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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桃花笼(八) ...

  •   ——

      “什么树妖?”
      衙役们显然还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唯独那领头的反应迅速,立刻大声吩咐着身后众人。
      “来三个跟我去追,剩下的留在这里勘查现场!”
      他的语气严肃不容置疑,衙役们不敢耽误,很快就按他说的分好了队伍。一路朝着血迹消失的方向奔去,另一路留下来检查遗留下的痕迹。
      贺玠给他们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方才自己的经历,但并没有将那掉落的树皮交出去。
      “你说你亲眼看到那妖物带走了汤氏之女,此话当真?”
      一个衙役看贺玠的眼神依旧没褪去怀疑,言语间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审问的意思。
      “话都是真的,但你们相信与否,就不是在下能决定的了。”贺玠将自己带着的茶壶亮出来,“这上面说不定还残留着那妖物的气息,你们找戚大人一看便明了了。”
      “你就拿着这个茶壶打跑了那妖物?”一个衙役眼睛都瞪圆了,这辈子没见过如此离奇的武器。
      “这个……”贺玠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连罪的妖术,只能装傻充愣地笑道,“我们斩妖人行走江湖奇珍异宝多了去了,区茶壶不算什么。我还见过能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香囊呢!”
      “先别管什么茶壶香囊了,我问你,那妖物长什么样子?”一个衙役打断了同伴喋喋不休的嘴,沉声询问。
      “我看到的部分只是它的枝干,具体那妖物有多大,有多强,还是未知。”
      “仅凭枝干就能伸手进城吗?那帮守城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几个衙役显然都有些不满,相互抱怨着。
      “戚、戚大人来了!”
      远处有人提着灯笼照路而来,戚大人内着寝衣,外披着单薄的袍子就出了门,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赶来。
      “出事了?”
      戚大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一片狼藉的现场差点脑袋一热晕厥过去。
      “报告大人,据这名斩妖人所说,方才有一树妖入城害人,带走了汤氏之女,我们已经有人前去追查了。”
      戚大人摇晃着身子走到那一长串血迹边,伸出手指摸了摸潮湿的地面。
      “的确是妖。”戚大人缓了口气看向贺玠:“斩妖人小兄弟,可否与本官一同前去探查?”
      贺玠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们几个在天亮之前将这里清扫出来,注意不要让百姓靠近,我跟他去去就回。”戚大人望着已有朝雾的天际,带着贺玠疾步循着血迹而去。
      两人一路走到城边,看到那耸立的城门高墙,而血迹也在这里彻底没了踪迹。
      “参加大人!”
      那先遣的衙役们已经在这里转过一圈了,纷纷表示没有发现新的痕迹。
      贺玠抬头看向五楼高的墙体,那飞速窜动的树枝在脑中跃然而生。
      “那东西,是把她提起来带出去的。”
      贺玠指着城墙顶端说:“我猜测那树妖应该是通过枝干汲取人体的精气进行修炼,找到合适的人后就通过树枝插进七窍中,将人带出城。”
      “可是……为何这树妖选中的人皆为女性?包括今晚的汤氏,还有很多女子和那白峰回交好?我觉得这可不是巧合。”戚大人用着毕生所学思索,“狐妖喜食男子阳气精元我是知道的,可这些女子身上有什么共同点是那树妖喜欢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恐怕是年龄吧。”贺玠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至少到现在,它也没有捕获过老妪不是吗?”
      戚大人沉吟半晌,对那边的衙役们吩咐道:“你们现在立刻出城继续探查。那汤氏还有生还的可能,不能见死不救!”
      领头的衙役领命转身,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贺玠道:“阁下方才所说的,不止一人,是什么意思?”
      对了!经他这么一提贺玠才猛地想起那魁梧怪异的人影,忙对戚大人说:“那妖物行凶时,在下还见得一身材高壮庞大的人藏于巷口观望,恐怕……是那妖物的同伙。”
      “同伙吗?”戚大人捋着胡子说,“那估摸着就是卖糖人所见的那面容狰狞的男子了。”
      树妖负责将人带走,那魁梧之人负责清扫现场遗留的痕迹。
      要不是今晚被贺玠撞见,破坏了他们原先的计谋。那汤氏恐怕也会像之前的姑娘一般毫无线索地人间蒸发了。
      “大人。”贺玠突然转身对着戚大人抱拳行礼,“在下也请求一同出城探查。那妖物狡诈诡谲,有斩妖人同行也能护佑各位周全。”
      “也好,那就有劳了。”戚大人很是欣赏这个敢于
      “倒是不用你个孩子家保护我们。”领头衙役轻哼一声,转身带着弟兄们朝城门走去。
      圈养在门户内的公鸡此时才将将打鸣,看守城门的侍卫起床准备开城门,却被迎面走来的衙役们好一通数落。
      “那抓人的妖物每晚大摇大摆地走进城,你们这些吃白饭的居然没一个发现了的!”
