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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谈 ...

  •   温声低语抚慰人心,望着一脸关切的楚怀玉,婉姝终于从梦魇中清醒,神思归位那刻,婉姝求生般伸手抓住眼前人的手臂。

      原本呆滞的双目已然盈满水雾,声含哭腔。

      “扶,扶我起来。”

      此时油灯快要燃尽,光线微弱,衬得她眼中光泽愈甚,也越发可怜。

      楚怀玉身子僵了下,下一刻反手托住婉姝的手臂,稍一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婉姝当真被吓坏了,此刻只想回到自己房间,奈何全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勉强站起来,没走两步便腿一软。

      楚怀玉自然不会让婉姝摔倒,紧紧揽住她肩膀,如恋人相拥。

      婉姝本能地拽紧怀玉衣衫,瘫软在他怀里,瞬间被他身上清雅的皂香包围。

      “婉姝表姐。”玉石般的嗓音颤了颤,接着便是紧张,“可是哪里不舒服?”

      婉姝倏地红了脸,到底不是亲弟弟,这般亲密动作不禁教她慌张,“没,你,你还是放开我,我再坐会儿吧。”

      暗香浮动,不止是她受冲击,楚怀玉更是心跳如擂鼓,忙将婉姝扶回座位,后退两步。

      他怕龌龊心思暴露,不敢贪心片刻。

      “夜间太冷,我去烧一壶热茶。”

      楚怀玉转身欲逃,却被婉姝拦住。

      “不必了,菊花茶挺好的。”婉姝捧起桌上的茶盏,小口喝起来,目光闪躲着不去看怀玉。

      噩梦发了一身汗,又经方才意外,她只觉屋内太过闷热,正好喝些凉茶降火。

      楚怀玉定在原地,眼见婉姝喝完一盏又要去倒茶,忙上前拿走茶壶,“菊花性凉,婉姝表姐莫要贪杯。”

      “哦哦。”婉姝缩回被碰到的手指,越发不自在起来,便也没发现怀玉话中的可疑之处。

      楚怀玉将茶水倒掉,灌了白水提去炉边。

      婉姝侧目,见怀玉坐在炉边若无其事地添火,暗暗松了口气,收回视线看向油灯,努力平息静气。

      “我娘为何找你?”

      楚怀玉知她会问,如实回道:“与婉姝表姐一样,询问荣县之事。”

      “怎么这时才问?”

      “表哥今晚被调去了荣县。”

      婉姝想起之前未尽的话题,顿时担忧起来,“之前你提起哥哥说的案子,到底与流寇有何关联?兵马司只管抓人,又不需要哥哥查案,为何调哥哥去?”

      楚怀玉添好火,将水壶放到上面加热,这才抬眸看向婉姝,娓娓道来。

      “那是一起多人作案的盗窃案,被盗钱财最多的是荣县县令一个幕僚,一介寻常幕僚拥有那等厚财十分可疑,查过才知荣县官员合伙贪赃。”

      “荣县一月前便出现流民,县令怕影响政绩没有上报,并暗中灭口,官官相护,流民被逼落草为寇,四处作乱,盗窃案也是流民所为,如今瞒不下去了。”

      婉姝头一次听说这等恶事,尚处于震惊中,又听楚怀玉继续道:

      “太守大人得知此事后震怒,用雷霆手段撤了荣县诸多官员,新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解决流寇,但那些人尝到了甜头,不肯就范,还借着打贪官之名义鼓动当地百姓与朝廷作对,频频作乱,表哥临危受命,带人前去镇压,应当很快就有结果。”

      婉姝一时不知该说朝廷自食恶果,还是该怪流寇执迷不悟借机生事,她相信哥哥的能力,但还是有种世道要乱了的感觉。

      又想到什么,她不安地询问:“那流寇为何攻击璟哥哥?”

      楚怀玉想到自己查到的事,眸中划过一道暗光,比起直接告知婉姝真相引得她对自己心生芥蒂,倒不如让婉姝亲眼看看,他孟璟是何等货色。

      “当时我身在书院,只听说一些流言,说衙门派出一队人马救助被流寇掳走的女子,孟公子便在其中,有些女子下落不明,需要暗中调查,未能及时传回消息也是正常的,婉姝表姐不必太过担心。”

      楚怀玉确实不知孟璟如今是死是活,但他没说的是,孟璟从提前上任到失踪,全是为了一人。

      而无论孟璟是死是活,婉姝不久便会知道孟璟早已心系旁人,并愿为其冒生命危险。

      “婉姝表姐若实在担心,我明日便回荣县打听一番。”

      婉姝刚因怀玉的话轻松几分,闻言心中又是一跳,反对道:“不行,如今荣县大乱,你年纪小又文弱,怎可去冒险?此事我不说,哥哥也会留意,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被婉姝当成无用之人,楚怀玉心中抑郁,幽幽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怀玉虽文弱,却也并非毫无用处。”

      婉姝一愣,无奈地看着怀玉,“我没有说你无用,只是有那么多官员做事呢,你不如专心学业。”

      楚怀玉默了默,忽然直起身子正视对方,“先生说无论这次成绩如何,我年后即可到衙门任职。”

      婉姝:……

      荣县官员再如何换血,每个职位都有无数人争抢,楚怀玉小小年纪便能靠自己得其一,必然是出类拔萃、身有长技之人。

      婉姝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表弟,还引得对方不满,脸色微红,当即道歉。

      “是表姐错了,怀玉自小聪慧沉稳,必是有大才之人,不过,荣县你还是不能去,我怕娘知道了是因为我,会将咱俩一块锁起来责罚。”

