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誓竹意》今天烧香了吗

4、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距离苍舒念笙仅有几步之遥的为首黑衣人闻言一怔，纷纷看向周围，未发现任何异常，破口大骂：

　　“大难临头还敢虚张声势！找死！”

　　这人气势汹汹杀过来却连苍舒念笙的面容都没能看清就倒地没了声音，出手之人一击即毙。其他人瞬间有些慌乱，他们居然没有看见同伴是如何被杀死的！一时间不敢猛冲上前，只缓缓向着中间围去。

　　“帮忙可以，有条件。”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却辨不清来源。

　　“解决他们，可以聊聊。”

　　“好。”

　　苍舒念笙淡定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捻起挂在上面的一支飞刀把玩着，好好的锦袍被扎成了筛子，看得人心堵，索性就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冻着。

　　面前兵戈之器碰撞的声音逐渐减弱，奶白色的一池泉水却变得鲜红。

　　温暖柔软的袍子披在肩上，一双修长的手绕到苍舒念笙身前，替她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

　　“满意了吗？”

　　“如果幕后主使也一并解决，或许本公主会比较满意。”

　　祁夜钧儒高出她许多，此刻低头看她。半晌，忽然伸手到苍舒念笙脑后将那湿漉漉的长发拎出来放在袍子外面，才缓缓俯身，紧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别恃宠而骄，我没有理由主动为你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苍舒念笙白了他一眼，向后挪了一步，抬头与他对视，“什么条件？”

　　“储君之位。”

　　苍舒念笙闻言轻笑出声，她绕着祁夜钧儒走了一圈，不解道：“我？”

　　祁夜钧儒对她的轻笑不以为意，耐心回答：“是的，你。”

　　苍舒念笙收敛了笑意，目光沉沉，“大殿下总不会是今日突发奇想吧？”

　　“从前也想过，有五分把握。如今有你一起，自然胜券在握。”

　　“虽不知你为何如此坚持，但是我苍舒念笙喜欢冒险，我答应了。”

　　祁夜钧儒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似是心情极佳，“你的条件呢？我可不信你乐于助人。”

　　“护我周全。”

　　苍舒念笙声音很轻，面无表情看着一池血水，给人一种似乎没有说过此话的错觉。

　　祁夜钧儒眼里情绪莫辨，沉默片刻，才低声回复：“好。”他转身欲走，听见背后那人又说：“区区储君之位你就满足了？不如直接继位如何？”

　　“我要让他不得不封我为储君，要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江山易主。”

　　比我还狠，苍舒念笙转了转眼睛，有意思。

　　都说太始国最是崇尚王族和睦，千百年来未曾因为夺位出现过什么纷争。如今这‘优良传统’怕是难以为继了。

　　但是苍舒念笙才不在乎，这里是敌国，当然越乱越好；就算不乱，她也会添火加柴的。

　　“什么？没有一个活着的？”

　　林贵妃猛地站起来，满脸震惊看着眼前的人，“那小贱人呢？死了吗？”

　　林诀一脸为难，小声道：“毫发无损。”

　　‘哗啦’，林贵妃把身边能砸的都砸了个遍，努力闭眼深呼吸平复心情。

　　“好，很好。父亲平日养了你们这些废物，连一个小丫头都解决不了。都给我滚，各领四十大板！”

　　林诀恭敬行礼，面色阴寒，退了下去。

　　“娘娘，会不会被发现是我们的人。”

　　“不会，那些都是死士，用的武器也不是我们府上的。”

　　巧玉扶着林贵妃缓缓坐下，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定是有人帮她，否则凭她三头六臂今日也绝无可能毫发无损。去查查，今日何人夜半时去了温泉。”

　　“是。”

　　一夜无梦。

　　第二日皇帝也未下令回宫，据说昨夜宠幸了行宫一个貌美如花的宫女，想来是贪恋行宫春色吧。

　　一把年纪了还这般，苍舒念笙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复又想到她那个‘不争气’的父王，至今也没能生出个皇子来继承他心爱的江山社稷，一时又颇觉无语。

　　今日宴席上皇帝满面红光，搂着新宠不撒手。皇后依旧如同戴了假面具一般菩萨似的端坐一旁，林贵妃却一副没精打采又强装开心的样子，时不时瞥向苍舒念笙。

　　祁夜钧儒原本对她爱搭不理，如今突然转了性子非要结盟，苍舒念笙猜得到其中种种，不是她爱管闲事，只是她不去惹麻烦只怕麻烦也会招惹她，不如主动出击。另外也不是她自卖自夸，她还真有这个自信可以帮忙。毕竟，太初可是出了名的爱内斗。

