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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当年 ...

  •   椒房殿内,窦明昭独坐上方,俯看台下二人。

      德太妃冷哼一声,理了理衣摆,冷声道:“娘娘刚刚入宫,本该于成亲翌日,于太后宫中接见各位宗亲,然如今长乐宫里早已没了太后身影,这事免不得要由旁人代劳。”

      说到这,德太妃直了直腰,不急不缓道:“好歹我也是睿王生母,不如此事就交由——”

      “原来是为了此事。”窦明昭道:“劳太妃忧思,此事陛下早已打算,届时几位王爷皆会到场,陛下特许几位太妃赴宴,以解太妃与王爷和长公主相思之情。”

      不等德太妃开口,窦明昭又道:“也请太妃放心,本宫定会吩咐人好好整改南坊各所,必定还给诸位太妃一个清净的住处。”

      “你——”德太妃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愤愤不平道:“好啊,陛下日理万机,竟还有空闲想到这等小事,当真是要多些陛下了。”

      “陛下与几位王爷兄友弟恭,事关几位王爷,陛下自然上心,太妃娘娘不必言谢。”窦明昭轻声一笑,从容不迫看着盛装华服的妇人。

      大殿寂静无声,宫侍屏气敛息,双目低垂看着地面,唯有德太妃怒目看向上方。

      半晌,德太妃忽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感慨道:“平德身子重,还未当面恭贺陛下与娘娘大婚,不过这次平德与林驸马定不会再缺席。”

      她刻意将林驸马三字咬得极重,轻睨了淑太妃一眼,淑太妃当即明白,大声夸赞起来。

      “要说这邺京城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莫过于平德长公主与永信侯了。”她衣袖半掩住嘴角,瞥了一眼窦明昭,又朗声笑道:“人人都道姐姐教出了个好女儿,长公主之尊,却随驸马住在侯府,形影不离。据说驸马下朝后还亲自为长公主买点心果子呢。”

      “他们年轻气盛,自然恩爱,如今又有了孩子,可不是羡煞旁人?”德太妃与身侧之人状若无人般谈论,又忽然捂住嘴巴,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窦明昭:“说起林驸马,倒是不得不提皇后娘娘了。”

      窦明昭神色未变,只听德太妃道:“说起来,娘娘当年刚刚嫁入侯府时,倒也是一段佳话,只是……后来怎么就不再听闻娘娘的消息?反倒是侯府里的几位侍妾的消息更多些。”

      德太妃言辞婉转,面带笑意,却是笑里藏刀:“现如今人人都道陛下对娘娘恩宠有加,只希望,几月后娘娘与陛下还能一如现在。”

      窦明昭不急不缓道:“陛下的事,我等怎能轻易置喙?还望太妃娘娘谨言慎行,低调行事。否则,若是被御史参奏,怕是会牵连到睿王与平德长公主。”

      说着,窦明昭又吩咐道:“前些日子陛下来回奔波于宣政殿与宗庙,內宫六局二十四司懈怠处事,本宫不予追究,自今日起,再有阳奉阴违暗箱操作者,休怪本宫不客气。”

      德太妃冷哼一声,依旧不死心,刺道:“娘娘年纪小,若是有任何宫事处置不了,大可前来找我。”

      窦明昭道:“太妃久居宫中,虽不曾管理宫事,然到底跟着母后多年,耳濡目染。太妃放心,本宫若是有什么拿不定注意,定会询问诸位太妃,母后在世时的处置。”

      “我等不打扰皇后处理宫务,”德太妃不耐道,她没讨到什么好处,也没有闲心思留在这,敷衍行礼转身离开,只是临了还不忘说一句:“我就等着几日后与女儿女婿,还有那尚未出世的外孙,共享天伦之乐。”

      窦明昭微点头,“太妃慢走。”

      淑太妃也紧跟着德太妃身后离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椒房殿,显得殿内空旷不少。

      新任尚服局总管事瞧了一眼皇后娘娘冷淡的神色,机灵道:“娘娘放心,今儿太阳落山前,各处不该有的,不能有的,奴婢定让他们消失。”