      “……”楚怀玉想了想那场面,还是很愿意的。

      不知不觉间,婉姝渐渐忘了噩梦带来的恐惧,虽提到孟璟心里还有些不自在,但到底没把梦境当真。

      怀玉将炉火生的旺盛,她身上已恢复干燥,也找回力气,又喝了几口热水,便起身道:“多谢表弟今日解惑,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走了。”

      楚怀玉没有理由阻拦,目送她如来时那般悄悄地离去,屋子很快再次安静下来,只留炉内燃烧的噼啪声。

      明明炉火极盛,他本该享受这夜来之不易的温暖,然心中只觉难熬。

      终是忍不住浇灭炉火,而后回到阴冷的角落,婉姝之前坐的位置还残留着暗香,楚怀玉坐了上去,如她之前那般枕着胳膊趴到桌子上。

      渐渐地,他移开手臂,将脸贴到桌上,闭上眼,无意识地蹭了蹭,直到手背无意间碰到了温热的水杯,里头是婉姝未饮尽的水。

      楚怀玉猛地睁开眼,盯着杯沿久久没能移开目光,炙热的视线仿佛要将其烫化。

      *

      翌日,楚怀玉还是去了荣县。

      早饭时婉姝得知人已经走了,十分惊讶。

      “娘答应了?”

      楚氏面露欣慰,夸赞道:“今早你兄长特意来信请怀玉过去帮忙,我才知怀玉不仅在书院被师长看重,还帮衙门查过案子,这孩子平日不声不响的,想不到还有这等才能。”

      婉姝怀疑地看着母亲,“哥哥十五岁时要去兵营历练您都舍不得,如今荣县流寇肆虐,怀玉一介书生去了岂不是会有危险?”

      楚氏诧然,“你怎知流寇之事?”

      婉姝心中一紧,故作镇定地绷着脸,“听说的呗,娘您不要转移话题,您是不是没把怀玉当亲侄子?”

      楚氏眉头微挑。

      一旁芳姑忍不住开口:“好姑娘,表少爷本就不是太太亲侄子,不过同是青州一个楚罢了,若非他母亲改嫁到冀州后主动找上太太,太太都不必晓得这家人。”

      婉姝觉得芳姑言语有些冷漠,不禁面露不满。

      芳姑见此笑了起来,看向楚氏道:“姑娘心善,待人赤诚,与太太年轻时如出一辙呢。”

      楚氏用完早饭正在擦嘴,闻言将帕子丢到桌上,柔柔的声音含带淡淡的嘲讽,“我可是苛待小辈的恶毒主母,哪里比得上顾大小姐善良周全呀。”

      说完起身离开了桌子。

      婉姝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芳姑这才朝婉姝解释道:“当年世道乱,去兵营免不了打仗,老爷常年不回家,太太自是舍不得大爷去拼性命,如今不同往日,表少爷年少有才,缺的是机遇,而大爷身居要职,自然护得住表少爷,旁人如何想都可以,姑娘您怎能不明白太太一片苦心呢。”

      正是因为不在意虚名,太太才允许表少爷去,否则万一真的出事,旁人才会说太太居心叵测,若非真心待人,何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婉姝哪里想这么多,只记得当年哥哥闹得厉害,如今娘又做出相反的决定,她一时不解才脱口,说娘不打人当亲侄子完全是开玩笑的。

      娘明明知道她性子,怎么就生气了?

      “娘亲,亲娘!姝儿不是那个意思,您听我解释!”

      *

      荣县,连山村。

      张猎户进山一整日,收获颇丰,喜滋滋地背着猎物回村,黄昏时翻过最后一个山头,已经能看到村里炊烟袅袅。

      忽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窜出一黑影,他差点以为遇到了熊瞎子,险些吓死。

      原是一位穿着黑色大氅的年轻姑娘。

      “哎呦,这大冷天的,姑娘你怎么在山上?”看着不像是打猎的,再仔细看,小姑娘细皮嫩肉,貌美如花,就是形容有些狼狈。

      李嫣儿看到救命稻草,当即跪下磕头,“大叔求您救命,求您救命!”

      张猎户家里只有一个闺女,心疼得紧,自是不忍看到这等场面,连忙走近两步安慰,“闺女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叔一定帮你。”

      “我相公受伤了,求您救救他!”

      最终张猎户在李嫣儿的带领下来到山的另一侧,找到了受伤昏迷的男子,将他背回了家里。

      张猎户以打猎为生,虽很少受伤,家里倒也备着应急伤药,他帮忙上药时却发现了异样。

      男子背后那道长长的口子可不像是被动物伤的,倒像是被人砍的。

      张猎户看了眼满脸担心的李嫣儿,终是没有多嘴,沉默地给上了药。

      “公子伤的重,咱家这药怕是不够劲儿,闺女还是想办法早些将人带去县里医馆吧。”

      如今流寇肆虐,两人又不似普通人,张猎户心里有些不安。

      李嫣儿明白对方的顾虑,哀求道:“相公昏迷不醒,我实在没办法,求大叔收留一晚,我们明日便离开。”

      此刻天已经黑了,张猎户看向床上面色惨白又有发热迹象的男子,到底不忍心拒绝,摇摇头离开了房间。

      深夜,李嫣儿不停地换着男子额上的帕子,总算退了热,而后她坐在床边,盯着尚未醒来的男子,面色清冷,早不见慌张,只余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孟璟,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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