　　外祖父凭一己之力斗倒了他另外的五个兄弟，他的好儿子也有样学样设计杀害了唯一的兄长。再往上便更加数不过来，甚至还有王后上位的辉煌历史！

　　想来在祁夜钧儒眼里，夺位之争于她而言就像呼吸那般游刃有余。

　　想到此，苍舒念笙忍不住笑出声。

　　得知昨日除了苍舒念笙只有祁夜钧儒和祁夜初尧那个时刻还在温泉，林贵妃眼神暗了暗，这两个皇子无权无势，按说不该有这么大的能耐。祁夜钧儒不用提，连皇帝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么只可能是祁夜初尧，毕竟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也许有什么势力在暗中扶持。

　　林贵妃想得入神，一直盯着苍舒念笙，突然见她笑，吓了自己一跳。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更是气得手抖。今日这小贱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行宫。

　　宴席过半，皇帝如今美人在怀乐不思蜀，也不愿意将人遣散，似乎故意拘着一般。后宫的娘娘们早就被那狐狸精气得牙痒痒，俨然没了饮酒作乐共度佳节的心思，却又不能离开，一个个百无聊赖五脊六兽待在原位，怨声载道。

　　终于还是皇后看不下去，开口吩咐可以稍稍离席散散酒气再回来，于是原本人满为患的宴席刷啦啦少了一大半。

　　离开前，苍舒念笙早就注意到到林贵妃的眼神。仔细想来自己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却惹得林贵妃视她如眼中钉。果然女人生气没有一点道理么？

　　进了房间关上门，都不用转身也知道有人在。她先开了口：“林贵妃母家的人吗？”

　　“是的。”

　　“打算先从谁开始？”苍舒走过去，在桌子另一边坐下，自然地接过祁夜钧儒递来的茶，品了品，微微皱眉，就放下了。

　　“林氏。”

　　“逐个击破多没意思，谁都别想作壁上观。”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要是后悔了可以随时解除我们的合作关系。”

　　“玩笑话而已，真是小孩子脾气。”

　　祁夜钧儒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小丫头，心里却忍不住想：真是疯了！想他一个二十岁大好男儿居然要靠哄孩子夺位？

　　苍舒念笙知道他在想什么，本不该在意，此刻脑海里却不自觉浮现另一个身影。

　　“从年龄上来看，确实有些许荒谬。”苍舒念笙转了转手里的白玉扳指，不动声色观察祁夜钧儒，可惜他对这扳指没有一点反应。

　　“但是我认识一个人，十三岁便能搅弄风云，惹得朝野忌惮。虽然我也许不如他，但是我也不差！”

　　苍舒念笙心里生出一股骄傲自豪的感觉，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一张脸说垮就垮。

　　祁夜钧儒把她几度变幻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面上依旧平静，却暗暗捏紧了手中一只残缺的白玉扳指以及用丝线绕在一处的半截指骨。

　　再回到席上，林贵妃也不知是有什么喜事，笑得妩媚多姿，惹得皇帝频频看向她，几次忽略怀里的新宠。

　　苍舒念笙看着面前突然多出来的酒杯，强忍着没有翻白眼。这么明显的毒酒，她除非是个傻的才会去喝。只是谁人如此明目张胆，林贵妃？这女人应该更在乎储君之位多一些才对，怎么盯着她没完没了？

　　转念一想，计上心头。

　　苍舒念笙起身，恭敬行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如此良辰，念笙看着陛下美人在怀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王，我父王一把年纪至今未有皇子继承大统，而陛下不仅子嗣众多而且个个出彩，可见陛下福泽深厚。”

　　皇帝许是心情极好，酒也喝的多，甚至记不得这个站起来的是谁，自顾自笑得畅快：

　　“爱卿有心，赏！”

　　底下众人面色古怪，却也不敢吱声。

　　苍舒念笙离开自己的座位，端着酒杯走到皇帝面前，似乎是要把酒递给皇帝，见状林贵妃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不是林贵妃’，苍舒念笙心里疑惑，一个念头划过，她一边留意着那人的表情，一边不动声色：

　　“如今这酒盛了陛下福泽，便有极好的寓意，陛下觉得，此酒赏给哪个有福之人合适？”