      这人上道,也少了她一番敲打,窦明昭淡声道:“只一点,一切按宫规行事。”

      “娘娘放心!奴婢要是办不好,您就打发奴婢去南坊。”

      窦明昭点点头,挥手让众人下去。

      “娘娘,剩下的五局二十司可要唤进来?”承影道。

      “不必。”窦明昭摇摇头,“今日拿这一司开刀即可,剩下的日后一并处置。”

      时候未到,急不得。

      窦明昭忆起六局二十四司的各处职位,陷入深思。

      夜幕降临,窦明昭哄睡孩子,起身从侧殿离开。

      内殿灯火通明,窦明昭沐浴过后,穿一身玉色寝衣,坐在贵妃塌上翻阅书册。

      “娘娘,”承影捧着一盏灯上前,“快亥时了,娘娘还要再等吗?”

      窦明昭头也未抬,一脸平淡道:“等。”

      承影眼中有些纠结,见人影一直挡在前方久未离开,窦明昭抬头看着她,解释道:“不是我要等他,是他一定会来。”

      朝堂诸事平定前,这位陛下都会宿在椒房殿。

      承影脸色一变,惊讶道:“陛下要立您为靶子?他这是要害您!”

      “承影,”窦明昭无奈道:“世间万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承影讪讪点头,“可这样一来,那些朝臣定会攻讦娘娘。”

      “不足为惧。”窦明昭并不在意,名义上的帝王盛宠于她而言,利大过弊。

      “陛下驾到——”

      窦明昭放下书册,起身行礼。

      “皇后免礼。”

      赵祈安伸手扶起窦明昭,和缓道:“往后见了朕不必如此拘礼,你我夫妻,不必在意这些规矩。”

      他在西北军营历练几年,与其他皇室子弟相比,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更何况眼前之人夜夜与他同塌而眠。赵祈安想,如今这人也算是与他最为亲近之人了。

      窦明昭抽回手,微微一笑:“多谢陛下。”

      手中的温热抽离,赵祈安收回手,道:“朕去沐浴。”

      窦明昭目送帝王离开,岳坚朝她屈身行礼,接着跟了上去。

      苏落站在一边,见状悄声提醒道:“娘娘何不跟上去伺候,如今趁着宫中还未有旁人,娘娘该抓紧一切机会和陛下相处才是。”

      窦明昭道:“陛下既未开口,怎好自作主张?”见苏姑姑满脸不赞同的样子,窦明昭只能道:“欲速则不达,还请姑姑放心。”

      苏落只能作罢,“娘娘别嫌奴婢唠叨,您是仁懿皇后最中意的,奴婢可不允许旁的人夺了陛下的宠爱。”

      窦明昭道:“多谢姑姑为我筹谋。”

      “娘娘放心,”苏落保证道:“前头那些宫女都被奴婢管得死死的,没人敢爬陛下的床。”

      窦明昭一笑,再三谢道:“多谢姑姑。”

      “嗐,奴婢做得那都是虚的。”苏落眼神示意,“若不是陛下爱重娘娘,奴婢做得再多,都是无用之功。”

      “这更重的一点,”苏落盯着窦明昭的肚子,语重深长道:“娘娘诞下孩子,才是最为要紧的。”

      窦明昭只答道:“姑姑放心便是,只是子嗣强求不来,看缘分罢了。”

      说是这么说,窦明昭却并不打算于此时怀上孩子。她算着日子,忽然对今夜的侍寝有些头疼。

      少顷,赵祈安回到内殿,两人同榻而眠,外间的烛火熄灭,宫侍关上殿门退了出去。

      窦明昭察觉到身侧之人往她这靠近,情急之下道:“陛下,纵欲伤身。”

      赵祈安一愣,侧过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他又不是什么淫贼,虽说之前三日一日未落,可那也是他出尝情爱,一时之间有些把持不住。

      想到这赵祈安有些郁闷,第二日他本没想做什么,毕竟话本子上都说这事于姑娘家而言有些吃力,可他观察了一整日,也没见自己这位妻子有什么不适。

      他险些对自己产生怀疑。按理说,他勤于习武,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绣花枕头。可眼前这人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是以后边两夜他一次比一次卖力,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成效。

      今日他不过稍微一动,身旁这人就急忙拒绝。赵祈安终于满意了,他枕着胳膊,双眼即使在黑夜里也灿灿生辉。

      “朕又不是荒淫之人,皇后怕什么?”

