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师》秋上酸枣熟

32、傀儡师（二）

　　“民女是征北大将军薛清的妹妹。”

　　“哦？那你也懂行军打仗之事？”楚王眼中带着些轻蔑，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容貌脱俗、气质出尘，他后宫中的妃子望尘莫及，收入后宫是个妙人，但派去前线嘛...他心中觉得可笑。

　　薛皎朗声道：“楚王可还记得十年前那个让楚国大败的织梦师？”

　　“放肆！”楚王脸色一黑，心头那点旖旎心思立马褪去。这女子竟然如此不识相，在这儿大放厥词，戳他大楚的痛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将楚国钉在了耻辱柱上的织梦师，但这早就是大楚朝堂上的禁忌。

　　薛皎神色如常，一双眸子沉静如水，语气没有半分波折：“看来楚王还记得，那么楚王应该知道织梦师在战场上至关重要的作用。民女不才，也是一个织梦师，虽比不上曾经桂国的那位，但民女愿意追随兄长去往前线，为大楚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楚王听了，缓缓从皇位上站了起来，他手中鼓着掌，脸上是满意的笑容，那笑意却不及眼底。

　　好你个薛清，将妹妹是织梦师的事情藏得滴水不漏，不知怎么这薛皎竟然主动承认了这件事情，看薛清的脸色他并不知情。且看这薛皎会提出什么要求吧，若是她敢以此为要挟...

　　短短一瞬，楚王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

　　他后槽牙磨了磨，看来等用完这两个人，该如何处置还得细细思量一番。

　　果然，薛皎开口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向楚王要一个人——云衔山。”

　　“哦？那云衔山不就是谢家余孽谢雁书吗？”楚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薛谢两家夙敌宿怨，原来还有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薛小姐舍身救人，情深义重，真是令寡人动容啊，寡人看在薛小姐的面子上，可以赦免谢雁书，成全你们。”

　　楚王停顿了一下，薛皎看着他别有深意的表情，顿时觉得有蹊跷，果然楚王接着说道，“不过谢雁书有伤在身，与薛小姐一同去往前线恐怕承受不起，不如就留在固京将养着，等到薛小姐得胜回朝，寡人给你们赐婚。”

　　薛皎的余光看向王福，只见王福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楚王故意用谢雁书拿捏她，但他说得也对，就算谢雁书现在从天牢中出来，他如今的样子哪里能去边关颠簸？何况楚王当着朝臣的面承诺过赦免谢雁书，也不能轻易反悔。

　　“民女多谢楚王！”

　　——

　　边关的风沙肆虐，战争的硝烟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桂国的军营中。

　　完颜岱的营帐中，桂国的一众将士在庆祝今日拿下了沙北城。半坛烈酒下肚，完颜岱整张脸红成了猪肝色，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气和汗味，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七分醉意。

　　“那从楚国逃来的夏什么...姓夏的小子，顶个屁用！整日躲在他那营帐中，生怕被火炮的灰呛着，我看他连弓都拉不开吧。哈哈哈，这不还是靠咱们兄弟，打下的这沙北城？”

　　“哈哈哈哈，听说他就是沙北人，说不定爷爷我亲手宰了的就有他爹妈！”

　　“什么异能者，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投机取巧的骗子。真要对上老子，老子一脚就能把他碾成烂泥。”

　　营帐中喜气洋洋，酒后的豪言壮语像是明天就能拿下固京城。几丈之隔的一处白色小帐中，夏春卧在一块黑熊皮上假寐，隔壁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中，他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那些话语在他心中吹不起半分波澜。

　　桌案上的烛台“啪——”地爆了一声，像是夏春心底的那一声嗤笑。

　　姜应死后，大楚边境群龙无首，早就成了一盘散沙，桂国突然发难，被打得节节败退，士气低落。完颜岱五日连下三城，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出一个月，桂国的铁骑就会踏上固京的青石板路。

　　然而，第六天的早晨，当他来到顺平城下的时候，察觉出了这座城池与之前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顺平城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仿佛一座永恒的堡垒，坚固而庄严。城墙高耸入云，由厚重的黑土混合着砂石夯起，历经风霜，表面斑驳，但丝毫不减其坚固与威严。

