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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十章 不期而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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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禾因为中午的事情而感到心虚,心里觉着愧对蔚然,他便早早地下班回家了。蔚然心里堵得慌,便不爱搭理他,在他进门时,她竟装作没看见,躲在厨房里忙着切菜、做饭,因已经习惯了回家时被妻儿呼拥,这冷遇让他多少感到了一点失落,手里拎着的皮包竟然想不起该搁在哪里,就顺手放在了靠门口的地上。
到了开饭的时候,夏禾一屁股实落落地坐了在了椅子上,他象往常一样,在等着蔚然把饭碗端到面前,没想到,蔚然根本就没有要帮他盛饭的意思,她只顾着往杰森碗里夹菜去了。
看来今儿她是成心要找茬了。夏禾心里这么想着,可又不愿开口支派她,只好抬起千钧重的屁股,自己去厨房盛来一碗大米绿豆稀饭。
他端着碗重新坐下,眼光扫过桌子,见蔚然做的又是红烧肉跟番茄炒蛋,便皱了皱眉头,他抓起一个大馒头来,满满地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不是跟你说过,以后要少吃炒鸡蛋的吗?我看全世界也就你拿着鸡蛋当个宝了,蛋黄里面的胆固醇含量那么高,吃多了容易动脉硬化的,你看看,这盘子里的鸡蛋比番茄多那么多,你光图鸡蛋便宜去了,也不考虑考虑营养价值。”
“怕死你就少吃我做的饭!你不是有钱吗?天天下馆子去好了,我还懒得伺候呢”,蔚然火刺刺地堵了他一句,又道:“蛋黄里还有卵磷脂呢你怎么不说?杰森正长脑子的时候,多吃鸡蛋聪明,呃——,松鼠鳜鱼的营养价值倒是蛮高的,咱吃得起吗?”
夏禾被蔚然这话噎得够呛,刚想发火,抬眼瞧见蔚然的脸色阴沉沉地难看,便把刚提到嗓子眼儿的话头给咽下去了,心想:看你那副牛肚子脸,我还是让着你点儿吧。
“妈妈,松鼠鱼是什么鱼?是长得像松鼠的鱼吗?是不是很好吃啊?”杰森好奇地插了一嘴问道。
蔚然头也没抬地说:“你问爸爸去,妈妈只见过松鼠鱼长成啥样,没吃过。”
杰森一脸的天真,问道:“爸爸,松鼠鱼好吃吗?”
夏禾吃着,应付道:“喔,还行,没有妈妈做的红烧鱼好吃。”
晚饭后,蔚然盯着杰森做完作业,伺候他洗漱完上床睡着后,看看天还不算太晚,便拿个抹布收拾起家来。这些日子忙着打工,家里比往常要脏乱一些,偏偏她是个喜欢整洁的人,这个乱糟糟的家,让她感觉跟个猪窝似的,连气味都好象不对头,更何况,一看到那个懒洋洋躺在沙发里看报纸的人,她心里就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无名火,跟夏禾结婚这十年来,磕磕绊绊的日子总是有的,每回她与他拌嘴后,总是闷头干活,不过,与其说是她在干活,倒不如说那是她发泄怒火、转移情绪的一种方式。
沙发前面摆放着的一个长条小茶几上,丢着夏禾剥的一小堆花生壳,蔚然见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将那堆花生壳收拾到了簸箕里。
夏禾见蔚然走近,便扔掉手里的报纸,过去一把把她拉沙发上坐下,说:“蔚然,别干了,过来陪你老公说会儿话。”
蔚然白了他一眼,心里有气,便冷笑着讥嘲他道:“呵,我还以为你得了失忆症,不认识你老婆了呢。”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今中午要出去吃了吗?”夏禾用手心摩挲着蔚然的手背,申辩道:“这顿饭是柳絮儿欠我的,她早就说好要请我,我这不觉得,一直拖着不去怪对不住人家的嘛,那样也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你说是吧?再说了,我又没背着你干啥坏事儿,不就跟个女士出去吃顿午饭么,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呢?”
