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礼》许人人

3、她的婚礼下

　　再怎么磨蹭，小曹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酒吧后街，无人之角，正当他感慨自己怎么从未发现这隐秘之地时，“砰”，一个不遗余力的大拳头便砸了过来。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冲击。他毫无防备，只好结结实实挨下了一拳。一时间，天旋地转，他被打得眼冒金星，只能扶手靠在墙上缓冲。
　　那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嘴里喊着，“你怎么敢！”
　　眼看下一个拳头紧跟而来，他一个闪身躲开，反手一推，同样染了怒气，“陈丽君你有病吧，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对，我是疯子，但你TM该打！”陈丽君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提着领子，将男人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眼看手机上李云霄的位置越来越近，男人稳了心神，贴着她嘲讽道，“我该打？陈丽君你不该打吗？起码我有爱的勇气，你呢？胆小鬼一个，你对得起谁？”
　　“你的爱，就是背着云霄和别的男人接吻？婚礼上你说的一辈子对她好，不过半年，你就在外面乱搞？”陈丽君声声质问，逼得越来越紧，眼里泛着红红的血丝，恨不得就这样将眼前的男人彻底毁灭。
　　“婚礼前你们两个那点事，当我不知道吗？”
　　一句话，便足以让陈丽君慌了神。手上力气泄了几分，她摇头否认，“没有的，云霄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闻言，男人一把挣脱她的桎梏，反手将陈丽君摁在墙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陈丽君，你对得起李云霄吗？我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对得起她的爱吗？这么多年，你除了一味逃避，还会什么？”
　　“我……”
　　“她到底想要什么，你知道吗？”说完，男生把人丢在地上，嫌恶地蹭了蹭手，骂道，“你凭什么将自己的狗屁思想强加在她的身上？这个结局是谁造成的？醒醒吧，你才是伤害她的刽子手。”
　　陈丽君听进去了，关于李云霄的一切，她总是能听进去的。简单思索便可想到，这段日子，李云霄过得并不好。
　　怨得了谁呢？如果是自己，一定不会让李云霄受一点委屈。
　　想着，陈丽君气急，抬起胳膊，直直砸向一边的水泥石墙。
　　“陈丽君！”
　　懊悔之时，陈丽君好像听到了李云霄焦急的叫喊，可她不信了，在伯明翰，这样的错觉已经产生过很多次了。
　　见她不应声，依旧保持那姿势，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左手用力抵着墙壁。李云霄看不下去，忍不住边喊边走，“陈丽君你疯了吗！”
　　很快，她就走到了她的身边。李云霄小心翼翼地握着陈丽君的左手察看伤势。
　　尽管是这样的真实触感，陈丽君依然怀疑，“霄…霄霄？是你吗？”
　　“怎么，陈老师出国进修半年，老搭档也不认识了？”原本漂亮的骨节，此刻血肉模糊又混着细小砂砾，李云霄冷哼一声，把她的手甩开，转身就走。
　　“霄霄，霄霄！别走！”陈丽君顾不得手上传来的阵痛，一把将人拉住，“我，他……”
　　真的把人拦下，却又无从开口。陈丽君指着一旁的男人，不知如何向李云霄开口，讲明这残酷的事实。
　　经她一指，李云霄才发现小曹嘴角的淤血，以及他黑臭的脸。她甩开陈丽君的手，连忙上前，“怎么搞得？陈丽君？”
　　被心爱的人点名质问，陈丽君痛极了，她不敢去看李云霄此刻的表情，眼角耷拉着，委屈地溢满了泪光。
　　小曹见不得这虐心场面，打了招呼便将场地留给二人，自己转身进了酒吧。
　　“霄霄，他…我刚刚看到他和别人…他怎么能背叛你！他怎么能……”陈丽君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
　　她蹲在原地，捂脸痛哭，活像一个被抛弃的流浪小孩，无助又可怜。
　　“我们夫妻的事情，不劳陈老师费心。”陈丽君从来没听过，李云霄这样冷冰冰的语调。
　　说完，李云霄吝啬地不愿多分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出了小巷。
　　一下子，陈丽君像个小丑，哭化了妆，砸烂了手，却不肯相信她就这样丢下了她。
　　愣怔着跪倒在地，她的霄霄，好像在埋怨她多管闲事，“霄霄……”
　　不知跪了多久，陈丽君双目空洞无神，只是呆滞地盯着李云霄离开的方向。
　　忽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踏着繁华街道上，五彩霓虹折射来的微弱光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那道影子，明明背光，明明轮廓模糊，可陈丽君笃定，是她的李云霄，回来了。
