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归》aptiv

8、第 8 章

　　苏虔原也只是想表达一下在同一个机器下连抓近百次娃娃的操作有多让他难受，结果说出来想吐这个词之后，好像大脑皮层接收了这个信号，越来越恶心，再加上中午吃的多，竟然真的开始干呕。
　　徐陌上吓坏了，连忙带苏虔去了洗手间，好在这倒也不至于让苏虔真的吐出来，只是干呕了几下就好了，他漱了漱口，缓了一会。
　　徐陌上靠在水池上站在一旁看着他，心里既懊恼又心疼，第一次带人家出来就把人家恶心吐了还这么难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他低着头，踢了踢地板上的水珠，心不在焉，像犯了大错的狗狗。
　　苏虔弄得差不多，准备走，却发现徐陌上一脸低落在玩地下的水：“……”
　　“怎么了？”
　　徐陌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没事。”然后又踢了一下地。
　　“……”
　　“没事我们就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还得上课呢，兄弟。”苏虔认真说道。
　　徐陌上正伤心呢，硬生生被一句“兄弟”拉回现实，他突然站直身体，看着苏虔想反驳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变成了干瞪眼。
　　苏虔对他歪头疑惑：“嗯？”
　　看着对方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徐陌上投降：“…没事，走吧。”说完转头就走了，也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大概是他自己。
　　回到少年宫，原本苏虔想去自习室看书顺便等徐陌上，然后再一起回去，可徐陌上却说：“陪人陪到底嘛，你还没见过我跳舞吧，一块去看看呗，蹭课也没关系，我教你。”
　　苏虔想想同意了，反正父母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束缚久了的人是这样的，再加上苏虔内里本身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只是一直没有突破口和太大的兴趣去冲破，显得一直很乖。
　　舞社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苏虔跟徐陌上一同过去，里边的朋友就说：“徐哥来了，呦，这是苏虔吧，今天你俩一块来的呀。”
　　白悦闻言朝他俩看去，他看了眼站在徐陌上身边的苏虔，用赞赏的目光看向徐陌上：“可以呀，这就熟了？”
　　徐陌上被起哄，也不恼，但是他怕苏虔觉得奇怪别扭，就随意的说：“不是很正常，我俩家住一块儿，就结伴喽。”
　　“那你们岂不是之前就认识了？”一个朋友说。
　　徐陌上看了眼苏虔，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之前的话，他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
　　苏虔听了抬头看他，仿佛也在疑惑：他之前就认识自己？什么时候？像我这样存在感低的人也会被人认识吗？
　　徐陌上看出他的疑惑，放低声音对他说：“以后告诉你。”还顺带弯了弯眼角。
　　苏虔点了点头，现在追根究底确实不合时宜，况且他也不是心急的人。
　　徐陌上对他们说：“行了，不要深究我俩了，咱练吧，今天跳哪首啊。”
　　大家听徐陌上这么说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个问题了，都在讨论跳什么曲子，徐陌上趁着这个空隙带苏虔到后面做拉伸的地方，对他说：“苏虔，你就在这呆一会吧，我手机给你玩，里面有游戏，或者你看我们跳舞也成，都随你。”
　　徐陌上把包放下，把手机递给苏虔：“密码0125。我去练舞了啊。”
　　苏虔接过手机，放下书包，坐在地板上。看着徐陌上走向舞蹈队伍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刚才徐陌上对他的安顿不像是兄弟的安顿，像大人对小孩的安顿，像大人要干事情，小孩没人带，然后拿手机给他玩打发他，就差摸摸头再说一个“乖”了。
　　“……”苏虔又想起自己在徐陌上面前提起兄弟这种词时，对方好像情绪就会立刻变得不是很对劲。
　　苏虔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这货该不会想当他爸爸吧……
　　狂热的bgm响起，一群人随音乐开始舞动，街舞是一种体育与街头表演相结合的舞蹈，随性又炫酷。他们随着音乐律动，虽然身处这封闭的舞蹈室，却像表演在万人的广场，自由的，不羁的，放纵的，狂欢的，或许每次排练都不是排练，音乐响起的那一刻，就变成了派对。
　　苏虔看着徐陌上，也只看着徐陌上，可能他站在c位吧，突然觉得很羡慕他，他身上有他触及不到的自由，随性。
　　可能他们练舞的体能好，也不知道累，居然一下跳了快两个小时才休息。徐陌上让苏虔玩他手机，但苏虔也不可能真的去玩，他觉得这是别人的私人物品，还是不要随意打开的好，况且他一直没有手机，对手机也没什么兴趣。
　　徐陌上中场休息，下来找苏虔，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掏出水杯开始喝水，没错，就是那个带吸管玉桂狗的水杯。不过这次渴狠了，他直接拧开盖子喝，仰着头咕咚咕咚，喉结也随之上下鼓动，汗珠在从额头凝聚下流，有一滴刚好落在眉尾那颗痣上，像琥珀里的标本，栩栩生动。
　　苏虔盯着那颗浸在汗珠里的痣，大概是盯得久了，徐陌上感受到目光，抬手擦了头上的汗，琥珀没有了，只留下里面的标本，苏虔晃了晃神，转又去看他的眼睛。
　　“怎么了？怎么不玩手机，不用不好意思。”徐陌上继续擦着头上的汗也看着他。
　　“你跳的很好看。”苏虔答非所问。
　　徐陌上没想到苏虔会直接夸他，那是不是说明他有在一直看自己，想着是这样，他心中一阵欢喜。
　　徐陌上稍休息了几分钟又练了半小时左右，便准备走，他怕苏虔着急，今天就不练太久了。
　　白悦哪不知道他的心思，逗道：“啧，昏君，昏君呐！”
　　徐陌上笑着回到：“没办法，我也不想早退，可我实在心疼他，怕他无聊。”
