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卷一·完结）》归宝

17、卷一·蛊梦·幻境叠梦心

　　白鸦很懂事分轻重缓急，纵然情绪被搅得复杂，还是知道这幻象的问题不小，就绝不会对朱鹮藏着掖着。
　　当下就道：“师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心情还有点波动。”
　　他就是有这个好处，绝对信任朱鹮，有任何异常情况都会及时告诉朱鹮。
　　朱鹮闻言抬步上前跨过两个阶梯，伸手把住白鸦的胳膊，认真道：“你看到了什么？”
　　这也是他的优点，从来不会因为白鸦年纪轻经验少就轻视白鸦的意见和建议。
　　而这就是朱鹮和白鸦的相处模式，相互信任，配合默契，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工作中。
　　但这次，白鸦有点犹豫了，在楼道的昏暗中露出了难以启齿的模糊表情。
　　他不确定是不是要如实告知，朱鹮在他眼中现在是一副要嫁给他的新郎模样……他师父会直接大义灭亲，把他逐出师门吧？
　　就在白鸦犹豫的当头，整个楼道突然亮了，就好像昼夜颠倒，天光将楼道里的破旧脏乱映照得一清二楚。
　　也将两人之间的姿势和表情映照得一清二楚。
　　……朱鹮在白鸦眼中又变了形象。
　　这次也是白鸦梦见过的样子，只是身体和表情都□□，看得白鸦几乎面红耳赤。
　　“师父……大事不妙啊……”就凭这突然诡异亮起来的环境，白鸦就觉得不能再犹豫了，咬咬牙，干脆坦白交代了朱鹮在自己眼中的形象变化。
　　当然，他还没有赤诚到附加说明这些形象都是自己的春梦专属，只是含糊表示可能看过某个电影或者视频后印象深刻，将朱鹮代入了其中。
　　朱鹮沉思了片刻，觉得蹊跷更甚。但他还是信任白鸦，想也没想就用指间刃戳破无名指，挤出血来点在白鸦的一双眼皮和眉心上。
　　“现在再看看呢？”他关切地问。因为白鸦所说的情况他都没经历，眼前之景丝毫没变，楼道还是那个黑暗的楼道，白鸦还是那个英俊的徒弟。
　　白鸦知道他师父的指尖血有清心定神的作用，放心地接受了他师父用血涂抹自己，然后再慢慢睁眼查看。
　　入眼一片浓烈黑暗……他险些以为自己又瞎了。
　　不过他很快在夜视中反应过来，双眼终于恢复如初，面前的朱鹮不再与梦中的形象重合。
　　“这下没事儿了，还是和进来的时候一样。”他对朱鹮笑了一下，如释重负道。
　　然而朱鹮的神情却有些一言难尽了。
　　“怎么了师父？”白鸦觉察到他师父似乎有话要说，连忙追问。
　　朱鹮欲言又止，捱不过白鸦的期盼神情，按捺下微妙的脸烫，轻言细语道：“这是梦境。”
　　白鸦心头一跳：“什么梦境？”
　　“我们一直走不出三楼，是因为遇到了幻境。”朱鹮别开眼神观察周围，“但这个幻境比较特殊，是以梦为引子，构成迷境夺人心智。应该与萧威威家的情况有关。”
　　见白鸦一脸不解，他解释了自己的判断。
　　先前他们在三楼被动来回的时候，朱鹮就看出来这是个幻境。他的心血能够清心定神，破除幻境不在话下，白鸦的清醒也证明了他对眼前幻境的猜想。
　　这个幻境于他而言，是弹指可破的小把戏。只是他想弄清楚幻境成因，才耽误了几分钟感受这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黏腻质感。
　　没想到他刚觉察出这幻境类似梦境，白鸦就在这分分钟中招了。
　　白鸦中招，肯定是与梦有关，那么白鸦描述的朱鹮形象必然是白鸦在梦中所见，而不是什么记忆犹新的电影或者视频代入。
　　……朱鹮之所以心情复杂，倒不是难得遇到这种比较罕见的幻境，而是因为白鸦头一次没有对他坦诚。
　　他不知道自己在白鸦的梦中究竟身处什么场景，可白鸦的有意隐瞒令他如鲠在喉，心头难得泛起淡淡不悦。
　　不过这可是自家千挑万选的宝贝徒弟，无论朱鹮对他的隐瞒如何不悦，还是以他为重，见这莫名幻境已经影响了他，那一分淡淡的不悦几乎是瞬间化为了怒意，就着右手指尖还未凝止的心头血屈指一弹，低喝了一声“吒！”