　　皇帝眯着眼，虽有些迷惑，却还是配合：“爱卿觉得呢？”

　　“自念笙来到太始，承蒙贵妃娘娘多次照顾，心中感激不尽。”

　　说着，举杯走向林贵妃，林贵妃怒目圆睁，皇后表情依旧淡淡的，可是眼里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

　　“谁都知道贵妃最最宠爱的便是四殿下了，所以这酒，该是赏给四殿下才最合适。”

　　“好好好，那就赏给无忌哈哈哈”

　　“陛下——”

　　“娘娘不用急着谢恩，且等四殿下先饮了酒也不迟。”

　　林贵妃面色苍白，满头冷汗，狠狠瞪着苍舒念笙，在四殿下茫然地站起来准备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的刹那，林贵妃冲过来打掉他手里的酒杯，酒水溅了祁夜无忌和苍舒念笙一身，这边的动静也让皇帝酒意散了几分。

　　“大胆！你们在做什么？”

　　“回陛下，许是念笙喝多了酒，一时手滑没拿稳酒杯。”

　　“贵妃不在自己位置，过去做什么？”

　　“臣妾，臣妾”

　　“陛下，林妹妹看出念笙醉了，怕她摔着好心过去搀扶，却是没来得及。”

　　皇帝冷哼一声，贵妃看了一眼皇后，厌恶地转头，继续瞪着苍舒念笙。

　　“你二人衣服都湿了，下去换一身吧”皇后贴心吩咐。

　　“是。”

　　祁夜无忌本就醉意朦胧，现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就被宫人搀下去换衣服。

　　众人只以为是都喝醉了，对这小插曲毫不在意。

　　祁夜钧儒假装酒醉歪倒在一旁，看着苍舒念笙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祁夜初尧觉得今日的苍舒念笙反常，至于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人与初见时似乎有些不同，又似乎她一直便是如此，只是他还没完全了解她。可是心里的不安此刻却是越来越重，尤其又想起那日温泉池边，他悄悄躲在暗中听到她与王兄的对话。

　　心中多了几丝烦闷，也起身离席准备从前透透气。

　　林贵妃苍白着一张脸坐下来，惊魂未定。不过看到祁夜初尧离开宴席，一双眼里又露出算计的光芒，巧玉立刻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苍舒念笙几乎可以肯定，今日这毒酒虽不是林贵妃准备的，但她却知道这酒有毒。本想看好戏，却不料连累了自己。

　　是皇后。

　　明知道她不会轻易饮了毒酒，却还是这般行动。这么做的目的肯定不简单，她沉默地跟在带路的宫女身后边走边思考。

　　“殿下，到了。”

　　宫女说完，就原路返回，走得很是急切。

　　房间里有人，还是个很熟悉的人。

　　苍舒念笙心念电转，猜到今日这人的意图，或许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同设局。

　　她没有进去，而是向前走了走，去到另外一间。

　　祁夜无忌一边自己脱掉外衣一边破口大骂：“一群该死的奴才，居然不留下来伺候。”他一阵一阵头晕，瘫在床上大喘着气，又忍不住开口：“还有那个什么公主，就是个贱人，一肚子坏水处处与我作对……”

　　“四殿下骂够了么？”

　　祁夜无忌闻声似乎在哪听过，缓缓坐起身来，好半天也看不清眼前是谁，只觉得来人身形曼妙，身上的香气直往心里钻，钻得人身上一热，他摇摇晃晃起身，踉跄向前且笑得猥琐：“小美人儿说话怎么冷冰冰，怪吓人还，过来让我稀罕稀罕……”

　　苍舒念笙玉指点在他鼻尖，粉色的雾随着他的呼吸没入。

　　祁夜无忌感觉浑身上下就像要着火一般，一股股的冲动涌入那处。他浑身颤抖着就要向前扑去发泄，却被苍舒念笙反手狠狠摁在门上。

　　“我是谁？殿下看清了么？”

　　“美人儿！”

　　“殿下，看仔细了，我叫什么名字？”

　　祁夜无忌根本挣扎不动，他也不明白一个弱女子怎么有如此大的力气，可是身上欲望成海，实在不堪折磨，他用力睁开双眼，努力寻着一丝清醒，看清了眼前之人。

　　“苍舒念笙！”

　　下一秒他终于被人松开，理智告诉他无论如何眼前这人碰不得，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紧紧握住瘦削的肩膀，狠狠向前压去。

　　“救命啊！救命！……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