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明玥轩

4、第 4 章

　　奶奶因为重病只能住院治疗，谷若虚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当时轮守的人是姑母，姑母对谷家兄妹尚算友善，
　　“维进和若虚来了，你们去和妈聊会吧，我去打个水”，便拎着热水壶离开病房了。
　　奶奶育有二子一女，在那个年代，也算子嗣不多的，因而轮值的基本就她的仨孩子。谷若虚见是姑母，明显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谷若虚走近病床，见到病恹恹的奶奶，往昔的埋怨顷刻忘却。此时的奶奶正闭目歇着，并没发现谷家兄妹的来访，似乎被病痛揪着，眉头紧锁，眼角微微抽搐，脸颊苍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奶奶张眼看着来访者，那双眼眸黯淡无光，透露着精神上的颓靡，“维进来了，”继而看见紧跟在谷维进身后的谷若虚，“若虚回来了。”
　　“奶奶，我带妹妹来看您。”谷维进将谷若虚推到身前，示意她去和奶奶沟通。
　　“嗯。奶奶，我回来了。”谷若虚看到老者如今模样，心中不忍，“奶奶最近胃口怎么样？我听姑母说您最近不太爱吃。”这番话是她胡诌的，她压根儿没和姑母说上话，但她平日里见惯了病患，这个节骨眼下的病人，都食不下咽。
　　“唉，是，吃不下，不想吃。”老人家没心思深究她这番话的真假，就顺着回，“你去非洲有个四年了吧？”
　　“嗯，刚满四年。”谷若虚是大学毕业一毕业就出国，19年六月出的国，23六月回国，刚好一年。
　　“走近点，让奶奶看看。”谷若虚依言靠近，奶奶将身子微微支起来，仔细看着谷若虚，奈何眼神朦胧，仿佛蒙上了薄纱，“奶奶年纪大了，看不清了，但我看你好像瘦了，以前就很瘦，现在怎么更瘦了，维进啊，你怎么不好好照顾你妹妹。”
　　谷若虚长这么大，从没在奶奶嘴里听见这么句关心，以前奶奶都是和她说着“若虚啊，你是女孩子不能这么计较，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让着点你哥”，她何曾被奶奶这般关怀过，不争气的，眼眶泛泪，说出口的话就带了几分哽咽，“没，奶奶我这减肥减的。”其实谷若虚没有减肥，这几年都在南非奔波，累的只有日渐消瘦的份，但唯恐奶奶担心，还是撒了个谎。
　　“咳咳，”奶奶缓缓摇头，“你们这些小姑娘，别整天为了身材，为了苗条节食减肥，那对身体不好，多吃点，胖点好。”
　　“嗯，好，奶奶，我听你的，以后一定多吃，您也要多吃点，您看您都比我瘦了。”当下纵是感动，谷若虚仍旧改不了对奶奶的尊称，那是以往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
　　“妈，我来换班了，你今天情况怎么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谷若虚的伯父谷成推门而入，“这不是若虚么？回国啦？舍得回来了？一毕业就跑没影了，咱这些亲戚啊是一个都联系不上你，躲我们都躲的远远的，还知道回来啊？”
　　谷维进怕谷若虚恼怒，伸手按住谷若虚，谷若虚却轻拍了一下谷维进按着她的手，示意他放心，“伯父好。”
　　“我可担不起这一声伯父，妈，你知道你这孙女眼界可高着呢，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毕业后就再没联系过我们了，是瞧不起我们这群土鳖。”谷成句句戳心，仿佛骂的是个不相关的人，不是自己的侄女。
　　谷若虚碍于奶奶病重，不和谷成一般见识，“这里是病房，伯父声音可以放轻点。”谷奶奶住的不是单人病房，谷成这么一囔，隔壁两个病床的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哦，我忘了，你还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啊，医院的事可懂了。医院禁止喧哗是吧？看，还得是咱们高材生。诶，高材生，你看你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你的什么老师同学，帮找个好点的医生，帮妈度过这个难关。”谷成熟稔的自说着，也不管谷若虚脸色如何。
　　谷若虚心里暗骂，但终归是给病重的奶奶面子，不和他计较，“伯父，奶奶的病历有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有，等我找找，等会啊。”谷成打开病床抽屉，东翻西找半天，找出一堆本子，“就这些了，我们这也看不懂，你都拿去看吧。”
　　“谢谢，”谷若虚平淡道谢后，便和谷奶奶解释，“奶奶，我先拿您的病历去和主治医生聊会，等会再回来看您。”
　　“好，去吧。”谷奶奶并不责怪谷成，只默默看着他们。
　　“哥，我去去就回。”和谷维进交代后，谷若虚离开了病房。