噢,那个女的叫柳絮儿,名字还怪好听的呢。
蔚然将手从夏禾的手底下抽回来,心里依然酸溜溜地,她问:“既没干坏事儿,那,那你干吗见了我装不认识呢?我是给你丢人了,还是在人前现眼了?”她满腹委屈地说着,一想起夏禾中午见了她后那副惊讶的神态来,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夏禾赶紧摘巴自己:“你看你看,我这不是冷不丁地见了你,正发愣,还以为走眼看错了人呢,我刚想叫住你,可你却转身就走了,我那会儿想,反正你还要过来的,就打算等你来了,再给你们介绍介绍的。再说了,柳絮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只是我那实验室刚招来的一个实验员,你跟她认不认识真地无大所谓。”
蔚然用手抹了一下不争气的眼泪,质问他道:“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啊?那个女人比我年轻、漂亮,你跟她在一起,安的什么心?”夏禾那副惊异中夹杂着鄙夷的眼神,在她眼前依然清晰地晃来晃去的,无论怎样努力,她也无法隐去那个影像,仿佛它是已经刻蚀在了她的眼底上一般。
“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被蔚然说中心事,夏禾的心里到底有些虚,但嘴上只能硬着:“你也看见了,我要是跟她有一腿的话,你还能看不出来吗?我们只是工作关系,我总不能除了去实验室,连出去吃个午饭的自由都没有吧”,说完,他又强调了一句:“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人家柳絮儿正跟王志强谈恋爱呢。”
听夏禾这么一解释,蔚然心里有点释然:噢,倒也是,我明明听见他们在讨论工作的,看来他也没瞒着我什么事儿,只是,他的那个眼神儿,唉,也许他真的是很吃惊,只是吃惊而已,难道,是我在嫉妒人家年轻漂亮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她说话的口气便软了许多:“那,你也没必要那么充大头,给10块小费啊,都有25%了吧?”
夏禾见蔚然心疼起钱来了,就知道她不会再追问那事儿了,他在心里偷着乐,便搂着她的腰说:“你可真是个小气鬼哦,我钱兜里总共就三张绿票子,最小的10块,人家请我吃饭,我总不至于太抠搜吧,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这样,男人在家里窝囊不要紧,外面总得有点面子吧,还有,那个waitress是柳絮儿的朋友,三、两块钱的事儿,我总不能让那俩女的因为我小气而背后老挤兑我吧。”
“可是,我在‘北京园’辛苦半天才挣几块小费,你倒大方,出手就是十块”,蔚然用胳膊肘子轻轻捣了他一下,说:“幸亏我帮人家端了一下盘子,咱少损失了5块”,怕他不明白,又道:“噢,是那个waitress分了我5块小费。”
论耍心眼儿,蔚然从不是他的对手。夏禾心里得意,便底气十足地道:“我说,你以后别那么见风就是雨行不行?你这人上来一阵儿真不可理喻,都往40奔的人了,还成天这么神神叨叨的,真是的。”
蔚然被夏禾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她抹了把眼泪儿,破涕为笑:“讨厌,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老了呢。”
“哟,你以为你是神仙,能长生不老啊”,夏禾这说的倒是句实话,尽管他是在调侃她,可却让她听着感觉不自在。
蔚然捶了他一把,嗔道:“讨厌,你就不能说句假话骗骗人家么?”她难得听到丈夫夸她什么,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有时甚至是尖酸刻薄,但她还是满心希望得到他的赞美,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也好。
夏禾见蔚然不再介意中午的事了,心中立刻胆壮气粗了,他反咬一口,问道:“噢,我还没问你呢,你去‘四季春’打工怎么也不跟我讲?你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
“我能有啥事儿瞒着你!亚娟在那儿打第二份工,她今儿临时有事儿走不开,让我替个中班儿,我觉得就一中午的事儿,怕你爱面子,阻着我不让去,我那边跟亚娟没法交待,所以就没跟你说”,蔚然觉着让夏禾左右为难了,心有歉意,便拉着他的手说:“我没想到你会去那儿呀,早知如此,挣多钱我也不干,幸亏今中午我反应快,装不认识你,要不,你在同事面前该多没面子哦。”
蔚然这话说得夏禾心里不是滋味:她,竟然感到了愧疚!此时,他的心底深处闪现了一下感动,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了他甘做任何事情,只是,她浓浓的爱,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者说,他已经迟钝到麻木了。
当他的手被蔚然那粗糙、干巴的手摩挲着,他的心里不是那样一种暖暖的感觉,却是麻麻的,象被电流击过一样,这让他立刻就忘记了刚刚才在他心里曾经涌起过的那一丝感动:“行了行了,以后有这样的事儿预先告诉我,省得碰巧遇上了大家都尴尬”,他把她的手拿开,说:“你先睡去吧,我还有篇paper要看。”
蔚然温柔地说了声:“那,我等你哦”,她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又道:“禾,过几天把柳絮儿叫家里来吃顿饭吧,既是你的同事,咱不好怠慢人家。”
“那倒没必要,她只是我手下一个干活的,我哪儿能倒过来巴结她呢,那样显得我太掉价了吧”,他轻描淡写地推脱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这个窝囊、简陋的居室,这个老气横秋的女人,不能让絮儿来,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