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牵牛花》天高任鸟飞7

6、童年创伤

　　裴澈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家里并不富裕
　　两人是通过传统的相亲认识的，裴父大学毕业后和几个同学一起创业，赚了点小钱
　　裴澈的梨涡其实随他父亲，裴母当年看这大小伙子笑起来特别好看，加上又有上进心，两个人就谈上了
　　父母双方都催的急，两个人谈了半年就结婚了
　　最开始的生活是很幸福的，裴父的生意蒸蒸日上，两个人很快就有了裴澈
　　直到裴澈六岁那年——
　　裴父公司有个合伙人起了贪心，私下偷偷转移财产，等到裴父发现的时候，自己的公司已经是空壳了，他是公司的法人，手里的项目没有完成，还欠下了一笔巨大的违约金
　　裴父自那之后就一蹶不振了，每天只是酗酒，要么醉醺醺地回到家，要么就是夜不归宿
　　裴澈那时候已经有一定的记事能力了，虽然不清楚原因，但他记得他们突然从市中心的小区搬到了城南的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子里的房子看起来要破一些，但是裴澈不在乎这些，他觉得只要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而对于刚刚上小学的裴澈来说，最大的考验是放学独自回家
　　搬到小巷子之后，妈妈说她找了一份工作，到晚上八点才能回家，不能像以前一样接小澈放学了，小澈要勇敢一点，自己回家，自己独立完成作业，饿的话就先吃面包垫垫肚子，等妈妈回来做饭
　　六岁的裴澈对于独自回家显得异常兴奋，他觉得上小学的他已经不一样了，是个小小男子汉了，拍拍胸脯和妈妈保证：“放心吧妈妈，小澈最勇敢了，小澈会自己回家，自己写作业的，妈妈就放心上班吧！”
　　边说边笑，梨涡深陷，灿烂的像个小太阳
　　一开始还不熟练，放学时穿过拥挤的人群，过红绿灯，记回家的路线对于裴澈来说都有些困难
　　但一个星期之后就好多了，有时候他还会先到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逛逛，买个糖果或者小玩具再回家
　　裴母一开始还不放心儿子，拜托邻居去接孩子的时候帮忙看着下裴澈
　　但每天下班后，看到儿子已经认真做完的作业就又放宽了心，上班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丈夫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样子，自己怎么劝都不见好转
　　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儿子，她要撑住
　　周五下午三点放学之后，裴澈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独自回家，嘴里还叽里咕噜着前两天看的动画片里主角的台词
　　到家门口准备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锁，他以为是爸爸回来了，推开门急冲冲地向里面走
　　搬到小巷子后爸爸的身上总是会有一股酒味，而且经常不回家，上次见爸爸已经是三天前了
　　进到客厅，将书包放在沙发上，就朝妈妈卧室里走去，边走边喊着“爸爸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哼叫声，断断续续的
　　卧室门虚掩着，裴澈正准备抬手推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手半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看到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人都不着片缕，他认出上面那人是爸爸
　　爸爸趴在那女人身上不停的上下移动着，刚刚的哼叫声是那女人发出来的
　　虽然距离中饭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看到这副景象，裴澈的胃隐隐翻腾
　　裴澈正准备开口喊爸爸，却被身后的一声“小澈”叫住
　　裴澈回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的手上提着两盒月饼，把月饼放在茶几上后，朝裴澈走去
　　“明天是中秋节，妈妈今天提前下班，小澈开不开心啊，我还带了小澈最喜欢的枣泥核桃月饼，站在卧室门口干什......“
　　话还没有说完，卧室里的两人映入了眼帘
　　床上的两人在听到裴母的声音时就已经慌了神，赶忙分开，快速往身上套了件衣服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裴母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用手心捂住了裴澈的双眼
　　蹲下身用难以控制的颤音在裴澈耳边说“小澈乖，自己回卧室写作业，妈妈晚上做可乐鸡翅给你吃”
　　裴澈懵懵懂懂地点头，到客厅拿了书包向卧室走去
　　廉租房的墙并不隔音，争吵声，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劈里啪啦声，哭泣声鱼贯般进入裴澈的耳朵里
　　他没法静下心来写作业，反胃恶心的感觉依然存在
　　他不知道爸爸和那个陌生的女人刚刚在干什么，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吵架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妈妈让自己乖乖写作业，他用双手捂住耳朵，尽力让自己静下来
　　渐渐地，耳边的声音慢慢减弱
　　裴澈推开卧室门，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正准备往妈妈卧室走，还没迈开步子，就看到一道人影从卧室里冲出去
　　“是妈妈！”裴澈一眼认出来了，紧接着追了上去
　　但裴澈太小了，追上妈妈对他来说太困难
　　但他没停下来，一直追，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妈妈等等小澈”“妈妈跑太快了，小澈追不上”
　　裴母已经跑到了巷子口，仍大步向前走着
　　似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呼喊，匆匆回头看两眼
　　“嘀——”
　　巷子口传来急促的喇叭声和刺耳的刹车声，裴澈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被路上的石子绊了一下，重心不稳，双膝跪地，扑倒在地上
　　再次抬头时，巷子口已经围满了人
　　手心和膝盖都蹭破了皮，细密的血珠从裴澈白嫩的皮肤里渗出来
　　他没空去关心这些，缓缓站起来后一步一步地朝人群走去
　　等到了巷子口，裴澈借着身高优势穿过人群，走到了最中间
　　裴澈彻底怔住了
　　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妈妈
　　妈妈的上半身隐隐抽搐着，双腿好像错了位，呈现奇怪的形状，膝盖下方有一处白色突起，似是白骨......