      侍卫们吓得六神无主,纷纷道昨晚他们全都像被下了药似的昏睡不醒,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昏睡不醒?难不成也是那妖物动的手脚?
      贺玠心绪不宁地思索着,一路低头跟着衙役们来到城外旷道的分岔口。
      “往左是护城林,往右是虚有山……斩妖人,你能找到那妖物在哪一边吗?”
      被突然叫到的贺玠猛抬头,左右转头看着两条路的尽头。
      护城林就是在来的路上看到那片繁茂树林,而虚有山则是位于孟章城边的山峦。
      贺玠没有听过虚有山的传闻,可此时站近一看,那山群却颇有些怪异。
      “请问,这虚有山为何阴阳两面荒荣不一?”贺玠指着那山峦问衙役。
      没错,那耸立的山峰上,阴面绿树成荫草木繁荣,但阳面却荒芜一片,坑坑洼洼丑陋无比。
      “是因为山火。”衙役沉声回答,“说起来那件事已经过去十二载了。当时那火连烧了一天一夜,最后是神君他老人家施法降下暴雨才得以平息。”
      “山火?”贺玠疑道,“是因为什么而起?”
      “据说是守山人误燃了枯叶……反正从那以后这山就荒了。城中的居民和远道而来的游人都不愿去这种晦气的地方了。”
      贺玠点点头,凝神呼吸着空气中藏匿的气味,试图找到那妖物遗留下的踪迹。
      “在山里。”
      半晌后,贺玠抬起头看向虚有山,语气笃定地说:“虽然只有很淡的一点,但它的妖息我嗅到过,和虚有山那边散发出来的一样。”
      “走!”
      领头衙役果断地吩咐身后人跟上他,众人快步走向虚有山的方向。
      贺玠刚抬起脚,却发觉背后扑过来了个沉甸甸的小东西,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
      “啾?”
      贺玠:“!”
      为什么明月会追到这个地方来?贺玠暗叫不好,要是让这群孟章衙役看到自己随身带着只小禽妖,自己恐怕真的会二次入狱。
      “什么声音?”领头衙役警觉地回头。
      “没什么啊?”贺玠用常年变戏法的手灵活地将明月塞进了怀中的茶壶里,再迅速盖上壶盖冲着衙役笑道。
      衙役狐疑地看了一眼贺玠,随后正色说道:“进入山中之后务必要跟好我们的人,里面很容易迷路的。”
      贺玠连连应声,实则将手背在身后,敲击着壶身让明月不要出声。
      进山最稳妥的一条路就是位于阴面的石阶。据说是老一辈守山人一块一块垒起来的,那山火燃起来时成了许多采药人的生路,上面青苔滑腻潮湿,都是救人性命积下的福祉。
      贺玠一面要注意脚下摇晃湿滑的石阶,一面要担心怀里不安分的明月,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完全分不出神来记走过的路。
      “前面分头去找!都拿好发烟筒,有什么情况即刻通知周围!”
      领头衙役大手一挥,两队人马立刻就隐蔽于灌木,极快无比地潜行入林了。
      “明月。”
      眼看的身边的衙役都没了踪影,贺玠才小心翼翼地将茶壶盖打开,把啾啾发火的小山雀放了出来。
      明月呼哧呼哧地大口吸气,差点憋死在狭小的茶壶里。
      贺玠掏出随身揣着的小米安抚明月暴躁的情绪,看它吃得肚子溜圆后突然笑着摸了摸它的头。
      明月本能觉得没好事,瑟缩着看向贺玠,果不其然在他眼底看到了算计。
      “吃了我的米,就该帮我做件事了。”贺玠嘿嘿一笑,将那块树皮从兜里掏了出来递给明月,“能闻出来上面的味道吗?”
