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昼》睡芒

2、Chapter 02

　　Chapter 02

　　原昼月靠在飞船驾驶座上，周围的空气中弥散着烧焦的金属味，令他的鼻腔微微发紧。

　　左臂上还在渗血，伤口的灼痛感顺着神经蔓延，沿途的金属板在坠毁后弯曲扭结，散发出电流焦灼味。指尖一动，他启动了飞船幸存的医疗设备，冰冷的机械臂弹出，冷光沿着身体的轮廓扫过，将他被撕裂的皮肤无情地暴露在眼前。

　　设备的电流声细微低沉，机械手臂对准伤口注射了一支麻醉剂。冰凉的药液缓缓渗入血肉，带来短暂的麻木感，紧接着细密的缝合针开始穿梭，原昼月仅是微微眯了眯眼，面容毫无波澜。

　　蓝光隐约映在他的瞳孔中，偶尔闪烁一下，像黑暗星空中的微光浮现，又隐没。

　　处理完伤口后，医疗设备缓缓退回舱内，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仪器的轰鸣也只剩下微弱的回音。

　　浓烈的焦灼味刺入肺腑，原昼月扫了一眼仪器的余电。

　　飞船能源已经枯竭。

　　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这得从半小时前的跃迁失败说起。

　　跃迁引擎受损的故障信息在眼前不断闪烁。还没等原昼月调整，飞船猛然失控地被抛出跃迁通道，朝着一颗未知星球坠落而去。

　　强烈的重力拉扯感让他几乎难以稳住身体，眼前的星空迅速被那颗荒凉的行星放大，布满深褐色和荒原色调的地表在视野中快速逼近。

　　在猛烈撞击地面的瞬间，他紧紧抓住驾驶台，尽量稳住身体。剧烈的天旋地转过后，飞船终于停了下来，身上损伤惨重——

　　好在没死。

　　原昼月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小透明舱。

　　那是飞船自带的宠物睡眠舱。

　　那个蓝色的小生物蜷缩在透明舱盖之下，依旧沉睡着，柔和的蓝光透过柔顺皮毛，微微照亮了舱室。它的模样像极了幼年的小动物，头上有一对短小的耳朵，身体小小的，蜷成一团，巨大的眼睛紧闭着。

　　原昼月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塔拉的脸颊，那软软的触感像果冻般弹起。他微微勾唇，自言自语道：“教科书上没说泽图族会长得这么……软乎。唔，可爱。”他指尖从它的脸颊滑过，将舱盖重新锁紧。

　　虽然这个小东西在教科书中被描述得无比神秘且危险，但实际上不过如此嘛。

　　将宠物舱调整为跟随模式后，原昼月带上几件便携设备，戴上大气探测装置，启动了飞船的气体检测系统。

　　屏幕上跳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氧气浓度、空气压力……终于显示为绿色安全区，他才缓缓推开舱门。

　　空气中弥散着草木和泥土的混合气息，夹杂着某种不知名植物的清香。原昼月摘下探测装置轻吸了一口气，确认无碍后方才踏出飞船舱门，轻轻踩在陌生星球的土地上。

　　飞船外部的金属外壳还在缓缓冷却，发出轻微的嘶响。

　　他扫视四周，草木随风轻轻摇曳，带起沙沙的轻响，地面上覆盖着细密的植被。

　　悉悉索索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他转头，正对上一双圆滚滚的黑眼睛，带着纯真的好奇。那目光的主人是个年幼的孩子，棕色皮肤与泥土几乎融为一体。

　　察觉到他的注视，小孩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正要逃跑，被原昼月一把抓住。小孩立刻发出叽里呱啦的求饶声。

　　“别动，小鬼，我不伤害你。”原昼月将仪器对准小孩的脑门，过了一会儿，小型翻译仪器发出滴滴滴的拒绝声音。

　　“搞什么……这么落后的吗？”原昼月低声嘀咕，将仪器“磅磅”地在树上敲打了几下，“连翻译器都识别不了这里的语言系统？这是什么犄角旮旯，我的翻译芯片有上千种外星语。”

　　指尖一触，设备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准备进入自动语言收集模式。

　　原昼月对小孩说：“你家长呢？我是说，你妈妈？”

　　“妈妈？”这个音调似乎是全宇宙通用，小孩瞬间明白过来，对他疯狂摇头。

　　翻译设备持续收集环境声音，设备的嗡鸣声与周围的轻风混合在一起，渐渐向他传递出些许模糊的单词与语音结构，像在解析一组陌生的密码。

　　过了一会儿，设备终于捕捉到足够的数据，逐渐解构了这片语言的一些基本系统。原昼月戴上小型耳塞，对小孩说道：“我是路过的星际旅行者，我叫佐伊，没有恶意。这里有没有飞船能源站？我的飞船需要充能。”

　　语言的障碍一解开，小孩瞬间卸下了防备，露出淳朴的笑容。他抬手指着远处一片隐约升起的炊烟，轻声说道：“阿罗，村里……神迹，光芒……”

　　原昼月微微蹙眉，顺着阿罗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他家所在的方向。

　　“带我过去。”他平静地说道。

　　阿罗用力点了点头，带着他朝村庄走去。一路上，村里的景象愈发清晰，粗糙的泥墙、简陋的木屋，还有几片零星散落的田地，仿佛隔绝了整个高维星际文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炊烟味道，夹杂着泥土和稻草香气，古老而纯朴。