      见状,窦明昭也明白是她误会了陛下的意思。

      她早年遇到过一位医女,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一特殊的避孕法子,实在是今日不能同房,她情急之下,并未来得及思考。

      “是臣错怪陛下。”窦明昭有些惭愧,不去注视身侧人的双眼,平躺着看向帐幔顶。

      “无碍。”

      浓密的黑像是能掩盖一切,化解日光下的疏离客套,于无形之间拉近距离。

      赵祈安嗅着那抹清香,情不自禁贴近那人。

      “朕不过是想告诉皇后,过几日的家宴,朕想让窦府众人一同入宫。”

      “陛下所言当真?”

      窦明昭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转过身来。

      气息忽然靠近,赵祈安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桃花眼。

      卸去白日的衣冠,眼前人眉宇间的淡然也被融化,神色柔和,眼角带笑,那双含情目终于能品出一丝柔情。

      赵祈安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视线,低声道:“真的,旁人不知,你是知道的。窦大将军于我有师徒情谊,如今你又嫁给了我,于情于理,都该一同赴这家宴。”

      窦明昭笑道:“父亲怕是会婉拒陛下的好意。”

      说到这,赵祈安不赞同道:“老头看着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际上规矩的很,不过如今有你,他就算再重视规矩,也会入宫。”

      他父亲如何,窦明昭再清楚不过,只不过眼下她更好奇这称呼,“陛下叫父亲老头?”

      “是啊。”赵祈安似是想起什么,往日凌厉冷肃的丹凤眼充满回忆:“阿娘只在一些大事上对我要求颇多,私下里却纵容得很。我去西北时年纪不大,不服他管教,私下里就喊他老头,后来真心敬他,这称呼也改不过来了。”

      谈起往日,两人之间忽然多了许多说不完的话语,陈年旧忆重现,那些为数不多的相见相知一一提及。

      “记得那时我于西北,你在江南,老头每次接到家书都会朝我炫耀,我不服气,一天一封信送到京里,非让父皇母后给我送信不可。”

      “那时父皇总会哄我几句,然后让我跟着老头好好练,母后却是嘲笑我,还炫耀你总是给她写信,而我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夫却是一句都没有。”

      窦明昭却是笑道:“那时的书信也是父亲逼着我和阿娘给他写,至于送给母后的信,也是出京前母后三番两次交代的。”

      “好啊。”赵祈安玩笑般拍了拍窦明昭:“你们连起伙来骗我。”

      窦明昭打个哈欠,接着笑道:“陛下那时还小,被骗也是正常。”

      赵祈安不解气,又说了许多当年在西北被老头坑的各种事。

      说着说着,他忽然想起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或许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他小她三岁,有许多事早已记不清。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入宫,也是在椒房殿,母后一直和你说笑,没有人理我,我就生气地拽你腰间的禁步,那是我印象里咱们第一次见面。”

      赵祈安看着床帐,笑道:“那时候你坐得板板正正,瞧着和你哥哥那个小古板一模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却看见身侧人已经闭上双眼。

      赵祈安噤声,忽然发现两人几乎紧紧贴在一起,中间的距离早在交谈中不知不觉消失。

      他看着这人卸下面具,真实的样子,忽然升起些感慨。

      “倘若当年战事未起,我未去西北,你也不去江南,咱们二人留在邺京城中……”

      “又或是,三年前南下赈灾,我并未出事,你也没有另嫁旁人,你我二人,会不会如同寻常年少夫妻一样,相知相恋。”

      倘若父皇母后并未去世,你我于东宫,或你侬我侬情真意切,或是往来争锋欢喜冤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局势朝臣所迫,错了顺序,明明做了夫妻,却还是隔着千山万水。

      至亲。

      至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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