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无执无失

9、落幕

　　战争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就在柏林特王公向全国人民揭穿国王的恶行之后，信使将消息传遍了彼得罗斯，路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报纸。

　　特里德斯夫人收到报纸后显出没有什么的样子，下午茶会还是照常举行，不过这一次来的宾客只有她自己。街道上面静悄悄的，却不复往日干净的样子。贵族们忙着集结自己的财产，逃往别的国家，好让战乱不必波及到他们的家人。

　　彼得罗斯王国从来不缺乏革命者，这次的舆论正创造了他们动手的时机。冷兵器的交锋总是安静又血腥，彼得罗斯王国正处于盛大的蛋糕节中，但所有店铺都处于大门紧闭的状态。

　　安莉丝提前三天便得到了消息，是安德烈带回来的。柏林特王公和王后不愿波及这位可怜的女孩，或许是出于某种愧疚。

　　罗伯特和塞利纳娅小姐联络，寻求她的帮助——她的老家在彼得罗斯王国旁的雅洛圣都，离两国边境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时间很紧迫，在许多人前往彼得罗斯王国旅游的同时，一辆马车以飞快的速度向边境奔去。

　　安莉丝真心为那些即将面临战乱的人们担忧，但对于她来说，罗伯特先生和安德烈是更为重要的人，而提前透露战争的消息并不会让多少人相信，只会令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安莉丝能做的只有在马车里沉沉睡去。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够逃避一些她难以接受的东西，事实上，马车很颠簸，她睡得并不安稳，并且总有一些她幻想中的画面会闯入她的梦。

　　安莉丝总是想起在她漂泊无依来到比比镇时的场景，有几位好心人愿意给予她一些钱财，还有那时候收留她的威尔逊·弗朗西斯。安莉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但在此刻她确实在为威尔逊难过。威尔逊对她造成的伤害在旁人眼里是致命的，但安莉丝从不觉得这有什么。至少威尔逊曾经为她提供过帮助，不过，她一样厌恶他差点儿让罗伯特先生陷入危险境地的行为，这两者并没有冲突。

　　蛋糕节盛大地开幕，与此同时，蛰伏在王国各地的革命军等到了绝佳的机会——柏林特王公和彼得罗斯王后在众人面前揭示了所有王国的丑恶面目，而这是毫无前兆的。彼得罗斯国王又惊又怕，即使如此，国王的城堡内依然还有着一群忠心耿耿的护卫守卫着他。

　　在革命爆发的第二天，绝大部分贵族都已经撤离彼得罗斯王国，只有特里德斯夫人还在坚持举办下午茶。

　　院子外面是一群戴着袖章的革命军，显然，他们都震惊于特里德斯夫人的大胆举措。

　　“各位，我给你们发邀请函了么？”夫人站直了身体，整洁的衣裙，贵族的仪态使得她与革命军之间仿佛树立起一道无形的高墙。

　　“呸，可恶的贵族，到现在难道你还认不清局势么？”说这话的是一个头戴军帽，个子有些矮，脸上布满麻子，身形萎缩的男孩。

　　“噢，先生，请别激动。如果你们想参与茶会，即使没有邀请函也是可以的，但请对主人家保持基本的礼貌。如何，要来一杯么？”特里德斯夫人脸上带笑。

　　戴军帽的男孩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们队伍里的领袖制止了。

　　“老妇人，革命军队决不会欺负一个体弱、手无寸铁的老年人。请您配合我们，交出您的钱财。”那领袖是一位很壮硕的中年男人。

　　“原来革命军队不欺负老人家，但是会明目张胆地抢劫啊。”特里德斯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唇，仿佛为此感到无比的震惊，如她所愿，革命军的每个人脸上神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你！你们这些贵族剥削平民，自私自利，贫民窟的人们过的有多惨你可没见过吧？！那本来就是你们抢劫来的钱财，现在只是归还民众！”那男孩气急了，他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贵族？

　　而特里德斯夫人只是笑着反问:“贫民窟的人们的惨状，难道是我造成的么？特里德斯家族世代从商，交易对象可与贫民没有丝毫关系。但现在你们闯入我的宅邸，想要强行抢走我的财产，如果彼得罗斯未来的执政党是这幅德行，那还不如继续彼得罗斯国王的专政算了，不是么？”

　　事实上，如果有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在场，一定能够有理有据地反驳特里德斯夫人的话语，但此刻革命军队内只有一群毛头小子，和一个领头的中年男人。他们无法反驳特里德斯，无法证明这行为的合理性，同时也不愿做出特里德斯口中的无耻行径，于是只好在将特里德斯夫人摆在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蛋糕节本该是彼得罗斯王国最盛大的节日之一。往年的这个时候，来自各个王国的厨师会做出各种口味的蛋糕，面对各式各样的订单——主要来自彼得罗斯城堡和底下各种贵族的盛宴上。

　　而革命军毁了一切，精明的商人将大门紧闭，而厨师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提前几天几夜做好了蛋糕，眼巴巴地期待着来客，却迎来了一群粗鲁的革命军。最后这群向来只为皇家提供糕点的顶级糕点师，不得不将这些蛋糕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卖给了这群毛头小子。

　　革命军占领各个地方甚至没有花费什么力气，许多地方官员都在柏林特宣布这一切的同时宣布地方独立。而远在彼得罗斯城堡的国王，甚至在三天后才得知这一切的发生。而他为数不多的心腹在闯入王宫时正好看见了一场活春宫，而他强忍着恶心将这一切告诉国王的后果是:国王毫不在意，并且让他滚出去寻王后。心腹简直不敢相信的是，国王居然认为王后能解决这一切。

　　可想而知的是，革命军在闯入城堡后甚至没有遭到一丝一毫的阻拦。而彼得罗斯国王直到被革命军五花大绑，头颅被放在断头台上的那一刻也始终不知道为什么王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伴随着民众的欢呼和彼得罗斯国王的头颅落地，新的统治者登台接管了彼得罗斯的一切事宜。

　　同时，柏林特王公在阴暗的地牢内听见了外界的欢呼。

　　“好了，可以将我解开了。”

　　柏林特在地牢内靠着粗陋的食物过了几天几夜，日日夜夜面对着王后的脸。此时他本就瘦削的脸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似乎隐约还有许多绿色的苔藓在他青灰色的皮肤上蔓延。王后看着他这幅模样，只觉得身上的镣铐都更令她痛苦了。

　　谁会想和一个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共处一室？更何况是无法反抗的情况下。

　　柏林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世界如此美好过，哪怕是在之前那些美丽少女身上驰骋的时候也比不上此刻一丝一毫。因为他的痛苦从今往后就要终结，萦绕在他心头十几年的噩梦也将要散去了。

　　再次看向那张令他憎恶的脸，柏林特心头已经不能泛起任何的情绪与波澜。

　　“解开你？想都别想。我马上会去到十八层地狱和撒旦见面，届时无论他怎么折磨我都可以，而你，我亲爱的母亲，你将永远留在这个地牢内与我的尸体共处一室。既然你不会死去，那么您的两只手首先会因为血液阻塞而腐烂，然后再渐渐变得干枯，最后再是全身。或者，你可以祈祷那些该死的革命军会发现你，然后把你解救出来，不过让我猜猜，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就是彼得罗斯王后会如何呢？到那时候我很高兴在撒旦面前与您相见，再见了，王后。”

　　柏林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刺向了他自己的心脏，血液从他的身体内流出，在死亡到来的前一刻，他竟在模糊间看见王后挣脱了锁链的桎梏。

　　“蠢货。”这是王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