　　就见楼道里乌沉沉的阴暗如浓雾被风卷走，肉眼可见地散开，露出了属于正常夜晚那种模糊的昏暗。
　　白鸦环视了一圈，见一切恢复正常，连楼道旁住户家里的打呼声都能隐约听见，再看向朱鹮的眼神中带上了明晃晃的热烈崇拜。
　　“我师父真是厉害。”他还真情实感地说了出来，就跟喝水呼吸一样自然而然。
　　“嗯，的确。”朱鹮对他这种随时随地的直白表达早已经习惯，随口回应道，“这招是入门式，你不也会吗？”
　　吒，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中文汉字，听起来也只是表达语气的一个助词，但在传说中，“吒”作为天地间诞生的第一个声音，蕴含天道至高无上的圣威，是万邪诸恶的克星，拥有不可匹敌的力量——相传盘古大神陨落之后，各方妖邪纷纷前来欲要吞噬他已经身化山河的血肉。大神在危急之际，怒吼一声“吒”，将各方妖邪尽数诛杀。
　　鬼邪派的名字里就带了鬼和邪，主要就是和万邪诸恶打交道，辟邪诛魔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又繁杂精密。但这些手段无论历经多少年经验的累积，都远比不上盘古大神于天地初开之时这一声“吒”的威力。
　　所以，这既是鬼邪派的入门式，也是终极式。
　　虽然只是一个发音，但白鸦光是练习这招唯一的入门式，就足足用了三年时间，差不多就是又读了一个高中。
　　现在他听朱鹮说了这么一句，顺势道：“那我只是会，肯定不如师父精通。”
　　朱鹮又嘴瓢了：“……你怎么这么油腔滑调？”联想到自己在白鸦梦中的形象，他那丝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与不悦又不甘寂寞地冒出了头。
　　“我天，我哪有那么油腻啊！”白鸦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往四楼爬去，主动探查萧威威家那层楼的情况，一边侧脸对朱鹮笑得又无辜又认真，“嗨，师父，你这么说真的令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你就不关注你徒弟的心理健康呗？”
　　“小心点！”朱鹮不接茬，只是拍了拍白鸦的后背提醒安全。他就是没法招架自家徒弟这随口就来的小撒娇，也不想去纠正和制止。
　　这次一直到了四楼萧家门口，他们没有再遇到任何异常。
　　但他们也都感受到那扇门里存在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白鸦，甚至莫名产生了些微恐惧的颤抖，下意识往朱鹮身边靠得更紧了一些。
　　说是信任也好，习惯也罢，反正他就是觉得朱鹮特别有安全感。
　　也许以后当他更强大了，会反过来保护他师父，然而现在，他还是觉得他师父的强大与他师父的温雅形成了鲜明对比，反差萌得格外靠谱。
　　朱鹮也把白鸦往身后护了护，才仔细打量面前破旧的防盗铁门，而后抬手轻触了一下，感觉到门上也流动着一股黏腻质感，确认和先前在楼道中的幻境一样。
　　看来门里大有玄章。
　　“师父，你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白鸦凝神倾听着门里面的动静，没有发现活人气息，只闻窸窸窣窣的碎响，仿佛有纤细硬物在地板和墙壁上反复抓挠——他当即联想到了半下午那会儿他们在楼下所见的黑色虫子，感觉自己手臂上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论实力，朱鹮完全不用对未知的任何情况做任何猜测，伸手在防盗门铁锁上举重若轻地叩了一下，就将门拉开，露出了门后黑洞洞的空间。
　　白鸦照例先行半步，抢在朱鹮之前走进了萧家，同时掏出了鬼邪派常备的冷磷棒。
　　冷磷棒本来是盗墓专用的照明工具，以陈骨磨成粉后封在中空的水晶柱里，亮度足够，也不烫手。而鬼邪派的冷磷棒还加持了辟邪印记，可以及时发现周围的邪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