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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人前惊变(一) ...

  •   李尧风在这眼神下一怔,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几分不对劲,便微笑解释道:“你从前最擅长抚琴,是个知书达理的闺中姑娘,岂能做舞刀弄剑的事情?琴儿,是不是那妖女逼迫于你?”

      沈佩宁收回视线,却只喃喃自语道:“难道正因如此么?”

      李尧风问:“琴儿?”

      沈佩宁回神,出声质问道:“当初为供你和那素家小公子享乐,我不过是无意拨坏了那凤尾古琴的琴弦,便叫你好一顿发落。我被囚室内滴米不进,险些丧命,难道不正是‘拿不起剑’的缘故?”

      是了,是了,倘若我会武,便是比不得妫越州那般,难道就能被轻易关起来?沈佩宁心道,恐怕就是因为我当日手无缚鸡之力,才会落到差点给馒头噎死的地步!才会、才会……

      “好了,你这是想到了哪里去?”李尧风皱眉道,“你可知当初若非我故意罚你,以那素是然狠厉的性子便会直接要了你的命去?我正是因为爱惜你,才不得已叫你受了委屈……”

      这番话落下,只听得沈佩宁如鲠在喉。她或许该问:“倘若是真正爱惜,那么你又何以容忍那素家至此,却令我满腹伤怀?”然而此时她却脱口叫道:“要我的命?他要我的命?他凭甚么要我的命?!难道不正是瞧我不起?你口中所谓‘爱惜’,又有几分肯尊我重我之意?你又为甚么敢叫我受委屈?正是因为……正是因为你从来也瞧我不起!”

      李尧风竖眉,原本勉力压抑的怒气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张口道:“够了!你不要因为如今学了些拳脚功夫就不知眉高眼低!莫要忘了,你还只是我的侍妾!”

      这话砸在沈佩宁心头,向她滚烫翻涌的思绪泼下,便直激得她身体阵阵发冷。

      侍妾、侍妾……原来如此。原来除了武力,这身份也是她低人一等的缘由。所谓情意,也不过是笼罩掩盖这沟壑的迷障。可她为甚么会低人一等?沈佩宁不由得开始询问自己,为甚么只有她成了低人一等?她怎么会就做了侍妾?

      于是记忆唰唰回到从前,她看到自己在李尧风施以援手时怯怯依附之态,那时仿佛已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在这崇武江湖中立足,他说要她陪在身边,便给了一个侍妾的身份,她亦沉默接受;沈佩宁难以意平,又继续沿着记忆回溯,便见到了那在闺阁中刺绣识字的画面,曾经的她蒙昧温驯,是最安分体贴的女子,而那时妫越州也会出现,可惜她一来便要将那绣棚丢开。

      “我不能习武,”沈佩宁解释道,“爹说了我身体太弱……州姊,我不去。”

      彼时佩刀的妫越州便道:“歪理。”

      见她不解,她扬声道:“正因为身体弱才该多加锻炼,你难道就不想强健些么?更何况如今江湖尚武,哪怕不为做高手也总该学些防身的功夫,日后才能立足。”

      沈佩宁想到曾经被掳一事,亦是心有余悸,不过她还是道:“爹说我是女子,无须同男子一般苦力习武,日后须更小心些,只要能寻个好夫婿……啊,州姊?”

      妫越州收回敲她额头的手,又开始以那种令人看不懂的目光向她望来。最后哼了一下,便按着沈佩宁的额头同她的相抵,松手后又在沈佩宁后脑勺轻拍了几下,颇为孩子气地念道: “给她了,都给她,拍拍脑瓜好思考。”

      沈佩宁感到莫名,又有些害羞,便小声道:“州姊,你在说甚么呢?”

      妫越州便收回手,大大叹了一口气,才以同往常一般随意的口吻道:“如今我想说的,大都不能出口啦,便偏偏要问你一句——”

      沈佩宁便听她继续道:“小宁,难道你一辈子只做旁人的女儿或妻室么?”