      明月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想干活的疲惫,但看在新鲜小米的份上,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啾啾啾。”闻嗅过树皮后,明月连叫三声,突然闪着翅膀朝着山林深处飞去,贺玠立刻拾掇好东西跟在它身后。
      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那妖物的本体多半就藏在这虚有山中,就看明月能不能厉害到将它找出来了。
      半个时辰后,贺玠带着已经飞不动的小山雀第三次回到了和衙役们分开的地方,看着泥土地上自己踩出来的脚印发呆。
      “这种情况,应该就是迷路了吧。”贺玠和明月面面相觑,片刻后明月彻底瘫倒在他肩上,叫嚣着罢工了。
      “你确定这块树皮的主人就在这山中吗?”贺玠拿着已经变得又薄又脆的树皮问明月。
      “啾。”明月一拍翅膀,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那这样就简单了。”贺玠一拍手,“这种实力的树妖体型一定不会太小。衙役们说过这山里有守山人,我们去找他问一问这里可有百年古树就能知道了。”
      明月听不懂,明月只想睡觉。
      贺玠觉得这个猜测有理有据值得一试,便顺手将昏昏欲睡的明月塞进茶壶,提着它上了路。
      虚有山不愧是荒了十几年的野林。没有人为的扰乱,内里各种树木根系肆意生长,铺天盖地的冠帽遮住了天穹,只留下蛛网般的枝丫让误入其中的旅人仰望。
      贺玠的小腿被长满毛刺的荆棘划破了,一缕缕细线窄的伤口瞬间涌出点点血珠。虽然只是皮毛伤,可带毒的荆棘依旧让他半条腿火辣辣的疼。
      小时候自己皮实,爬树下河没少弄出伤口。爷爷也懒得去医馆给自己弄药草,将就着清酒清洗完伤口后就让贺玠自己用舌头去舔舐止血。
      刚开始他还觉得怪恶心,可谁让唾液实打实有凝血的功效,于是便妥协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贺玠低头对茶壶里的明月说话,却发现人家早就睡得天昏地暗了。
      贺玠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靠在上边用食指在舌尖上点了点,然后轻按在腿上。瞬息间钻心的疼痛让他也没忍住闷哼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贺玠倏地睁开双眼,迅速朝反方向跳开。
      “哦哟哟,年轻人身体真是好。”
      一个弯腰驼背的矮小老人从石头后面走出来,肩上硕大的背篓里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
      他五官紧巴在一起,手里的木拐杖也颤颤巍巍立不住,俨然年岁已高。可背上满满当当的药材篓看着重量不轻,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
      “年轻人别紧张,我就是个采药的老头子,又不是黑山老妖,你怕什么?”老爷爷口齿清晰,甚至还有闲心打趣贺玠。这倒是让他想到了自家那个不知道在何处逍遥的老头,心中的防备也稍稍松懈了下来。
      “老爷爷,据说这山已经荒废很久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怕是有些危险。”贺玠没有嗅到老者身上的妖息,但长记性的他也明白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清白的人。反而可能是实力强悍的妖。
      老人哈哈大笑两声,震得那树端的乌鸦都扇翅飞去。
      “老头子我从小就生在山里。这里面哪里有危险哪里最安全,我比守山人还要清楚。倒是你年轻人,你那腿怕是被鼠啮草割破了。要是不快点处理,那毒液会进入经脉的。”
      鼠啮草?
      贺玠对这种植物闻所未闻,不过听老者所说,情况恐怕有些棘手。
      “不过不打紧,我这里刚好有解毒的东西。”老者从背篓里拿出一株药草,“以后要是中了什么植物的毒,只用记住解药必定会在其周围就行了。”
      “就算是植物,也不会傻到去靠近满身瘴气的毒草,除非它们天性就有克制毒草的功效……但有些傻孩子却不知道。”老人叹了口气,熟练地将草药研磨成齑粉,递给贺玠。
      “年轻人,你是从城里来的吧?”
      贺玠没有接过草药,只是谨慎地看着老人。
      “那我有个事倒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老人不管不顾地蹲下身,直接上手将草药涂抹在了贺玠伤口上,在他惊慌的表情中直起身,缓缓道,“你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一个叫陶安安的姑娘?”
      陶安安?
      那个白峰回唯一不知道下落的女子。
      这句话的震慑力过于巨大,贺玠一时忘了隐藏表情。于是那张慌乱的面孔在老人眼中霎时变成了震惊。
      “哦?看来年轻人你知道她啊。”老人了然地点点头。
      “那老头子我还真是救对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桃花笼(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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