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与战》米小娜

2、原生家庭

　　林娜出生在浙江的一个农村，从懂事那天起，林娜就见证了父母为了家庭的不富裕而争吵不休。林娜的父亲林春福是个倔强不知变通、脾气暴躁、情商低的农民，母亲魏艳华是个农村传统的家庭妇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农村重男轻女思想深厚，林娜的父母躲着计划生育大队“超生”了一个男孩，这给本不是很富裕的家庭平添了许多困难，林娜差点因此交不上学费上不了学。

　　九十年代浙江的农村背靠江浙沪，农村的青壮年都纷纷跑到上海打工，或者学习经验回乡投资办厂，但林娜的父亲却嗤之以鼻，认为自己干一天就能拿一天的钱，在家当主人总比跑外地活受罪强。随着邻居邻村富裕起来了，大家像攀比似的盖起来一幢幢越来越豪气的小洋房，林娜的家庭生活在对比下寒碜起来。

　　林春福尝试跟着大家上海淘金，但是在外依旧不改自己的犟脾气，经常得罪雇主和领队，工作总是干不久。天不遂人愿，当时拖欠农民工工资屡见不鲜，林春福摊上了几次包工头跑路后，拾掇了干活的家伙什又回了老家。母亲每天都在哭天抹泪诉说着父亲的短视，声讨父亲对妻子的冷漠，小时候，父亲只要一回来，母亲就会没完没了地抱怨，父亲暴跳如雷，有时候会动手揍小孩，林娜很害怕这样剑拔弩张的对峙.....

　　在林娜的成长阶段，她觉得母亲是婚姻的受害者，而父亲则被视为迫害者。

　　年幼的林娜总是心疼母亲，竭尽全力去安慰母亲。经历了年复一年的哭泣抱怨，林娜还是会心疼母亲但心也慢慢麻木，她会很认真的说：“妈妈，你可以选择离婚。”

　　母亲总是一副“你还小，你不懂”的神色跟她说：“你不懂，妈妈舍不得你和弟弟。如果我选择了离婚，你们今后的日子会很困难，没有妈妈的小孩是根草，没娘疼没娘爱。如果不是为了你和弟弟，我早就离婚了。”

　　林娜很不服气母亲的论述但年纪太小不知如何反驳。

　　父母在不幸的婚姻漩涡里越陷越深，完全忽视了林娜和弟弟的成长陪伴。20多年前台湾偶像剧曾经风靡少女圈，林娜不爱出门找小朋友玩耍，她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彩电上，沉浸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世界里，将平凡少女对爱情的向往、财富的渴望、婚姻的憧憬精心融合在一起，编织了一个个关于灰姑娘的浪漫美梦，林娜在偶像剧旖旎的美梦和窒息的家庭争吵中度过了少女时代。

　　林娜总是想：“我要快快长大，找一个温柔的男生，希望他宠我爱我，我要有自己的家。”可能是因为长期面对父亲愤怒狰狞的脸，她希望成年的那一刻一个温柔英俊的男子从天而降成为她的救赎。林娜学习很用心，她知道只有学习才能改变她的人生，高考后她果断填报了一个离家最远的知名高校。在母亲不舍的目光中，林娜怀揣着紧张而又兴奋的心情一遍一遍收拾自己的行囊。

　　临行前一晚，林娜站在低矮的厨房门口，看着坐在土灶后面，机械的往灶膛里塞棉花杆子的母亲。棉花杆子发出“哔吧哔吧”的声音，间或几粒火星伴随着爆裂声蹦出灶膛。灶膛的火光跳跃映射在母亲黝黑粗糙的面庞上，林娜的思绪随着光影荡旋，母亲年轻时美丽泼辣、生机勃勃，而现在脸上的皱纹诉说着经年的沧桑风尘。

　　林娜心软的说到：“妈妈，我要去上大学了，我们长大了，弟弟也找到工作了，你也不要太宠着弟弟了。如果跟爸爸过不下去，不要为了我们委屈自己，你可以选择离婚。”

　　母亲魏艳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哪有那么简单，你弟弟学习成绩不好，以后肯定早早会结婚，近几年农村适婚的女孩太少了，没有婆婆的家庭很多媒人是不会考虑的。而且你以后也会找对象，单亲家庭会被歧视的……”

　　林娜沉默的走到灶台上，在“加一勺盐”“再箍点水”的指令下炒着鸡肉。盖上笨重的榆木锅盖，听着大铁锅里“咕咕咕”的炖的鸡汤冒泡的声音。天色渐晚，林娜拉了拉点灯开关，低矮的厨房屋顶吊着一截灯泡，将厨房里氤氲着灶火的烟气和鸡汤的水蒸气晕染出橘黄色的暖光。林娜不经意抬头，积年累月的油烟渍堆积在屋顶上，屋顶被熏成了黄褐色，一只乐此不疲的围着灯泡转圈的飞蛾，仿佛不知疲倦。

　　林娜犹豫而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妈妈，有没有可能是你害怕。你担心你的将来没有着落。但是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您抱怨这么多年了，干嘛不勇敢一次呢。”

　　魏艳华似乎没有想到老实的女儿会有这样的说辞，还是一副陈腔滥调：“你不懂……”

　　林娜受够了母亲在婚姻上的懦弱，直接打断母亲的话：“我没有不懂，你是个很优秀的女性，有想法又勤劳，爸爸已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改变不了他，为什么不改变自己，即使只靠自己你也能活出一番天地，你不能成为自己的拯救者吗？为什么要守着这样的吞噬你的婚姻？为什么要忍受父亲对你的百般挑剔？为什么总是把借口推到我和弟弟身上？我和弟弟没有反对你离婚。”

　　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尴尬，灶膛里的柴火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魏艳华最后又撅了几根棉花杆子塞到灶膛里。走到灶台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打开锅盖往乳白色的鸡汤上撒了一把葱花，她转头看见女儿，不知时间为何流逝的如此匆忙，转眼间林娜从一个内敛的小孩长成了清瘦的少女。魏艳华边盛鸡汤起边“噗呲”轻笑了一声说：“好了，叫爸爸弟弟吃饭吧。以后这话不能说了，哪有小孩子劝爸爸妈妈离婚的，这话传出去不好听。吃饭吧。”

　　林娜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这句话来反驳，她不知道该如何和母亲沟通，母亲的世界里有自己奉行的准则，他们那个时代烙在男男女女思想上有难以根除的烙印。

　　“埋怨婚姻却又依靠婚姻似乎是他们的本能吧”，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林娜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母亲更多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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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父母那一辈为什么离婚率不高，多数是母亲害怕未知的未来，没有人给她参考，即使离婚了也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