　　苏虔拿好东西在门口等他，看到徐陌上在和白悦说话，白悦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出于礼貌他点了点头，回了一个打招呼的眼神，白悦也回以同礼。
　　徐陌上回过身朝他走来，对苏虔说：“走吧，我们回去。”
　　苏虔闻言也转了身，先在前面先慢慢走顺便等徐陌上跟过来，结果徐陌上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一下，你的鞋带散了。”说完竟然直接走到他身前就要蹲下给他系鞋带。
　　苏虔一下就反应过来他似乎要给自己绑鞋带，他哪受过这样的待遇，连忙拉住徐陌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苏虔隐约觉得有些羞耻，就是别人对他太好，他就会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正不正常，不知道别人家兄弟是不是也这样，这个兄弟处的，让他隐约有些感觉怪怪的。
　　徐陌上看他不愿意，知道他应该是不好意思，也没有再坚持。苏虔蹲下身去系鞋带，却感觉背上一轻。回头一看，原来是徐陌上怕他背着书包太重不方便，帮他拎着书包上的拎带。
　　苏虔轻松的同时惊讶于徐陌上的细节，他仰望着徐陌上，对方微微弯腰，一手插兜，一手替他拎着拎带。就像是再顺手不过的一件事情，随性又自然，像骨子里透出来的绅士行为，可他的整体风格又是玩世不恭的，二者交相辉映，让人捉摸不清。
　　他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迸了一下，让他全身微微发麻发酥，心跳也似乎加快了，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想应该是中午娃娃抓多了有点恶心还没缓好，于是快速整理好鞋带站起身，随着起身背后的重量感逐渐传来，苏虔对着徐陌上说了一声：“谢谢。”
　　徐陌上弯了弯眼角：“小事。”
　　两人回到小区才不过三点多一些，徐陌上甚至想一天都和他呆在一起但是又担心苏虔觉得厌烦，他依依不舍的和苏虔说着拜拜，见他进了电梯才往回走。
　　回到家，他将书包打开，拿出那只苏虔亲手给他抓的玉桂狗玩偶，宠溺的揉了揉它的大耳朵，然后把他放在枕头上，把枕头上原来那只摆到柜子上，完美，新宠晋升。虽然这两只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又怎么能一模一样呢。
　　徐陌上又将那两张五十元的纸币拿出来，两张都叠成方片，然后放在了手机壳里面。
　　做完这些，他往床上一仰，早上起得早，又刚跳完舞，有些累，竟就这么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初次见苏虔的那天：
　　那天是所有孩子最喜欢的一天，就是六一儿童节。徐陌上那时候初一，他们学街舞的协会，一般都会在一些节日里组织去商场或者广场进行表演。
　　徐陌上作为其中一名成员自然也不例外。舞蹈老师在后台给他们表演的人员化妆，其他孩子都欢声笑语，结伴哄闹聊天，只有徐陌上一个人坐在角落。以前的这个节日，他也会很开心，会和父母出去好好吃一顿大餐，但是今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他们俩分开了，而且闹得很不愉快。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那样，他的生活好像在一瞬间就变得不是自己的了。
　　那时候又刚上初中，同龄人的心智逐渐成熟，活泼青春，甚至有的会有些叛逆，而他每天却沉默寡言，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开心的，每天浑浑噩噩的上课，浑浑噩噩的回家，碰的巧的话家里阿姨还没有来得及走，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碰的不巧他回家就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这不能称之为家，只是一个住的地方。每次妈妈回来住的几天的时候，才让徐陌上有一丝丝暖意。
　　化妆的老师也看出来徐陌上的不开心，她心里想这么点大的人不知道哪天天心思这么重，其他孩子都开开心心的，他还挎着个脸，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想快点化糊弄过去赶紧下一位，就下手有些重，拍的徐陌上皱了皱眉。
　　他用那双毫无情绪的眸子撇了一眼化妆师，因为此时他是坐着，而化妆师是站着给他化妆的姿态，徐陌上微仰头，眼睛从微磕转到抬眸，显得蔑视又孤傲，化妆师与他只对视了一瞬，却感到莫名的震慑感，她突然很心虚却又碍于大人的面子：“待会上了台就是你有天大的伤心事都得给我笑知道吗？像什么样子！”
　　说着继续给他化妆，手却自然的慢了起来……
　　徐陌上后来表演的时候是笑着的，不过是一个表情，况且这点大局观他还是懂的，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添加自己的负面情绪。一首舞蹈下来，台下欢呼不断，掌声汹涌，气氛越是狂热如荼，徐陌上内心却越孤独悲悯，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场仿佛只抛弃了他的演出。
　　他没有换演出装，也没有卸妆，直接就这样准备回家，谁知出了商场，早上还好好的大晴天这时候却下起了暴雨，夏天的暴雨总是来的突然又猛烈。
　　徐陌上心里愈发烦躁，他没有带伞，看着模糊的街道，他突然特别想疯狂一次，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又下着大雨，天气阴沉沉的，车都开的慢了，打着近光灯，甚至因为这恶劣的天气有些堵车…
　　演出服的鲜艳色彩竟成了这座城市此刻最靓的风景线……
　　奔跑在街道上，雨水浇灌在他的皮肤上，冰凉清透，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又或许掺杂了些别的温热液体，反正没人知道，雨水这么大总能盖的住些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