　　近了，她们更近了。李云霄的每一步，都踏在陈丽君的心房之上。李云霄的不断靠近，都在为陈丽君死气沉沉的眼睛注入更多的流光溢彩。
　　“霄霄，你回来了。”
　　“手。”李云霄本想绷着赌气的情绪，可那人脸上满是熟悉的憨呆。
　　无奈之下，她晃了晃手上的碘伏和医用棉签，没好气地戳了戳“陈山伯”的肩膀，重复道，“把你乱七八糟的手拿来！”
　　“啊？哦…哦，好，给你。”
　　陈丽君生怕自己会错了意，李云霄想要什么，她给便是了。她两只手掌心朝上，直愣愣地伸到李云霄面前放着，一动不动。
　　“嗤。”这傻兮兮的动作气笑了李云霄，“刚才是用脑袋撞墙了吗陈丽君？”
　　随后，她蹲下身，与之齐平，握住陈丽君左手手腕，将温热的掌心搭在自己腿上。拧开碘伏，沾上棉签，轻轻拨去那人伤口中的脏污。
　　陈丽君忍得很好，消毒过程不吭一声。可当碘伏在骨节中心处晕开时，那一下微不可查的缩颤，还是被细心的李云霄发现。
　　举着棉签的手悬顿在半空，李云霄眉头单挑，开口嘲讽，“陈老师，疼吗？疼也千万忍住，你不是最能忍了吗？”
　　话虽如此，停顿片刻，心软的人儿还是不自觉地放柔了动作，捧着干净许多的大手移至嘴边，一下一下，轻轻呼气，缓解疼痛。
　　“我……”看着久违的李云霄，陈丽君又憋红了眼，小曹说得对，她对不起她，她不配李云霄的爱，“霄霄，不疼的，我不疼的，这一点，哪里比得上你的痛，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对不起什么呢陈丽君？”李云霄看起来冷静极了，她松开相握的手，一点一点收拾好地上的狼藉，“陈丽君，为什么道歉？”
　　陈丽君却仍在犹豫，不敢将自己的龌龊思想暴露在李云霄面前，“离开他吧霄霄，他不配……”
　　“他不配？那谁来配？”李云霄冷下脸，唇角勾起陌生的弧度，直视过去，“陈丽君，你以为，我有多好？我们的家事，你还是少操心。”
　　眼看李云霄再次转身，这一次，陈丽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心慌。她急急起身，却因跪的久了，半边身子发麻。
　　可她不管不顾地拖着不争气的自己，把人拦下，“李云霄，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陈丽君？你是我的谁？”
　　“我……”
　　陈丽君眼中的闪烁，李云霄很容易读懂。她的爱而不得，她的次次退让，李云霄一向都懂，可这不代表她允许陈丽君让自己再三失望。
　　“呵，看吧。陈丽君，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做我的谁。”李云霄笑得悲烈，“所以，以后不要管我了。”
　　“李云霄！我不是！”陈丽君想要好好解释，却无从说起，只能一味否认。
　　“不是吗？你自以为的对我好，到头来呢？陈丽君，我真的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我和他分开，再去找下一个男人？你能保证他就会对我好吗？你能保证吗？”
　　“我后悔了李云霄，我后悔了，对不起，不找别人好不好？”陈丽君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抛下了一切顾虑，从背后紧紧抱住李云霄，“李云霄，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近二十年的时光，从未改变。”
　　她真的，好后悔，她怎么能傻傻的把李云霄交给别人！
　　“来得及吗，陈丽君？”在陈丽君看不到的角度，李云霄长久来紧绷的心弦终于得到了救赎，她笑得真心，笑得开怀。
　　“是我来晚了，都怪我，但是霄霄，别不要我。”陈丽君生怕怀里人会跑掉，长臂环过细腰，下巴抵住颈窝，“李云霄，是我先开始的。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可以吗？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陈丽君，你还记得我现在的身份吗？”李云霄克制着，压抑着，颤抖着，“世俗的眼光，背德的谩骂，你不怕了吗？”
　　“比起这些，我更怕失去你，我更怕你受委屈。”陈丽君鼓起勇气，把人转了过来，面对面，郑重地许下诺言，“李云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幸福。但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所以，哪怕前途万难，我也要拼尽一切，与你并肩。”
　　李云霄，她都知道的。
　　她躲在她迟到的怀里，泣不成声，“陈丽君…你混蛋！”
　　“对，我混蛋，陈丽君是混蛋，让李云霄等了这么久。霄霄，我用余生赔罪，好不好？”
　　失而复得。两个泪人抱作一团，嚎啕大哭，宣泄着半年来的思念，结束了这场荒唐至极的闹剧。
　　她们躲在昏暗的小巷接吻，借着唇舌，互诉隐秘爱恋。
　　她们牵手走出小巷，十指紧扣，寻着阳光的踪迹，迎接黎明前的破晓。
　　李云霄将陈丽君带回了自己的家。
