多陌生的情绪使然，亦或者是全力支撑着他没倒下的费劲，总之沈恙眼眶也不受控的跟着一道发热。

　　她声音微微颤抖着，哽咽，“他好像发烧了。”

　　-

　　大早的市医院已经是人潮汹涌，只见一名中年男人背着年轻男人匆忙进了急诊。

　　而沈恙双脚越发酸软，逐渐落后，一时融进了笼络而来白衣里。

　　眼见着江寻被护士医生包围，推进病房。

　　她才停下脚步，弯身屈膝，撑着膝盖顺气。惊慌不安未定，她又在医生的提醒下，起身去挂号。

　　医生给江寻测了体温，做了基础的检查，就开了药单，立马输液退烧。

　　医生说，江寻已经高烧39度，肺部有点炎症，其他目前看着没什么问题。

　　他又问：“你们知道他最近休息情况怎么样吗？”

　　刘哥茫然看向身边的女生，她声音干涩，仍是不稳：“不好。”

　　“晕倒可能有各方面的原因导致，劳累睡眠不足加上高烧…如果不放心可以事后再排查一下，现在人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好的。”

　　医生走出一步又转回，“对了，最好是留一个人陪床。”

　　等医生走后，沈恙说：“刘哥，你回去吧，我守着就行。”

　　当时电话还没拨通，刘哥就迅速反应过来状况，一边跑上楼，一边说：“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能快点。”

　　于是苏念遥就罢了手。

　　她还要顾店，人多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有沈恙跟随着一路过来。

　　但既然现在没事了，刘哥又是旅客，总不能影响到别人的旅途。

　　她怎么都该是留下的那一个。

　　想到民宿里的家人，刘哥也没推拒。

　　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儿，这些事，多少都有经历过。

　　沈恙送他出了医院，才转道走进病房。

　　当下的急诊病房里就只有江寻一个人，他的病床已经被护士摇起多半，他靠着床头，半睁着眼，眼里还有些迷茫空洞，脸色比平时更显疲惫憔悴，看上去像是一泄了气的皮球。

　　临近要走到身边，他才有些迟钝的转头。

　　“今天麻烦你了。”

　　沈恙充耳不闻，把买来的水拧开，递到他手边，“喝水吗？”

　　他接过，喝了一口，又向她伸手，“瓶盖。”

　　沈恙愣了下，摊开手，才发现手心里已经被瓶盖挤压出红痕。

　　“我帮你盖。”

　　他笑，“我还没虚弱得要你伺候到这地步吧。”

　　病房里的窗只留了一条缝隙，细密的风足以让窗帘荡漾开来，斑驳的阴影也落到了她的眼底。

　　沈恙微垂下头，咬了咬牙，双手再次不安的握拳。

　　声音随着颤动的呼吸一道而出，“江寻，你吓到我了。”

　　耳边的长发倾泻而下，晃悠摇摆间，隐约透出女生的隐忍神色和泛红的眼圈，江寻稍怔，收敛了笑意，“抱歉…”

　　沈恙原本还想质问他说，你知不知道？

　　可显然他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她的家庭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或是在经历什么。

　　她有多害怕这个地方。

　　他都不知道。

　　前两年家里人接连生病，转到她工作的城市里看病手术，只要下班她就要去医院看护，她也因此看到了无数的撕心裂肺生离死别，看到别人的意外，和空荡的病床。

　　这些原以为不会这么快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黑色地带。

　　直到顺利出院那天，她以为就要解脱的时候，奶奶因突发心梗过世了。

　　天塌地陷，往往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

　　始料未及，却好似又在每个人的意料之中。除了她，还不能半分不在意的直面。

　　那个当下，还有后续那些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画面。

　　沈恙差点就以为自己就要再亲身经历一次。在他没打开那扇门之前，更荒唐的联想到过更糟糕的情况。

　　以为他会想不开……

　　好在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像他这么拼命活着的人，怎么会和自己一样。

　　没事就好。

　　沈恙这么安慰着自己。

　　“算了。”她彻底松下气，把捏到微微变形的瓶盖递到他手里。

　　沈恙收拾心情，熟练的点亮手机，脸色有些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边问：“你饿吗？要吃饭吗？”

　　她的情绪状态转变的太快，江寻此刻又头晕目眩的厉害，也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个情况。

　　是还在怪他，还是……真的算了？

　　他吞吐，“不用…谢谢。”

　　意料之中，她也不强求。关上手机，又说：“你睡会吧。”

　　她的声音明明如常的软糯，可此刻的表情冷淡严峻，双手环抱着，与他对视，莫名透出一股命令的味道。

　　他下意识想说的没事不用，到了嘴边变成，“我…可以不睡…吗？”

　　沈恙微微皱眉，再次拿起手机，“那就吃饭。”

　　病人必须干的事，就是吃饭和睡觉。她只是单纯这么想的。

　　也许还有些化不开的后怕郁结在心，但是她自觉得言行上没什么不妥。

　　直到江寻乖巧的喝完粥，问：“还在生气？”

　　沈恙怔愣，默默反省起自己的行为是否太过逾矩。

　　她之前好像是在逼他吃饭似的……

　　又想起他吃饭时有意无意打量她的视线。

　　原来他以为，自己是在生气？

　　沈恙把桌上的餐盒丢到垃圾桶，再抬眼，眉头舒展开来，一身的怨气也随之消散。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你又不吃饭又不睡觉…怎么能行？”

　　“谢谢，”江寻没头没脑的解释，“今天是个意外。”

　　他虽然常年服药，但是身体底子还算不错，平时很少生病，即便偶尔生病，为了不耽误工作，也会第一时间自己去解决。

　　昨天筛选了一天的照片，剪辑视频，再和刘佳对接完，已经是晚饭时间。

　　苏念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欣然答应，然后注意到隔壁的房间仍然紧闭，他还没问，苏念遥就说，不用管她，我已经给她送饭了。

　　后来吃完饭，他回房间继续工作，没多久就有些头晕发沉，以为是熬夜喝酒的原因，身体扛不住的反应。

　　所以他早早洗漱，甚至没等到陈路南他们回来，已经躺上床休息了。

　　结果没想到……一晚上越烧越厉害，以致于连他这样的神经衰弱，都能睡死了过去。

　　现在才怎么都没睡意。

　　江寻说：“我是半夜发的烧，本来打算今天起床再来医院…”

　　沈恙望进了他那双深暗的瞳仁里，而后轻叹，“你可以半夜叫我们的，不用担心麻烦，而且我…就在你隔壁，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总是会在这种时刻，从他的眼里，看到过去的自己。

　　表面上客气疏离，却会把别人放在第一位，努力活的周全，可是也太累，太谨慎。

　　她努力的想放下了，更希望这个人也是。

　　江寻微怔，迟疑着开口，“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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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重写了一版本……
就挺卡的……（导致这周写文效率真的……乌龟爬行）
终于磨出来啦！！555我疯啦！！
这周也发生了很多或伤心或倒霉的事……
（不过好消息是！今天找到了很很很很喜欢的封面，拿到就会换上，希望大家到时候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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