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你应该来乌野》萧沅子

2、第 2 章

　　橘发少年确认虎杖悠仁没事、连着鞠躬道歉后，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刚才你的速度好快！‘唰’一下就闪过去了！”

　　少年眼眸亮晶晶的，里面跃动着鲜明的亮色，像被阳光透过来淬满了光的琥珀，“忘记说了！你好，我叫日向翔阳，是雪之丘中学三年级的学生！”

　　中学三年级，是同龄人啊。

　　面对橘发少年灿烂到晃眼的笑容，虎杖悠仁怔然几秒后，也倒豆子一样接上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虎杖悠仁，就读于……”

　　“诶，呃，雪之丘……中学？”

　　两人并肩坐到公园内的长椅上，虎杖悠仁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传来阵阵冷意。他重复了一遍于他而言陌生的学校名字，眉梢不解地扬起，“是外县的学校？”

　　奇怪，他对这所学校毫无印象。难道是在仙台市外吗？

　　“不是！是仙台的学校哦。”

　　看虎杖悠仁很困惑的模样，日向翔阳歪了歪头，很快自行找到理由，“可能因为，我的学校不算有名气？你不知道很正常啦。”

　　“不算有名……啊。”

　　“嗯，学校的学生不太多，社团活动也不是很完善。”

　　日向翔阳表露出的态度很坦然，只是语气略显失落，在此事上像经历过挫折。

　　但他没失落几秒，又扯出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来，“但是，学校里有很多愿意帮助我的人！所以虽然没有名气，但雪之丘还是很好的学校哦！”

　　好乐观啊！

　　看着似乎没有挫折和磨难能打倒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只需要难过一小会儿，就能迅速转化为前行的供能。

　　跟这样的人相处，实在太容易受到感染，汲取到正向的能量。
　　虎杖悠仁也跟着笑起，呲出一口白牙，“原来如此！”

　　两个人都不是认生的性格，不少脑回路又极同频。
　　从学校的话题开头，他和这位名为日向翔阳的少年没聊几句话就熟络起来，后面已经能很自然直接以名字称呼彼此。

　　日向翔阳盯着虎杖悠仁的瞳孔，忽然说：“说起来，悠仁，你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诶，为什么要这么问？”虎杖悠仁用弯曲的手指挠了挠脸颊，疑惑道。

　　“我说不出来原因啦……但总觉得，你走到公园来的时候，心情并不好。”

　　日向翔阳认真道：“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他面容分明很稚嫩，可眼中有仿若野兽一样完全出于直觉的、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敏锐。能将人剖析开来，让人对上视线时不禁心生惊意。
　　虎杖悠仁并不畏惧这样的目光。但他自认为把情绪低落遮掩得很好，直接被对方看穿，还是愣了下，“啊，很明显吗？”

　　“很明显的！”

　　少年能看出虎杖悠仁的迷惘似的，郑重其事点头。

　　虎杖悠仁张了张嘴，可诸多言语涌到嘴边，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爷爷愈发严重的病情，如有千钧重的嘱托和话语……这些显然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

　　日向翔阳眼睁睁看着虎杖悠仁的精气神像被割开了个口子，飞快消退，眼尾无精打采耷拉下来。

　　他明亮的橘色眼珠转了圈，最后定在自己手里抱着的、脏兮兮的排球上。
　　“唔，你现在有时间吗，悠仁？”他不再追问虎杖悠仁经历了什么，而是有些突然地来了这么一句。

　　尽管尚处于迷茫中，虎杖悠仁还是迅速回答，“我有时间，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托几个球吗？”日向翔阳问。

　　虎杖悠仁眼睛稍稍睁大，“托球？”

　　“是的！就是，唔，‘咻’地把球送出去！”用了生动的拟声词，但大概语言依旧无法完全表达出意思，橘发少年说着，兴冲冲站起身给他演示了一遍。
　　只是他技术也称不上娴熟，比划好久手势，才把这一球送了出去。
　　球在空中呈现抛物线，落下时像被摁下了慢镜头键，正好由上至下经过虎杖悠仁的视野。

　　“就是这样！然后我‘啪’把球扣下去，是一次练习！”

　　日向翔阳挥着手，模拟扣球的动作。他把球捡回夹在胳膊下面，面朝虎杖悠仁双手合十，“只需要几个球就好，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了！”