　　“愣着干嘛？进来啊。”李云霄站在玄关处换鞋，顺手找出另一双凉拖，给陈丽君递去，“喏，把鞋换了。”
　　陈丽君看看手上的拖鞋，又望望李云霄脚上那双，明显是情侣款式。她挠了挠头，就是不换，“霄霄，这个，不太好吧？”
　　“你又犯病了是不是？”李云霄白眼翻上了天，单手掐腰，指着还在原地踌躇的陈丽君，“你最好在我骂你之前，把鞋换好，这是新的！没人穿过！”
　　闻言，陈丽君的小狗眼噌地亮了起来，动作麻利，换了鞋就黏在李云霄身边，“嘿嘿，好啦好啦，我换好啦！”
　　自进了家门，李云霄嘴角的弧度便不曾落下。她随她跟着，在客厅桌柜中翻出家庭药箱，摆摆手，陈丽君就会挂着大大的括号，乖乖坐在她的身边。
　　好像傻笑的大狗，李云霄偷偷想着。
　　在小巷中，环境简陋，李云霄只能为其简单消毒。此刻，在客厅顶灯的照亮下，她才能仔细看到她发疯后的狰狞痕迹。
　　“陈丽君，以后不要这样了，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了。”
　　“好，我听你的。”
　　擦拭伤口时，李云霄余光看到那人右手无名指的素戒，忽地开口，“陈丽君，我的呢？”
　　陈丽君沉浸在抱得美人归的喜悦，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啊？什么？”
　　“戒指，我的呢？”李云霄下巴微抬，点了点她圈着戒指的指节。
　　“你怎么知道？！”陈丽君惊讶问着，眼睛一转，注意到李云霄空无一物的小手，眼眸亮了又亮，“霄霄，你没带婚戒啊？”
　　“陈丽君，你不是狗，你是猪！”李云霄再次翻着白眼，手上动作不禁重了几分，疼得那人龇牙咧嘴。
　　见她想问却又不敢的样子，李云霄痛恨自己的心软，她板着脸解释道，“你当阿蔡是傻的吗？你在伯明翰的动态，她都告诉我了。而且，婚戒是一对，要陪我一起戴的人自己跑了，索性就收起来了。问这么多，不想给算了。”
　　说完，李云霄收起药箱，起身回房。
　　话已至此，陈丽君再听不出来，那就当真白活了三十三年。她咧着嘴，蜜蜂似的，嗡嗡地缠在李云霄左右。
　　“给呀给呀，当然要给了，戴上我的戒指，霄霄就是我的人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呀霄霄~”
　　“霄霄~霄霄~”
　　……
　　“陈丽君！”
　　“在！”
　　怎么会有人三十多岁，还会像呆头鹅一样，被点名时高高举着手啊？
　　李云霄被她逗得没了脾气，抬起右手，再次问道，“陈丽君，我的呢？”
　　“在这呢。”陈丽君挑出挂在脖颈的细绳，上面圈着素戒的另一半，“买来之后，我就随身带着呢。”
　　本是呲起大牙，傻乐着将戒指推进意中人的无名指。可随着一点一点推进，陈丽君忍不住再次落泪，“呜呜呜，霄霄，我以为我再没机会了，谢谢你……”
　　“笨蛋，以后，再不许跑了，你要好好爱我。”
　　李云霄被她的伤感渲染，红着眼眶，踮着脚尖凑上前去，热情献吻。
　　温情卧室，瞬间变得热情似火。
　　陈丽君不知哪来的牛劲，把人抵在大床边的墙角，钳着李云霄消瘦许多的下巴，狠狠索吻。
　　///
　　休息片刻，陈丽君抓着人询问正事，“霄霄~你那个谁，怎么办啊？”
　　“停，不要撒娇，我真的没力气了。”李云霄懒懒地缩在陈丽君怀里，把玩着她的手指，“我们连结婚证都没有，何谈出轨？他是我妈朋友家的孩子，一直都喜欢男生，所以才有了这滑稽的合作。”
　　“啊？那…那……”
　　“笨蛋，不然干嘛让你跟着挑喜糖，选婚戒，试婚纱？本意是让你认清内心，没想到直接把你吓跑了。”说着，李云霄用力捏了捏她的大手，“你可太混蛋了！”
　　“可是，阿姨……”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多次警告你？”李云霄白眼重现，转过身与陈丽君面对面，“我早就和她说了，我喜欢你，此生非你不嫁。”
　　“呜呜呜，霄霄，都怪我！”
　　“怎么又哭起来了？今天可是你生日呀君~不哭了。”李云霄连忙吻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眼睛哭肿了，明天怎么见人啊？”
　　经她提醒，陈丽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明天上午的飞机，悔不当初，“霄宝，我明天就要回伯明翰了，我们要异国恋了，呜啊……”
　　“好了好了君~我对你，和你对我，一直都是一样的呀~”李云霄同样不舍，却还要优先安慰眼前的哭包，“不知道你会回来，生日礼物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怎么办呐？”
　　“唔……”陈丽君噤了声，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有的霄霄，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所以…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嗯？”李云霄来不及反抗，便被急切的吻封了唇，婉转低吟，“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