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春光野

11、医院

　　时间定在后天上午。

　　金色的晨光洒落不久，寂静街道上已经出现一对靓丽的年轻男女，并肩站在路边。

　　隔壁的烧烤店正拉开门帘，李阿姨惊奇，“你们俩这么早出去啊？”

　　沈恙怕他们提前知道了会多想查岗，思来想去也没在群里提这事，趁着还没人醒，赶紧溜了。

　　“嗯…李阿姨早。”

　　“你们去哪儿玩啊？”

　　沈恙不是撒谎的料子，顿时就支吾起来，“我们…”

　　见她为难，江寻出声帮她圆场，“去公园阿姨。”

　　说完，网约车到达，沈恙跟李阿姨道别，这意料之外的小插曲总算是过去。

　　沈恙松了口气。

　　同坐在后排，气息相近，江寻笑，“这么紧张干什么，真打算把我拐了？”

　　“怎么会。”

　　“那现在我能问问你到底是要去哪儿了吗？”

　　自那晚过后，沈恙是真的半点没提过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只是偷偷在微信上跟他约好了时间。

　　她不说，他也没想追问。

　　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但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她还没打算提的意思。

　　他心下莫名有些打鼓。

　　沈恙惊醒，“我没给你说吗？”

　　“你说了吗？什么时候？”

　　沈恙在网上预约了挂号后，被检查的事影响到焦虑失眠，这两天过的浑浑噩噩。

　　完全忘了这茬。

　　她短暂回忆了下，“……好像是没说过。”

　　“现在也不晚。”

　　“不好意思…那个…我是要去医院检查点项目，但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生病了？”

　　沈恙垂眼，手指不安纠结，欲言又止，“我…”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他多半会问起，也想好了坦白，毕竟告诉他跟告诉一个陌生人的结果大差不大。

　　他不会太在意，更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

　　与他与自己都没有什么损失。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坦然，做不到平静。

　　做不到对这个人揭露自己的不堪，更害怕看见那份可怜的同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

　　“我…可以不说吗？”

　　“不想说就不说。”

　　而后江寻跟无事发生似的，手撑着窗框，闭上眼休息，“我睡会，到了叫我。”

　　“好。”

　　二十分钟，到了市医院。

　　下车，走入门诊部门口前，沈恙犹豫着，还没来的及开口，江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开口，“我就在一楼等你，你自己去？”

　　沈恙怔愣着点头，“好，麻烦你了，我会很快。”

　　“没事，不着急。”

　　目送她走远，上电梯，拥挤的人流将其身影埋没，门缓缓合上，一并阻隔了他的思绪。

　　他忍不住的好奇，可她的缄默退缩让他不敢上前。

　　生怕一碰就碎了，和飘渺的梦境一样消失不见或是令她痛苦绵延。

　　无论哪种，他都不愿意看见。

　　应该是没什么事吧，也许只是不太方便。江寻努力说服自己下坠的胸口安然，克制着总是往坏处想的习惯。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刺鼻，他又走出门诊部，抽了一支烟。

　　结果是不能。

　　他对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熟悉，形形色色的病人他都因此见过不少，记忆里那些或压抑或痛苦的场面如乱流，翻涌而上。

　　江寻的神色淡淡，比身边进出的病人看上去轻松舒适许多。

　　然而事实上，他差一点就要被无声的情绪压垮了。

　　-

　　见到了医生，沈恙简单说明了情况，顺利开到检查单。

　　做一个核磁共振，和彩超就可以。只要没有持续发展，出现转移或者浸润，她就能再赖在Y市一阵。

　　大早医院人不多，没两分钟就排到沈恙，两项检查做完，她到等候区坐下，等着拿报告。

　　“死到临头”前，心情已经算不上忐忑。

　　但还是心存侥幸的期待着，祈祷着好结果。

　　伴随着一道道细碎的脚步声忽远忽近，有医生叫：“沈恙。”

　　她从迷茫空洞中惊醒，接过报告的第一时间，拍照发给林逸然。

　　两份报告对折，放进包里，再脚下拖沓的离开。

　　沈恙看不懂，也不想多看。静等着林逸然的回复。

　　还没到电梯口，握紧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扫过一眼。

　　对方说：沈恙，最多再一周。

　　意思是，她的病情稳定。

　　出电梯，她几乎是被身后的人潮推搡而出。踏出两步，远远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一道黑色背影。

　　仅一眼就能分辨出。

　　烟雾围绕又消散，一呼一吸，烟草燃烧，如同她的时间绚烂短暂。

　　答案很好，她却没有想象中轻松。

　　尤其是在看到他之后，变得更沉重了一些。作为成年人，她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和想法，只是选择了不予理会。

　　抛开现实与理想不谈，沈恙觉得喜欢的人，就该获得最好的东西。

　　而不是即将破碎的自己。

　　到了他身边时，烟刚好也燃到了头，沈恙冲他轻笑，“走吧。”

　　并肩而行，江寻状似随口一问：“怎么样？”

　　“挺好。”

　　能多一阵，已经再好不过。

　　回去已经临近中午。

　　餐厅对外是一大片落地窗，窗帘半开，里面不见人影。

　　沈恙正狐疑，进门就听见从院子里传来的声音，“今天江哥怎么还不醒？”

　　苏念遥笑，“什么不醒？是你醒太晚了。”

　　陈路南刚醒，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人家都出去逛公园了。”

　　“啊？都遛弯去了？”