      彼时她是不懂的,如今回想才似乎恍然。沈佩宁不禁开始追问自己:为甚么我学好了那一切却还是遭人轻贱?还是我学的那些便只能低人一等?亦或者……亦或者那只因为我做女儿、或者妻妾……

      思绪戛然而止。

      “我也可以不做你的侍妾,”沈佩宁似乎是思考了许久,才一字一句缓声开口,“亦不受你的欺辱。”

      李尧风闻言只觉她愈发任性,见沈佩宁转身欲走便伸手去拦,喝道:“你哪里也不准去!”

      不料沈佩宁骤然拔剑,寒光之下竟险些将他手臂划伤。李尧风面色大变,便也不再出声,挥手便是一掌向她肩部拍去。沈佩宁匆忙拧身避开,又使一招长虹剑式刺他手腕。两人勉强过了几招,然而李尧风却是要比那自大狂妄如赵靖汝之辈高明许多,瞧见沈佩宁一个剑招空隙里便挥掌拍出,沈佩宁心中大骇便再度回剑格挡,却还是被强力击退至墙边。

      她不甘心就此认输,便向墙体一拍想借力向前。谁知那院墙瞧着高耸却已十分破败,受力之下只激起大片尘土还有崩裂倒塌之相。沈佩宁躲避不及,陡然间脚下土地竟落出一个空口,她猝不及防便向下坠去。

      “琴儿!”

      李尧风惊见异变,反应过来时早已太迟,那断块碎砖眨眼间便将原本沈佩宁所在覆盖,留下了一个鼓起的土堆。李尧风望着这土堆面色凝重,一时也无甚动作。

      正在此时,不远处零零散散竟寻来了几个小厮,见了李尧风在此便忙转忧为喜道:“李阁主原来在这里!可叫咱们好找!庄主说有要事急与诸位大侠相商,还请李阁主快往荣安堂去罢。”

      李尧风应下,面上十分不动声色。他心知此番必定是为了沈佩宁在擂台比武之事,恐怕是叫人怀疑了她与那妖女有所关联。他正是为此忧心才特地叫沈佩宁来询问清楚,一是要提前做好暗中谋算,二也是为了想法子护她安全,却不料她十足任性妄为!到时倘若辜段几人问起,他又该怎么说才是合理?

      心下计量间,脚步也未作停留,不多时便已到了荣安堂。素明舟、辜段、赵归吟等人俱在,就连方才同他照面的铸剑山庄楚人修也已到了,见他望来,尚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李尧风心中一宽,便欲开口解释方才变故,却听得旁边已有人等不及问道:“听闻李阁主已将那使长虹剑的小子带了去?”

      出声者正是灵霄派几人中的于辉,见李尧风一时沉默,又追问道:“李阁主将他带去了哪里?他是否吐露了妫……那人的消息?”

      李尧风便知楚人修早已将冲突之事告知众人,不动声色解释道:“那是我家中一个晚辈,竟不知与那妖女有何相干?她性情乖僻异常,又有怪病,方才实在怕她突然发作无礼于楚兄这才贸然出手,这里李某要向楚兄赔个不是了。”

      楚人修闻言只笑道:“李阁主无需如此,只是在下对于那少年剑客身份十分存疑,不知如今李阁主能否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一番?”

      李尧风心中发沉,却不得不坦然道:“楚兄但问无妨。”

      楚人修道:“那剑客仿佛说他并不姓李。”

      李尧风道:“她身有怪病又同家中闹翻,这乃一时气话,当不得真。”

      楚人修道:“好。那么他自称从捡到的剑谱学会了长虹剑,剑谱名‘夕女’或‘玄光’,这‘夕’‘光’二字岂不正暗指‘长虹’之意?那‘玄’‘女’二字则更难不令人心惊——谁人不知那妖女喜着玄衣?”

      李尧风却笑道:“楚少庄主难道是已被那妖女吓破了胆去?如此牵强附会,岂不是捕风捉影?”

      楚人修亦笑道:“李阁主若要强辩,那下一点则必定要好生解释才服众人。那剑客所佩之剑,难道不是出自那妖女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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