　　周围的人群吵吵嚷嚷
　　“没事儿吧，感觉撞得很严重”“快叫救护车啊”“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外卖小哥也是倒霉，这一下工作都要没了”“我说吧，外卖是个高危职业”......
　　耳边的声音逐渐混沌，裴澈迈不开步子，视线也渐渐模糊，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怎么知道她今天会提前回来，孩子平常也都是四点半才放学，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也回来这么早”
　　意识逐渐苏醒，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床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声交流着什么
　　刺眼的白光让刚刚醒来的裴澈又眨了几下眼
　　站在床边的裴志松看到儿子醒了过来，停止了交谈，赶忙跑出去喊医生
　　冰凉的听筒在胸前移动着，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是受到过度惊吓而造成的晕厥，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裴志松走上前来摸了摸裴澈的头，和医生道谢后又询问了一些注意事项
　　几分钟后，病房逐渐安静了
　　裴志松坐在床边轻抚着裴澈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告诉裴澈
　　“妈妈出车祸了，撞得太严重了，没有抢救过来，爸爸对不起你，小澈，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裴志松已经准备好迎接裴澈的拳打脚踢，撒泼打滚，但五秒过后，病房里仍是寂静
　　裴澈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半晌后，以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到：“我以后跟谁生活。”
　　像问句，又像陈述句
　　裴志松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是床边站着的女人走上前，摸了摸裴澈的头发，极其亲昵地回答道:“小澈以后和爸爸还有阿姨一起生活，阿姨以后就是小澈的妈妈，阿姨家里还有个妹妹，你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学”
　　裴澈闻言抬头看了看，认出她是床上的那个女人，已经平复的呕吐感再次翻涌起来，头稍微偏了偏，躲开女人的触碰
　　裴澈第二天就搬离了那条小巷，灿烂的笑容也永远留在了那里
　　明朗爱笑的小少年暂时被封存了，不知道哪一天会再次出现
　　裴志松如今是苏氏房地产有限公司的代理董事，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当年出轨的那个女人，也就是苏妍。
　　苏妍是苏氏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唯一的女儿，和前夫离婚后独自抚养女儿苏萌，在公司里也担任着总经理一职。
　　裴志松的公司蒸蒸日上时和苏氏集团有过合作，两人由此结识。
　　两人结婚之后苏妍帮助他在公司立稳脚跟后，就退居家庭当全职太太了。
　　前不久苏董事长身体抱恙，才让裴志松当上了代理董事。
　　母亲死后，裴澈跟着父亲入赘到了苏家
　　裴志松对这个儿子一直心怀愧疚，觉得在精神上弥补不了的就在物质上弥补，所以在裴澈大一那年向他借钱要投资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支持
　　他不确定儿子能否赚钱，他只当用那笔钱弥补对他的亏欠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将钱全部还给他，并且还多出十万的利息
　　他慢慢看到了裴澈的本领，并且三番两次劝裴澈有空到苏氏实习，但都被裴澈冷淡拒绝了
　　后来他发现儿子自己在外面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并且命名“文锦地产”
　　“文锦”是他前妻的名字，裴志松知道裴澈这么多年还没有走出来，也就没插手，由着裴澈自己经营
　　裴澈停学这几天也没闲着，处理公司的合作项目，还托人打听林朝颜大学的情况，以及现在所在的这家公司
　　停学的最后一天晚上，裴澈坐在公寓的书桌前，翻阅着林朝颜这几年的经历，左手摸索着一个御守，有一下没一下的
　　从查到的资料来看，林朝颜高考发挥的挺不错的，在全市文科排名也在前十
　　上大学后也没有松懈，一直保持着高绩点，大四如愿保研，拿到了现在公司的offer没有背景，一路走到了主管的位置，她确实按照当年的那句话在生活
　　“去抵抗，好点活”
　　但这经历里有一部分让裴澈后槽牙一紧
　　林朝颜的情感经历
　　虽说林朝颜上大学没有懈怠学业，但是男朋友可一个没少谈
　　学弟，学长，外校的，公司前辈，合作对象，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但是都不长久，短的三两个星期就吹了，长的也不过三个月
　　看到这儿，裴澈说不嫉妒是假的
　　但庆幸也是真的
　　还好他们都遇到了，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乌黑的眼眸盯着手中的御守，似是看见了珍宝，流光溢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