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渺》旧时梅子雨

29、分别

　　不知不觉杜怀山在她身边已经停留了整整一年，事到如今到底要怎么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墨清还没有想好，燕华姐给她了一些山核桃、枣泥和瓜子，墨清一个一个用手剥着，准备在中秋节给大家做些月饼吃。
　　杜怀山下班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今天发工资，可以带你吃顿好的，我最近加了几篇稿子老板还多发了一些，念秋，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墨清想着起自己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虽然粗茶淡饭每天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她却已经习惯并喜欢上这种日子。她还学会了裁制衣服，纳鞋，还学会了织围巾，看上窗格上放的那团还未织完的毛线，等到今年的冬天怀山就可以围上它了。
　　“赐福巷有家馄饨做的特别好吃，我想吃那个...”墨清想了想。
　　“好！”以为她说的什么馆子，原来才是一个仅卖馄饨的摊子，老板佝偻着脊背热情的招呼他们。
　　“只吃馄饨就够了吗？”墨清轻轻吹着喂到嘴里满足的点点头。
　　杜怀山看她吃的那么香又将碗中的馄饨舀给了她，吃完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洋行，杜怀山突然指着不远处：“念秋你去那间铺子给全婶家的孩子买些吃的，我有点事一会来找你...”
　　墨清看着田记炒货点了点头也没多想，杜怀山看着人已走开，立刻转身进了那家洋行买了一枚早已相中的戒指，他高兴的装进口袋刚要出门，警觉的看见后边一个熟悉的面孔立刻随那人穿入小巷：“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们。”
　　杜怀山看着他眼神躲闪的回答：“那天我受伤了，后来我去过那里你们都不在了。”
　　“难道你没有看报纸，为什么不回复。”
　　“我受伤后被那个女孩救了，后来我一直在她家，现在百姓家谁会买报纸看，肚子都吃不饱。我也是后来去报社，找了份翻译的工作才发现报纸上的信息，正要设法联系你们这不就遇到了。”
　　杜怀山遮掩着，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你大哥给潜伏在上海的军统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你，若不是他们提供的线索今天我也找不到你。”
　　他们秘密且机警的小声说着，眼睛还时不时观察着四处：“你马上跟我走，然后…”那人话还没说完。
　　杜怀山立刻反驳到：“不行，我还不能走。”
　　“杨绍泽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今晚你必须走这是命令…”
　　“要我走也行，我必须带她一起走…”
　　“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我看见你和那天的女孩在一起，这么久你们都在一起对不对，你去报馆那么久…你丝毫已经忘记你还是一名国军的上校参谋，虽然你上次成功击毙了日军的两个高级将领，但是不代表你就可以留在这里儿女情长。你以为计划让你离开上海是那么容易，这后面有多少人要提前部署每一步撤退计划，说不定还会有人为此牺牲。”
　　说着幽暗的胡同里过来几个男子：“今晚，把他绑也要给我绑回去…”
　　“我走，但是至少让我道个别，否则她会担心的说不定还会遇到危险…”看着对方丝毫没有动摇也没有他可以回旋的余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把这个交给她…求您了。”
　　墨清一直在店外等着迟迟看不见他的身影，难道他忘了......漆黑的弄堂里黑衣男子道：“怎么办？那个女的还在等。”
　　“等着她回去的路上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这个交给她。”
　　“是”
　　墨清不能再等了一会就要宵禁，她加紧脚步想着他一定是回家等了，走到巷子口迎面走来一个黑衣男子，墨清想要喊，来人堵住了她的嘴：“别喊，刚才和你在一起的男的，让我把这个给你。”
　　墨清拿过他手中的东西，打开来锦囊来看是一枚戒指，见人松开了她，她立刻转身：“你是什么人，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别问那么多。”
　　见来人没有敌意墨清苦苦哀求，那人终抵不过：“他想过要和你道别，但是我们有纪律，请你保护好自己，我不能多留，你多保重。”
　　其实从他随身配备勃朗宁手枪她就知道他一定身份特殊，可是他不说她从来也不问。
　　回到那个小屋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屋里还有他的气息，看着他刚刚整理的衣物都整齐的摆在床头，以后没有人再帮她做这些，他用过的钢笔还在桌上，他又忘记套笔帽了笔尖的墨水已经干涸，墨清拿出那枚小小的戒指放在心口无声的抽泣起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一切...
