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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只纵容十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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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讨厌我吗?要掩藏你的喜怒哀乐,要和我划清界限……”话里有些颤抖,说到最后更是一哽。云丛丛顿了顿,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十二中扛把子,被欺负了头破血流也要把对方牙揍出来,否则誓不罢休的小魔女竟然因为这种破事被气哭了?!
崔子摺似乎也认为这声哽咽是幻听,忙抬头看向云丛丛。透明的水滴从她的脸颊滑落,以陨石撞击地球之势在他心中砸下深坑。
崔子摺难得慌乱,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云丛丛愣了愣,又使力,要把崔子摺拉起来。
这次却很轻松,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崔子摺就站了起来。
来到办公室,还没说明来意。电脑桌前的阴海峰顺着声响望了他们一眼,了然:“来请假的?”
看到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阴海峰没说什么,似乎是因为崔子摺品学兼优而完全信任,直接就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
阴海峰看了云丛丛一眼,说:“你是陪同的?”
“嗯。”云丛丛看阴海峰一句不问就开始写假条,有些心急,怕他不了解实况写错了,于是说:“发烧请病假。”
阴海峰手中笔未放下,古怪又稀奇的看了云丛丛一眼。笑了笑,倒没说话。
直到把请假条撕下来,阴海峰才看向一言不发的崔子摺,话里有怪罪:“早跟你说像是在发烧,你不信。要是烧傻了我哪来的学生考清北?”
云丛丛闻言,狐疑的看了崔子摺一眼。
崔子摺不看向她,用沉默回挡了她的一切疑问。
但,这个疑问还是在医院里被解开了。
量体温的医生看了崔子摺的状态,皱眉:“拖了多久了?”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有一股子不露自威的气质。崔子摺迟疑了几秒,摇头:“不知道。”
医生哼了一声,对上云丛丛求知欲望明显的脸,似乎从他们的校服上推测出了他们的关系:“小小年纪早恋?”
“呃。”云丛丛不禁佩服医生的眼力:“我们两个可是纯洁无瑕,热情似火的纯友谊。好学生哪能早恋呢?”
云丛丛狗腿,医生也不正眼看她:“热情过头了吧?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对不对劲我早练成火眼金睛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话题的走向逐渐变得奇怪,况且椅子上还坐着一个楚楚可怜的崔子摺。云丛丛只好干笑几声,把话题拉回正轨:“这个,医生您看。该给他用什么药呢?”
“我就是说你们年轻人不把身体当回事。将近40度,再多点恐怕人就出问题了。要不是你这小男朋友年轻抗造,十头牛都不能把他从死神那拉回来。”医生一本正经的扯皮。
云丛丛因为他说的太夸张,在一旁小声插嘴:“发个烧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
“发个烧不至于,那反反复复的烧呢?也不怕把自己烧成肺炎。”医生瞪了云丛丛一眼,又看向崔子摺:“还好你不是我儿子,要是我儿子我不得家法伺候。”
医生的话说的恶狠狠的。
但一直沉默不语的崔子摺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笑点,笑了一下。
生病中的人总是更柔软。崔子摺平时冷冰冰的面具戴惯了,此时摘下来。桃花眼里的冰化为浮沫,泛越着热力和活力,一边唇角的梨涡像酿着一碗清洌醉人的酒,暴露在空气中,绝色生姿。
云丛丛和崔子摺相处这么久,很少见他笑过。此时见他勾唇,却不像之前那样觉得心痒痒的紧。医生的话还犹如停留在耳畔,字字锥心。
“你还笑!发了烧还要拖这么久,等着它痊愈呀。”云丛丛气不打一处的破口大骂。
医生也和云丛丛站在统一战线:“还笑呢。吃药,打针,输液你一个也别想逃掉。”
恢复成扑克脸的崔子摺:“……”
*
崔子摺在病房里输液。等的有些久,云丛丛便下楼溜达了一圈,打了一份粥回病房。
医生说吃过药会犯困。云丛丛回到病房,见崔子摺还在睡。
病中的人总没有几分锐气。
崔子摺合上双眼,纤长浓深的睫毛不安分的轻颤,他轻声喃喃:“饺饺……”
云丛丛憋的有些想笑,这么大人了,还把饺子说成饺饺,说叠词也不嫌自己幼稚。
但谁让他是病中的人呢?