　　沈恙定在原地，进退为难。江寻瞥她一眼，不管不顾的往里走，被人拽住衣角。

　　再次强调，“江寻，你…”

　　“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一路上沈恙不仅一次说起，去医院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江寻刚开始只是顺从应下，后来也问，“这么多人为什么选我？”

　　“因为感觉你…嘴最严。”

　　“……”

　　说的对，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或是放下那些，活得更坦诚一些。

　　可惜哪点都做不到。

　　-

　　公园事件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草草告落。

　　因为江寻说，是自己约她去逛公园。

　　沈恙愣了愣，以上厕所的借口匆匆逃离。

　　还没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就听见陈路南不敢置信的声音，“你们不会是……不会是……已经暗度陈仓了吧？”

　　江寻思及对方这一路来的叮咛与荒唐闹剧似的约定，他口中溢出一声轻笑，“也算是？”

　　“……”

　　“开玩笑。”

　　说完，男人潇洒的离开，大概是上楼补觉去了。

　　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在不足一分钟的沉默中，轰然爆发。

　　“这两个人不会是把我们当傻子玩吧？”

　　苏念遥咂舌，“我觉得像。”

　　两个人的反应，任谁都能看出端倪。江寻却还硬撑着一副泰然处之。

　　经其中三名过来人一致的推敲得出，他们目前应该还在看破没说破的暧昧阶段里。

　　但感情，总归是两个人的事，过来人偶尔助攻一下，其余就等他们自己发挥吧。

　　于是在场的过来人们担心弄巧成拙，默契决定睁眼装瞎，不再问询那两名单身男女的发展进度。

　　只有陈路南忍不住好奇，非要给自己找些罪受。

　　下午盛阳猛烈，空气干燥，日下的人却浸在潮湿。白静雅给客户补妆的间隙，他立马上前，不依不饶的纠缠江寻，“你真喜欢人家了？”

　　对方一个冷眼，“…你管我。”

　　对于这个话题，陈路南已经追问他一下午了。

　　“你就告诉我嘛，我好奇。”

　　江寻举着相机调整角度参数，“真好奇？”

　　陈路南点头。

　　“那你继续。”

　　“……”

　　事实上，江寻比他更好奇。

　　对沈恙去医院的原因和病情，他很在意，也想过去试探。

　　可是他没资格，更不能像陈路南对自己一样轻巧。他不敢去奢求，对方能对自己敞开，先一步逾越这条防线。

　　成年人的世界，再不是勇敢那么简单。

　　今天的工作结束，已经是日沉时分，新娘刘佳主动约他们一起吃饭，算是庆祝这段劳民伤财的旅拍彻底告终。

　　她要是知道旅拍这么累，打死都不会再来了。

　　一周跑遍了Y市大大小小的景点，网红打卡地，还有城市周边的小城镇，总之上山遁地，下海下乡，把以前来的时候想去没去过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要么就是踩着高跟鞋，要么就是累赘的礼服婚纱。

　　顶着近二十多度的艳阳天和紫外线，别提有多折腾，累的她活生生瘦了一大圈，还比刚来时，黑了一个度。

　　刘佳中途几次都想打退堂鼓，但都被冯睿和钱的份上，劝下来了。

　　江寻可是圈里有名的摄影师，平时都是接写真杂志广告，甚至艺人明星，从不接婚纱，更不说旅拍。

　　要不是看在冯睿的公司和他打过交道的份上，是真的请不动这尊大佛。

　　毕竟摄影师……都很有自己的个性。能让玩时尚艺术的江寻为他们破例，她可以出去吹好长一阵子了。

　　也是因此，她总算咬牙熬下来了。

　　双方接触这么多天，怎么都有了些交情，又是客户，江寻也不好推拒，只好应下。

　　他们今天在Y市周边的古镇里，赶回Y市路上，刘佳就预约好一家当地特色餐厅。

　　到店服务员将他们领进包厢，冯睿问，“要不要喝点儿？”

　　陈路南带头就答应，“行啊。”

　　江寻早料到今天又是一场硬仗，但也只能认栽。在所有人的眼神询问下，配合的点了点头。

　　冯睿叫来服务员，“先拿12瓶啤酒吧。”

　　陈路南茫然的眨眨眼，见对方眉头都没跳一下，后知后觉的回忆起这客户好像是……能喝的北方人。

　　他凑到江寻身边，道歉，“哥，我错了，咱们今天不会被喝死吧？”

　　“不至于，应该是半死不活。”

　　菜上了满桌，酒过三巡，又是12瓶啤酒上桌，还没来得及倒进酒杯。

　　刘佳刷着视频，忽然抬头说起，“咱们等会儿一起去酒吧吧？我还没去过这儿的酒吧呢。”

　　这回陈路南不敢接话，心里已经盘算起有没有机会找药店买解酒药。

　　江寻默了下，“我能再叫两个朋友吗？”

　　“当然行啊，人多更热闹。”

　　这话题来去匆匆，淹没在酒水里，刘佳转眼又说起其他，“江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你说。”

　　“你谈恋爱了吗？”

　　江寻的表情冻结，刘佳赶紧找补，“没别的意思，就是我有几个闺蜜想……认识你，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气氛尴尬，陈路南忙摆出笑脸，出手打圆场。

　　“刘姐，你的闺蜜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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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雷了！
今天好热！！差点逼得我四月份开空调
今天决定每天努力更新了因为下个月可能会特别忙
会争取最好最快的更新（实则作者天天熬鹰）
谢谢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