　　向来节省时间的谷若虚，一边看着医院的指示，一边在路上查看着奶奶的病历，心力衰竭，看心脏彩超和心电图的显示，情况不妙，医生的判读是已经到了终末期。谷若虚走到心血管内科前，就已经把奶奶的病历看完了，沿着科室的指引，很快找到了主治医生李主任，正巧李主任在诊病，默默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等候在一旁。
　　李主任就诊的年岁长，对于有病患家属来找这事见怪不怪，见谷若虚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心里生出了几分认可，诊断完病患就主动开口询问，“是哪个病人的家属？”
　　“李若兰的家属。”谷若虚提着病历向前，“主任您好，我想知道，李奶奶现在能不能植入型心律转复除颤器去改善病情？”
　　“李若兰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估计耐受不了这个程度的手术，现在还是保守的用药物治疗，移植心脏估计也是没法适应。”李主任见这病人家属不闹不吵的，也平心的解释着。
　　“那奶奶她，现在就只能保守治疗了吗？”谷若虚一时情急，直接喊出了大学的导师，“我记得张学莱教授有针对心衰研发了新的治疗方案，请问现在可行了吗？” 张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谷若虚学的不是心血管内科，曾经有幸听过他的演讲，因而略闻其名。
　　“医学生？知道张教授？”李主任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有些另眼相看，“是医学生，你应该知道，张教授的治疗方案还在实验阶段，咱医院也没那对应的设备，没法实施。”
　　得到否定的回复，谷若虚难免失落，静静的思考着，一时忘了回李主任话。
　　“小姑娘，你是学医的，应该就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有很多治疗方案都吃不消，我们也不敢随便折腾。”李主任听她这么喊，知晓是她是李若兰的孙女，好心安慰着。
　　思考了片刻，谷若虚才回过神来，“好，谢谢李主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打扰了，先告辞了。”礼貌道别后，谷若虚离开了李主任的诊室。
　　在谷若虚的字典里，不到最后一刻，是没有放弃这个词条的，她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她记得以前有个导师是专研心血管的，饶是许久未曾联系，为了奶奶，她还是拨通了通讯录的电话，“金老师，抱歉打扰您了，我想和您请教一些事……”
　　和导师打完电话，谷若虚便回到了奶奶的病房，谷成已经不在病房内，余下谷维进守着，“哥，伯父走了？”
　　“嗯，伯父也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碰上了。”谷维进也不提谷若虚走后，谷成有多么大放厥词，“时候不早了，奶奶要不您歇会，我和妹妹改天再来看望您。”
　　“奶奶，我和哥哥改天再来看您。”谷若虚也跟着谷维进一起和奶奶道别。

　　兄妹二人离开病房，直到上了车，谷维进才开口询问，“我看你刚很匆忙，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吗？”
　　“我给导师打了个电话，现在有个初步的想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实施。”谷若虚顿了顿，换了个问题，“奶奶现在的医药费是谁付的？”
　　“几家轮流付的，怎么了？”谷维进不假思索的回。
　　“我想给奶奶尝试一个新的疗法，但是可能会比较耗钱。”谷若虚给导师咨询过，确实可以尝试一个新的疗法，但是那个疗法尚在实验，需要病者家属同意，同时考察病人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尝试，但花费会比现在的保守治疗昂贵。
　　“如果是我们能力承受范围内，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谷维进忽然想到谷成的态度，“伯父那边可能是个难关。”谷成为人自私自利，纵使这是他母亲，轮值都是不大情愿的，更不说让他这只铁公鸡掏钱。
　　“我再沟通看看，能不能申请项目补助，但奶奶的身体能不能承受新的治疗法，也是未知之数。”谷若虚比较担心奶奶的状况控不住。
　　“这事辛苦你了。”谷维进不想一直给她说烦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上回那房子是租的吗？”
　　“嗯，朋友给我租的，刚好离我工作的地方近。”谷若虚还在思考奶奶的病情，回的漫不经心。
　　“你说你是拿到了中心医院的offer？”谷维进想起谷若虚提到过，“中心医院的offer不容易拿吧。”中心医院是临市重点医院，这offer可不容易，“我妹可真长进。”
　　“其实大部分理由是我南非那几年的经验，聘请我多少是给了救援队的面子的，换句话说，我相当于是退役军人，算军人优待吧。”谷若虚将思绪拉回当下，“但还有实习期，得度过了实习期，我才算真正任职。”
　　“我妹这么能干，一定没问题，不过你别太努力了，别向大学那会，做实验做的晕在实验室了，还是你前男友发现了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谷维进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提她前男友。
　　许是兄妹心意相通，谷若虚感觉到了谷维进的懊悔，出言宽慰，“没事，都过去了，我后面都有好好的注意吃饭和休息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一个学医的，肯定会重视身体素质的。”
　　“ 我担心你呢，你倒好，反而安慰起我了。”谷维进见谷若虚没有异样，也放心的继续闲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