自己也只好将就。
云丛丛心里抱怨,脸上却挂着自己难以察觉的笑,她把粥放在柜头上,又下楼买饺子去了。
不是饭点,食堂里的饺子早就一扫而空了。云丛丛不熟悉二院附近有哪些餐店,又没有手机,只好四处留意哪家有卖饺子的。
走了几条街,云丛丛还看到有家卖饺子的。
云丛丛进店时店主还忙着和面做饺子皮。云丛丛陪崔子摺来医院,眼看他输了几个小时的液。
崔子摺要吃药,好歹喝了些粥。
但云丛丛自来了医院后便滴水不沾,此刻肚子唱空城计,她才发现自己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此刻看着老板包饺子,云丛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老板看她一副馋样,说:“在这里吃?”
云丛丛说要把饺子带回医院,就怎么也不肯在店里吃。
老板让云丛丛坐着等,麻利的包出各个滚圆饱满的饺子。云丛丛目不转睛的对着饺子咽口水,但还是忍着食欲,把饺子放进塑料盒里捂严实,不溢出一丝热气。
拦车回到医院,到病房门口。云丛丛发现走之前紧锁的门此刻是虚掩着的,里头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人声。
“我帮你削个苹果吧。”
女孩低柔温软的声音响起。云丛丛一惊,透过门隙往里看,只见本该在学校的林意瑶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细致的为崔子摺削。
崔子摺似乎习惯了她熟稔的态度,没有半分不适,只说:“你回学校去。”
从来温温柔柔,和一切异性保持距离的林意瑶摇了摇头:“不,我想看看你。”
崔子摺轻笑几声,画里有几份难以察觉的嘲弄:“看看我?”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云丛丛都看见林意瑶的脸“唰”的一下变红了,她垂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声音糯糯:“哎……什么啊,你,你明明懂的。”
云丛丛有些愣神。
里面的人在你拉我扯。
可是,崔子摺这个人,惯会与人划清界线。不脱不欠,不脱泥带水。面对人情与截越往往当机立断,斩钉截铁。从没有与他人周旋的意愿。
饺子的蘸料是老板的独家秘方,刚出锅时云丛丛就把它捧在手上。她怕里面的蘸料溢了出来,就隔着薄薄一层塑料盒捧了一路,想着这样更平稳。
端了这么久,手早已被烫的发红。云丛丛从小被家里人宠着的,很少亲力亲为做过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烫出水泡。但当时,火急火燎的云丛丛只想要早点端回来给他。
省的一路烫只为让他吃上热乎一口的饺子。
云丛丛想想,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的筋搭错了。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捆绑在一起也好,互相纵容也好,互相喜欢也好,都和她云丛丛没有关系。
她一个局外人,何必因为他发烧拖着也要带他来医院,饿的要命忍着也要看他打好点滴,徒步走几条街烫的想哭也要给他端回来。她是什么绝世大冤种还是什么保姆命?
云丛丛忍不住了,愤然而走。
喂垃圾桶也不喂这个对她冷酷无情对别人如春风乍暖的老狗了!!
云丛丛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没带走半分云彩。
所以,因头疼而自顾不暇的崔子摺没能看见门口那道一闪而过的影子。但也许是真的烧傻了,他看着眼前藏不住少女心事的林意瑶。终是没守住心中的困惑,问:“何婷……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何婷,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是崔子摺秘而不宣的禁忌。从前他无意间提到这两个字,那个男人便疯了一样,逼着他再不肯吐露出这两个音节。
他曾以为这两个字会和他一同埋葬在黄土之下。可现在他才发现,提及这个名字原来这样轻而易举。
哪怕仍有停顿和犹疑,他的面部表情还是做到了滴水不漏,仿佛他与这个名字的主人毫无关联。
只是无心一提。
他的嗓音平静无波,只因生病而有些沙哑,却没带什么多余的复杂情绪。林意瑶被他哄骗了过去,还以为他真的同他从前所说是何婷朋友的孩子。所以林意瑶说:“妈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已经不在了。”
闻言,崔子摺那双黑沉的眼眸微微一缩,有轩然大波在这广阔无垠如深海的眼眸中泛开。
他忽然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不想追问,也不想倾听。
他躺了下去,声音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你走吧。”
林意瑶不想离开,但崔子摺态度决绝。林意瑶到底怕他骨子里的漠然和森冷,她不敢有所忤逆,拉开门走出病房。
“啪挞”一声,彰示有人离开。
崔子摺此刻才像褪下了虚伪的,紧闭的,用于掩饰的蚌壳面具。整个人像没有生气的,漂亮的提线木偶。
什么也没有了。
血液里割舍不掉的天然联系,终于彻底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