　　自从他离开了上海，每日每夜无不时刻记挂着她，甚至来不及留下只字片语，也不知道付凯是否将那枚戒指交给了她：“四弟，想什么呢？我看你在上海呆傻了吧，干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还有明天你需要和我走一趟，你消失的这一年必须做出详细的说明，否则军部不会再让你回到部队，另外付凯帮你写了一份证明资料，对你很有帮助......不过你放心不过是例行调查，有大哥在你不用担心...”杨绍桓看着多年未见的老四忍不住的关切道。 　　
　　“大哥，我要带一个人来重庆，我不放心她在上海，付凯有他的难处，你可不可以利用你在上海的关系...”杨绍泽现在还未恢复职务只能央求大哥，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绍桓呵斥住：”打住，都是找人的，我们家已经有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怎么你也来添乱呀，你当我们军统是干嘛的？”
　　“她是我未来妻子，也是你的弟媳，大哥你不能这样？”他越说越着急。
　　“哎呀！我不记得父亲有给你做媒，你少来诓我，还有，你隔壁住的那个也说是自己媳妇，可人家几年前就已经大张旗鼓的和他离了。”他不知道老四是怎么了，一回来也让他找人。
　　“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上级，怎么可以说我诓骗你，当年你进军统还是我写的举荐信这个人情你现在就还给我，人...你必须给我带回来，还有，做汇报的事情属于机密我会亲自向调查组阐述，等他们调查清楚自然会和你们戴局长交代，不会让你为难。”杨绍泽一气呵成说的杨绍桓半响没反应过来，等着想要回嘴人已经不知去向。
　　没有他的日子，墨清小心谨慎的应对着每天医院的各项盘查，情报的往来也越来越难。
　　国民党空军炸弹袭击日军陆战对司令部，一枚炸弹误落南郊导致大量平民伤亡，墨清在上海唯一的落脚点也不幸在内，全婶一家十几口无一幸免，当夜她在医院值班、阿全在工厂幸免遇难，他们找不到全婶一家的残骸，只找到一张破旧的全家福，战争带给老百姓的只有无尽的伤痛，活着的人只能咬牙强撑着继续生活下去。
　　过了年上海的经济又在悄然复苏，好多关闭的店铺又重新开业，当然也包括大华饭店。
　　“冯小姐，这么说你原名叫‘文墨清’？”阿全摸着脑袋不好意思，之前他还说过幸亏大华饭店的老板逃难离开了上海要不然他们也不能有那些吃的维系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原来让出最后出走机会的居然是她。
　　“三少爷您看，这是今天早上报纸，上海目前很多餐馆都恢复了营业，名单中还包括大华饭店，那是不是意味着文墨清没死，她还活着。”聂平一早看到报纸火急火燎的来到杨家。
　　杨绍欽也拿着同样的报纸激动心情难以言表，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再也不想错过：“我要去上海，我要去找她。”
　　“你先别急，上海的经济复苏好多外商都陆续入驻上海，但那里仍然是一座孤岛，上海目前只是给日军提供补给的“军需库”进出都好比登天。既然她已经有了消息总比没有的强，你可以去找大少爷让他在军统的人…”聂平的话还没说完，杨绍欽就已经飞奔出去。
　　他来到重庆军统战，门口的守卫早已对他熟知远远看见车牌就拉起杆子放行，他三步并成两步也没顾得上敲门直接推开办公室的门：“大哥，墨清有消息了，她还活着…”
　　秘书呆站在那，眼前这一幕他有些不可置信，杨绍桓还能坐在椅子上不发火，看着他招了招手，秘书立刻识相的关门退去。
　　杨绍桓看着已经关闭的房门终于跳起来大声呵斥道：“成何体统，进来也不敲门，你当这里是你家…”秘书在门口刚拉上门，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吓的文件都从手上滑落了下来。
　　杨绍欽看着大哥一板一眼的样子，他立刻赔了不是又立即道：“大哥以前你说在上海找人是大海捞针，可是老四也让你从上海弄出来了，现在大华饭店重新开张你不会再说找不到了吧？”
　　杨绍桓一把摔下手中的文件夹：“你当军统是你们家的，老四让我找人，你也让我找人，我们军统如果每天被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裙带琐事叨扰，那日本人还打不打…”
　　杨绍欽才不管他发不发火，杨绍桓发火和老爷子一样，他从小看到大也不足为奇：“老四也让你找人，找什么人？让我猜猜，能让你这么大动干戈那一定是女人，大哥我说的对不对。”原来老四之前回家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因为这个…
　　杨绍桓瞪了他一眼，老四虽然七八岁的时候才来到杨家，但毕竟有血缘关系，杨绍桓也极为宠爱这两个弟弟：“就你鬼灵。”
　　他解开领口的纽扣一早上快把他憋死了，尤其是刚才听到宋秘书发来的工作汇报，他更是火冒三丈现在又加上着小祖宗，他扶了扶额头道：“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老四居然为了个女人给我摆官谱，用他这个上校参谋来压我…”
　　“不会吧，老四那文文弱弱的样子什么时候也学老爷子的那套…”杨绍欽有些火上浇油幸灾乐祸的样子。
　　“他不就在德国上了两年军校立过战功，戳破大天他也还是我杨绍桓的弟弟还得叫我一声大哥。”
　　“是啊大哥，老四越来越不成样子了，改天他回来我收拾他…你看你既然帮老四在找人，一只鸭子也是放两只鸭子一起放…”话还没说完杨绍晖制止道：“老四那你千万别提这事。”
　　杨绍欽看着他的样子哭笑不得：“你还真怕他，你不就比他低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