　　再对上少年热烈而恳切的目光，虎杖悠仁把手放在后脑勺上，嘴巴微张，但无论怎样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总觉得，翔阳比起是真的需要有人陪同训练，更多是想用运动的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表现得真的那么明显吗！都已经到会让别人担心的地步了。嗯，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太多啊……

　　虎杖悠仁想着，从座位上起身，唇角上扬也绽开粲然爽朗的笑，“好！我来帮你！”

　　在即将落下的日暮里，他接过了那颗排球。

　　……

　　排球。

　　虎杖悠仁对这项运动的了解，其实仅限于学校的体育选修课。

　　他双手抓球，有一下没一下抛着，努力把老师的几句科普和日向翔阳的拟声词指导在脑海里具象化。

　　应该是，先要将球抛到上面。

　　等到球落到合适的地方时，用指腹的部分碰到球，把球送出去……

　　哦对，还要瞄准翔阳的方向！

　　在他努力思考该如何“托球”时，不远处，日向翔阳身体重心下压，已完全做好了准备。
　　他面庞稍稍向上抬起，看上去很期待，目光完全聚拢凝在他手中的排球上。
　　被这样凝视着，虎杖悠仁难得紧张起来。

　　再默念过了一遍基本的注意事项后，他深吸气，手臂弯曲，把球用力往上一扔。

　　……第一球，偏了。
　　第二球，倒是送出去了，但离翔阳有些远。
　　第三球，有些太高了……

　　……

　　不知道第几次尝试，虎杖悠仁三五下爬到树上将挂在上面的排球取下，抛给下面的日向翔阳。

　　橘发少年眼睛亮亮的，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但听了对方的夸奖，虎杖悠仁反而有些许着急，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和之前打过的棒球等等其他球类，完全不一样。
　　排球上手不算简单。但最重要的是，对配合的要求……很高。
　　对于他这个半外行、以及才认识没多久的日向翔阳来说，想要顺利配合上，显然并不容易。

　　羽绒服被解开扔到长椅上，但运动带来的燥热使汗水仍不断渗出，连带影响注意力的凝聚。

　　虎杖悠仁将胸口的浊气吁出。排球再次高高抛起。

　　至少。
　　想帮忙给翔阳完美托出一球啊。

　　然而这次，球刚离开手指，虎杖悠仁往前挪的脚步忽地像被藤蔓缠住定在原地。
　　方才细微的急躁在这球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心中喊了声不好。

　　好像，太用力了！和前面几球的手感不一样！

　　在虎杖悠仁逐渐惊恐的眼神里，这一球呈抛物线，难得没有偏离，反而完美按照他设想里的落点飞速下落。
　　但由于用力过猛，在他反应过来前，没给他“托”的余地。

　　最后，直接轰向了日向翔阳的脑袋顶。

　　——“啪”！

　　日向翔阳：“！”

　　伴随一声轰鸣巨响，排球狠狠砸在橘发少年的头发上，使他本来锋利若剑刃的目光渐趋呆滞。
　　经过几秒加载时间，日向翔阳最终表情一片空白，和滚落的排球一道，“扑通”安详地倒在了地上。

　　“翔阳！！！”

　　虎杖悠仁着急忙慌跑去，凑近看清日向翔阳橘发里隐约鼓起的一大块红肿后，直接整个人失去了色彩，“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日向翔阳晕晕乎乎回答。

　　不，这反应，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虎杖悠仁心惊肉跳地吞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说话时嘴里格外发干，“真，真的吗？”

　　得去医院吧，或者要打120吗！

　　在他手忙脚乱翻找手机时，日向翔阳从地上勉强爬起。他抚摸着自己被砸的头顶，快把毛茸茸的短发揉成鸡窝头，“我真的没事，别担心！嘶……”
　　话音被迫中断，指尖碰到了肿起的部分，少年猛倒吸一口凉气，脸皱在一起。

　　“抱歉！！”声音染上猛烈的愧疚，虎杖悠仁大喊，并配以头快扎下去的深鞠躬。

　　日向翔阳连忙摆手，“没关系的，本来就是我在麻烦你帮忙！另外，悠仁你的准头好足啊，力气也很大！”