　　在这个营养液和合成食物充斥的星际纪元里，竟然还有这样纯粹的农业星。

　　踏入村落的瞬间，几位正在稻田弯腰干活的村民看见原昼月，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手里的活儿也停了下来。

　　阿罗走在前面，跟村民解释他是星际旅行者，描述那艘天外来物，说：“巨大的神迹！”

　　短暂接触后，村民们逐渐放下戒备，淳朴地招待着他。将原昼月引到简陋的小屋内，草木清香弥漫，火堆上煮着不知名的汤，空气中飘来温暖的热气。

　　“我在找能源站，没有的话，废弃飞船也行。”

　　见村民听不懂，他抬手调出随身投影装置，蓝光闪过，几种飞船模型投影在空中。村民瞬间愣住，瞪大眼睛看着光影，片刻的沉默后，竟齐齐跪下，朝飞船行礼，低语着古老祷词。

　　原昼月见状：“你们认识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位年迈的老人点头，声音颤抖带着敬畏：“我们不识得它们的名字，但这是……神迹。”他指向山中的矿洞，“几十年前，它从天而降，静静地停在那片山谷，村人视为神迹，一直供奉至今。它周围的地表泛起淡蓝荧光，似是神明力量。那蓝光刺眼诡异，散发刺鼻气味，我们知道那地方不属于凡人，便立下村规，不许任何人接近‘神迹’。”

　　“刺鼻的气味和蓝光？”原昼月猜测是飞船自带的隐身或防御装置失灵，才导致环境的异常。

　　他扫视村民，他们皆点头赞同，神情中带着敬畏和深信。原昼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确信所谓“神迹”是某种飞船，可能因辐射或能量泄露，才在村民中留下了畏惧和禁忌。

　　他低头查看定位数据，但跃迁失败带来的故障让系统持续混乱，根本无法定位当前的星域坐标。

　　短暂思索后，他取出一支营养液注射以维持体能，决定亲自前往矿洞一探究竟。

　　山谷静谧而荒凉，只有风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靠近那片区域时，原昼月的感官捕捉到刺鼻气味，是高能量泄漏后产生的微量辐射，还隐约弥漫着某种金属的冷冽气息。

　　他并不在意。原昼月的基因组进行了辐射抗性优化，能抵抗一定程度的宇宙辐射和辐射武器。

　　继续深入，他的眼前浮现出淡蓝色的微光，笼罩在一个若隐若现的物体上。他缓缓靠近那光源，伸手轻轻按下自己的护目镜控制装置，随即手掌穿过那层光晕。

　　只用简单的指令便解除屏障的干扰，随着一阵“砰”的光亮微微闪烁，烟尘散去，隐身的飞船终于露出全貌。

　　这是艘小型战斗飞船，机身光滑流畅，正中印有帝国的徽章——银色的标志在舱身上若隐若现，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原昼月挑了挑眉，认出这正是帝国天启舰队的MK-XI微型单兵侦察舰，配备最先进的隐身和探测系统。

　　这种机型在十几年前刚投入使用，为帝国的高级指挥官提供快速、隐蔽的单人侦察能力，特别适用于隐匿渗透、救援或突击行动。

　　“银鹰的单兵突击型号？怎么会在这儿。”

　　“几十年前降落的？这不可能。”他微微皱眉。

　　指尖滑过机身，感受到强烈的战损痕迹和岁月的腐蚀痕迹。这艘飞船，看似是几十年前的产物，但这绝不合理，不论在帝国还是联邦的时空坐标系中，它的机体都不可能如此老旧。

　　而且才一周前，战场上，他与帝国一支突袭小队交锋，那群嗜血的猎犬中就有几艘银鹰侦察舰。

　　当时局势复杂得让人心悸。原昼月算是孤身作战，在混战中感受到致命的压迫感。然后——一瞬间，意外的变故降临。几艘侦察舰之间竟调转火力，友军炮火撕裂了他们帝国同伴的护盾。

　　“内部背叛么？”

　　原昼月一脸意外，趁着这突如其来的自相残杀，精准地打入内部，将敌舰一一击溃。

　　“看来这就是那个倒霉蛋了？不过几十年前降落的……这也说不通。”他微微眯眼，有了猜测，“难道这颗星球靠近一个强引力天体，是正在衰减的中子星，还是微型黑洞？由于引力场扭曲了时间流速，所以外界几天的时间在这里就足以拖成数十年。”

　　他轻轻一脚踹开飞船舱门，响起的机械声打破了山谷的死寂。

　　缓步进入舱内，舱中只有一处被冷冻技术封存的休眠仓。

　　原昼月侧首打量着那个透明的冷冻仓，目光微微一凝。

　　透明的舱盖下，一位年轻男子静静躺着，身姿挺拔，一头微蜷的金发，一只耳朵上佩戴着蓝宝石的水滴型耳坠，面容俊美，神情淡漠而安详，仿佛不过是沉睡中的一刹那。

　　他的手指轻触在舱盖上，冷冻仓的操控面板上闪过一行字：“上将提洛斯，休眠状态——”

　　原昼月瞬间认出，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让他在军校中屡屡受挫的男人。

　　休眠仓发出一声“嗤”地轻响，缓缓开启。

　　“提洛斯？”他轻笑一声，抬手从腰侧取下武器，将冷冰的枪口抵上对方白皙的脖颈，语气漫不经心，“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让我逮住了吧。”

作者有话说

　　[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