　　护城河上，吊桥高悬，城墙之上，巡逻的士兵们身披重甲，手持长矛。城墙上布满了尖锐的箭垛，无数利箭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再不见混乱无序的士兵和慌张逃窜的百姓，所有人都凝聚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杀意盎然。

　　不过是个花架子！完颜岱早在心底将楚人定义成了贪生怕死之徒，根本没有将这些不同放在眼中，直到他在小小的顺平城强攻了三天都没有丝毫进展的时候，他收到了情报，终于知道了那股强大战斗力的来源。

　　守城的是楚国太尉薛清。

　　完颜岱站在顺平城下，再也没了前几日的嚣张气焰。

　　他跟楚王打包票，十日拿下沙北、沙安、十羌、顺平和昌宁五座城，在昌宁做补给后继续向南。为了轻装上阵，他只带了十日的粮草，可如今在不起眼的顺平困了三日，眼看着粮草就要不足了。

　　更可怕的是，他用尽了攻城办法，可顺平城中的守将似乎总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从容化解，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完颜岱想起他在桂王面前夸下海口的样子，他当时沾沾自喜，认为桂王对他信任有加，这下子要失了桂王的圣心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桂王相信的哪里是他，桂王相信的是与他随军的夏春身上。

　　城楼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着守城将士的决心。完颜岱望着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无力感。

　　只剩两天的粮草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强攻。但顺平城的将士在薛清的指挥下英勇无比，根本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

　　熟悉的将士纷纷倒下，完颜岱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些在他的命令下去送死的士兵有意义吗？还要继续去送死吗？还是...撤退？

　　“嗤——”

　　夏春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沙场上的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只有他一身白衣，格外显眼。

　　完颜岱本就焦躁，听到夏春的嘲笑后怒火中烧，过来就要拎夏春的衣领。就在要碰到夏春的那一刻，整个人像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夏春用脚对他的膝盖狠狠一踢，完颜岱脸朝下狼狈地摔在了沙地上。

　　夏春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负手看着远处城楼上的那个人，嘴角勾起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

　　薛清站在城楼之上，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这三日短暂的成功并不能让他喜悦半分，这才不过是军队间的硬碰硬楚国就落了下风，还有夏春那个杀手锏，难以想象他真正的杀伤力。

　　桂国军队在强攻后溃散而逃，薛清视力极佳，看得清方圆百里并无伏兵，加上他对顺平周边环境熟悉，考量再三后准备乘胜追击。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隆隆的声响，迎面吹来的风中带着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

　　薛清挥剑指天，大声喝道：“乘胜追击！”

　　他长鞭一挥，一马当先，带领着身后的战士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城门，伴随着震天响的呐喊声，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桂军逃窜的方向发起了猛烈的追击。

　　多日的积怨化作一道道劈向敌人的利剑，落在后面的桂国士兵不断被死神吞噬，伴随着惨叫声倒地，被奔跑着的战马碾进了沙土中。

　　薛清的身影在战场上穿梭，如同一位无敌的战神，引领着楚国将士奋勇向前。

　　沙场的天气独特，百步距离就可能瞬息万变。薛清带领楚军追出十里地后，天空变得如同被泼墨般浓重，乌云密布，翻滚着暗黑的波涛，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风暴。狂风平地而起，卷起黄沙，形成一片黄色的风暴墙，战场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薛清谨慎地勒马停下，鸣金收兵。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那划破混沌视线的一刹那，他们眼前看见的一幕震撼着每一个将士的心灵。

　　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但比那更尖锐的，是他们耳边爆发出的惨叫声，与刚刚在桂军那里听见的不同，这些惨叫声是这么的熟悉，那是他们刚刚还在一起冲锋陷阵的战友！

　　大楚的征北大将军，他们的战神，此时仿佛被恶灵附身了一般。他的眼中失去了往日的坚定与果敢，变得迷茫而空洞，双手高举着剑，不断挥舞着砍向曾经并肩作战的士兵们。

　　第二道闪电划破，他们看见薛清的身边已经倒下了数十人，鲜血满地，触目惊心。将士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喉咙像被一把无形的手紧紧锁住，吐不出半点声音。

　　薛清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