　　这话根据当前的语境，很容易让人生出阴阳怪气的听感。
　　但偏偏日向翔阳的神情恍惚又真诚，不带任何讥讽，能听出他确实在真情实意夸奖。

　　“多谢夸奖……”

　　虎杖悠仁先下意识道谢，紧跟着面色微变，望向日向翔阳，“等等，不要用受伤来作为夸奖的依据啦！”

　　“没有用受伤作为依据！嘶啊，怎么又碰到了……”

　　捂着脑袋，日向翔阳龇牙咧嘴了大半天，也没能从方才的阵痛缓冲回来。

　　但他心态丝毫没受影响，还又乐呵呵把球塞回虎杖怀里，“悠仁只是刚开始接触排球，还不熟练！我最开始的时候，还总会打歪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
　　“没有关系的，再来一球吧，悠仁！”日向翔阳的手臂箍在虎杖悠仁肩膀上，目光如炬。

　　虎杖悠仁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的橘色脑袋看了好久。
　　久到日向翔阳举着的手开始发僵，他才极艰难地出声，“先别打了！”
　　“翔阳，除了肿起来的地方外，你头上在冒冷汗啊！脸色也好白！”

　　日向翔阳露出豆豆眼。

　　“……诶？”

　　最终，这场闹剧以虎杖悠仁拖着他新结识的朋友去了医院作为终结。

　　等检查报告出来，两人的侥幸心理都被击了个粉碎。轻微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一周。

　　医生给他肿起的部位敷着冰袋，一边拿报告看，“现在感觉怎么样？”

　　日向翔阳乖巧地如实回答，“脑袋里面好像有球在滚。”

　　“……怎么弄的，被什么东西碰到了？”

　　这次虎杖悠仁满怀愧疚地替他回答，“打排球时，我砸到他头了。”

　　医生看他俩的视线顷刻间复杂起来，低头抬笔在病例上加了几句，“先观察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适当但不要剧烈运动。”

　　“那个，请问，排球……算剧烈运动吗？我可以不跑的，只颠球？”
　　大概有神智不太清醒的缘故，日向翔阳表情还发着懵，但仍下意识想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

　　医生闻言动作一顿，幽幽抬头，朝他们二人投以冰冷的注视。

　　两人瞬间都幻觉自己置身于冰窖中，在危机感的提醒下，异口同声应答：“好的，我们明白了，谢谢您！”

　　等医生走开，这下无精打采的人成了日向翔阳。
　　意识到医嘱没有半分回绝余地，他面上蓬勃朝气瞬间被抽空，虚弱倒在了病床上，“这几天不能剧烈运动……”

　　余光瞥见虎杖悠仁复杂内里饱含自责的神色，他话音立马一转，“……正，正好！可以多休息几天！”

　　“……”
　　“嗯，先好好休息吧，翔阳。”

　　仍没从自责里走出，虎杖悠仁朝他露出一个并不轻快的笑，“抱歉啊。”

　　“没什么的！”日向翔阳快把头摇成拨浪鼓。想到什么，他急切道：“我只是小伤啦，没什么事的！过几天，就可以再一起去打球了！”
　　“悠仁，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再一起！”

　　在日向翔阳一连串的语句中，虎杖悠仁低迷的气息被强行摁下了中止键。他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愣是没能插进去话。
　　等到拿了交换完line的手机走出病房，他意识都仍迷迷瞪瞪的，像还处于一片混沌中，只是本能朝病房内的少年扬手道别，“呃，那再见啦，翔阳？”

　　“嗯！再见！”

　　少年满是活力的声音被一道薄薄的门板隔离在了病房里面。
　　虎杖悠仁在门口驻足片刻，手机上是日向翔阳刚发来的消息，上面有个大大的笑脸。

　　受伤了还在想排球的事。翔阳，真是很喜欢排球啊。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一起打球的话……

　　去前台缴清了医药费，虎杖悠仁把手揣进口袋，这次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目光掠过各类店铺，最后停留在一家体育用品店上，往前的脚步一顿，若有所思。

　　门铃声响，里面打着盹的店员惊醒看来。虎杖悠仁站在门口，眼眸弯起扯开一个开朗的笑，问：

　　“你好！请问有硬排球吗？牌子是叫，嗯，米，米萨卡？”

　　“米萨卡……？您是说，Mikasa吧？”

　　“是的！不好意思，请帮我拿一个，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