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沵洺

40、第 40 章

　　两人很快赶来，扬起一番烟尘(假的)，会合融入队尾。怡对着武吐槽了一句：“你是大将军吗？好有官威的样子，坐驾是赤兔，飞影还是的卢？”
　　“哼，本将军跨下这匹，乃是千年难遇的良驹，赤兔一脉，汗血宝马。”武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得瑟样，昂着脑袋说。
　　威笑了笑，也加入角色扮演：“哦？那暮你就是大将军的手下？”
　　我摇摇头，神秘地说：“非也非也！窃乃常遇春之后，如今是世上第一先锋，深得祖宗真传。”
　　武仰头大笑：“既然要玩这个，我就是徐达大将军转世，驰骋沙场乃草原一霸！”
　　樊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抓住机会正要开口：“如此，主帅您就是——”
　　“打住，我不是朱元璋，还有，好好看路。”
　　我争辩两句：“路，本是没有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脚下，只要肯走，哪一条不是路？”
　　她张了张嘴，顿了顿才说道：“不是这个......沿车辙走的话，能少轧坏一点草......而且你要是乱走的话，会迷路，说不定会被狼吃掉。”
　　我立刻噤声，乖乖看路，和其他人一起排在樊后面，谁也没再乱跑，毕竟，就算是最勇猛的先锋，也是需要听主帅的军令的。
　　其实现在没有很晚，我们聒噪的闹剧演变成混杂着真正早晨独有清爽的闲聊，特像村口八个耳朵不好的老大爷大妈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掰扯，无聊，却又很美好。
　　虽然露水已经蒸发到空气中，虽然大阳已经烤了我们好久，虽然还是一眼望不到路的尽头。但......我想她说得对，这种平凡，不完美的日子，是我打心底向往的。啧，真烦啊，她还是对的，一如既往。
　　我抬头看了看天。
　　那我或许就是一个平凡的人了吧？有点不甘心，有点不愿承认，有点逃避这个结局，我舔舔嘴唇，笑了笑，迅速将这个观点否定掉，至少现在，今天，我还不能接受这种像充话费送的一样的定义。
　　不，其实已经看得到尽头了。只不过像突然出现的，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团黑色的跌落人间的云彩已经在眼前铺散开来。
　　我小声惊呼，身边的人也都放慢了车速，我们略在高点，没有一头牛仰头看我们，它介们沉浸在一片绿色的世界，在这里我们不存在。它们松松散散地漫延，慢悠悠地移动。
　　我依稀看见黑色的牛角，从杂乱厚重毛发中透出一点，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它们.......这不是出来了吗......”威有些迟疑地问。
　　“嗯。所以，你们只需要把它们赶到草场去，再赶回棚舍。”樊看了看我们茫然无措的样子，无奈叹气，补充道：“我会，帮助你们的......”
　　我们这才全体露出“都交给你了”的表情，转过头继续欣赏壮观的牛群。没见过，以前真没看见过这么多牦牛。
　　车子放慢了速度，停在一边，我们所有人都摸下车，一步一步挨近牛群。我算是搞明白了印度为什么这么尊敬牛，它们高贵，稳重，沉默，还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一头母牛——我猜是母牛吧——随着我们的接近抬起了大脑袋，它注视着我。我止住脚步，它们真的很大，我默默想。就算它只是不掺杂任何情感的注视，纯黑的眼眸，我望进去深不见底，给我一丝惧意。
　　我呆呆地僵直在那里，它平常地咀嚼，动动耳朵。
　　我一阵恍惚，晞，她看我时，也是这副样子，好像不是在看我，而是可以直接望穿我，我的身体，看到我正在跳动的心脏似的，透彻，让人极不甘心。
　　走到前面去的武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不知是我的姿势太过滑稽还是怎样，他一下绷不住开始狂笑，我也因此被解除了封印，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儿没裁到地上。
　　随着我动作的延续，其他人也都开始笑，连樊也憋不住嘴角上扬，我叉腰装作生气地看着这群人。
　　目光扫过怡时，我愣了一下，以往这种热闹她绝对会凑的，但在我记忆中，今日她既没跟我说过话，也没看我一眼。此时她只是，蹲在地上，低头无声地系鞋带头。
　　我觉得太过反常，想走上去开个玩笑问问她咋了，像往常一样，但又立马刹住脚步。
　　我或许，是知道原因的，默默掩藏了向前的趋势，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鼻子嗅到了下雨的幻觉。
　　武喘着气问我：“那头牛是美杜莎吗？对视就石化你啊，哈哈哈！”
　　我翻了个白眼，想往前走两步从几人的无情嘲笑中突围，樊一脸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怕牛吗？没关系的，实在不行你就说。”盯着她的脸，很真诚的样子，我竟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关心还是阴阳怪气的嘲笑。
　　“......没事，只是刚刚，脑子短路了。”我尝试辩解，但好像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他们笑得猖狂，连牛群都嫌吵地远离了几步，这架势，怕是想让这块污点跟随我一生。
　　我千分万分无语，这么一件小事情，有什么值得笑的？武克制住一点笑意，积极地要还原这个场景，我抱胸，勉强批准，我倒要看看，这倒底有什么值得笑的。
　　他走到我之前站的位置，突然停住，保持身体前倾，像是要前迈步的状态，动态的姿势却又是静止的，乍一看还有点像钟楼怪人。没保持多久，又突然一下向前倒，在快要摔时才大幅度收起身体，勉强站稳。
　　他演得过于夸张，无论是那种神态还是姿势，我一看脸都皱了，愤愤然想：我刚刚怎么可能这样！
　　转身扶额，后悔让他用那并不精湛的演技丢人现眼，他还在身后叽叽喳喳聒噪不停，果进度条拉回到十分钟前，我会选择直接忽略掉那头牛的目光。如果可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