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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光 ...

  •   And I looked into his pure blue eyes filled with tears.
      “Please, don’t let them take me away!” he said with an appealing look, “Ludwig, my friend, please don’t.”
      I could have done something for him, or at least stayed with him, but I hesitated.
      I said nothing. I did nothing. I just stood here in silence.
      我看着他那双噙满泪水的蓝色瞳眸。
      “求你了,别让他们把我带走。”他满脸恳求地对我说,“路德维希,我的朋友,求你别这么做。”
      我本应该为他做些什么,或者至少陪在他身边,可我犹豫了。
      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路德维希猛地睁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到地上。
      午夜时分,万物都在沉睡之中,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除开谢灵轻微的呼噜声。
      他裹着软乎乎的被子蜷缩在沙发里,像某个正在过冬的小动物。
      路德维希深深地呼了口气,如劫后余生一般。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不对,与其说很久没有做梦,不如说他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需要睡眠的。
      他不是不想入睡,而是害怕入睡。他害怕陷入梦境,害怕面对那双蓝色的眼睛……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脑海里的残存的影像,然而一闭上眼,那双眼睛依旧清晰地出现了。
      不行,得找点事做,好让他不再去想这些往事。
      而他的食欲仿佛也听到了主人的诉求,开始刺激着他的口腔不断分泌唾液,咽喉如火灼一般干燥,渴望着血液的滋润。
      他看了一眼正在睡梦中的谢灵,喉头缓缓地难以克制地滚动了一下。
      路德维希迅速挪开视线,眼球不停转动着,终于盯上了不远处的厨房。
      对,他的食物应该在那里。
      他站起身,正要迈开腿,却被脚上一时被毛毯藏住了的锁链牵住了步子。他俯身拾起了毛毯,这大概是谢灵给他披上的,虽然他并不需要这些,但是……应该挺暖和的。
      看着身后那条长得看不见头的沉重锁链,想到每走一步就是叮铃哐啷一阵响,路德维希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算了,也不是很饿。
      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这栋别墅,感觉好像也没太大变化。
      事实上,他也记不清这栋别墅从前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客厅里摆了一架音色还不错的立式钢琴。威廉也就是别墅的第一任主人颇有些音乐天赋,闲暇时常会弹上几曲。
      地下室隔音不太好,加上他听力绝佳,威廉的钢琴声便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说实话,弹得确实不错,如果他不搞科研,也许会成为一名钢琴家。
      可惜在威廉去世后,路德维希再也没听过美妙的琴音,他猜想威廉的学生大概没什么音乐细胞。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架积灰的钢琴还在不在,又或许早就坏了,被丢掉了。
      然而,视线一转,他发现了落地窗边立着一架钢琴,上面罩着一层白色的防尘布。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当年那架钢琴,不是也无妨,他只是觉得……他的人生需要音乐,尤其是钢琴带来的音乐,毕竟这是在他出生前就一直陪伴着他的声音——他的母亲是一位钢琴老师。
      他小时候常常觉得母亲有两种人格,一面是温柔和蔼的慈母,会给他讲睡前故事还会唱摇篮曲,另一面是不苟一笑的严师,会在他练琴偷懒时毫不留情地用戒尺打他的手臂。
      母亲似乎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位钢琴演奏家,而那时的他游戏人间,一心想着成为环游世界的旅行家。因为这件事,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跑去了英国。而父亲夹杂中间,两面为难,给他寄生活费都是偷偷摸摸的。
      他在赌气,母亲也在气头上,于是那三年里他从未给母亲寄过一封信,至多在给父亲的信里顺便向她问个好,而母亲也从未留过一个字给他。
      后来,他死在了异国他乡,母亲把他接回了家。
      他不知道那时母亲看着他的墓碑,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但他知道母亲是后悔的,因为他后悔了,后悔离家那天连一句“再见”都同她没说。
      当他从坟墓里爬出来时,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和他葬在同一片墓园里。他看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摸着碑文上她的名字,掩面痛哭。
      她还是那样美丽,温柔地微笑着,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回想起自己短暂却漫长的一生,好像曾经拥有过什么,细细数来却是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到头来,只余下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你怎么又在叹气?”
      谢灵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以为自己还躺在卧室的床上,突然听见有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瞬间清醒过来了。定睛一看,原来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是路德维希在叹气。
      他好像时常会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明长着一张风华正茂的漂亮脸蛋,却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家,又或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苦行僧,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一句“人生无常”的哀叹。
      不过,仔细算算的话,对方也确实是一位百岁老人了,毕竟他死去的那年距今也有150余年了……
      路德维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指向窗边的钢琴,问谢灵:“你会弹钢琴?”
      “我不太会。那是前房主的,我看它好像保存得挺完好的,觉得扔了怪可惜的,就留着了。”谢灵掀开毯子,翻身下来,回想起了远去的童年,“我小时候觉得弹钢琴的人特别帅,天天嚷嚷着要学钢琴,我妈拗不过我,就给我报了个兴趣班,可惜我学了两节课就放弃了。”
      他边说着边走到钢琴前,把琴凳挪了出来,坐了下来,接着说:“大学的时候,我打算重拾旧爱,又买了一台电子钢琴,时不时在寝室练一练。不过,我到现在也只会弹一些简单曲子。对了,我之前一直很喜欢一首钢琴曲,练了好久……”
      谢灵掀开防尘布,打开琴盖,看着眼前的黑白键,思索了片刻才犹豫着把手放了上去。
      他很久没有练过琴了,谱子也记不太清了,但按下琴键时,脑海里仿佛自动浮现出了简谱,十指竟顺畅地动了起来,完美地落在了正确的音符上。
      每次听到这首曲子,内心便会平静下来,仿佛沐浴着清冷的月光,沉浸于一段静谧而温柔的时光。
      可惜他的水平有限,只会弹前面的一小段,后面稍微复杂一点的部分就不会了。
      于是,在路德维希沉醉于音乐之时,琴声戛然而止。
      “Go on.”他兴致正浓,还没听够。
      “后面不会了……”谢灵无奈。
      路德维希接着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Clair De Lune, from Debussy.”谢灵反问,“你没听过吗?很有名的。”
      “第一次听。”
      “怎么会呢?”谢灵记得德彪西是19世纪末的钢琴家,和路德维希同一时代。
      他翻出手机,在网上查询了一下。
      好吧,德彪西确实是19世纪末的钢琴家,但这首《月光》创作于1890年,而这时候的路德维希正躺在墓园的棺材里。
      “你能找到它的谱子吗?”
      “等下。”这种世界名曲的乐谱并不难找,谢灵拿起平板飞快搜索着,“要简谱还是五线谱?”
      “五线谱就可以。”
      谢灵突然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我放弃学钢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看不懂五线谱。每次看见那些像蚂蚁一样的音符,我就觉得头疼。”
      “其实不难。”路德维希拖着锁链来到谢灵身边,笑盈盈地对他说,“我可以教你的。”
      谢灵偏过头看向对方,故作遗憾地说:“我可请不起一对一的钢琴家教。”
      “我对你免费。”
      谢灵没有立即接话,举着平板向对方展示琴谱,邀请道:“今天先上一节示范课吧。”
      对方挑眉,眯眼笑道:“你似乎对我会弹钢琴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如果你不会弹钢琴,我反而会感到吃惊。”谢灵起身,让开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
      路德维希顺势坐下,侧过头,微笑着对谢灵说:“我的手早就僵硬了,请不要对我期望过高。”
      并不是谦虚之辞,从他死后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真的太久没碰过钢琴了。
      时隔多年,再次坐在钢琴前,他不再会因母亲挥下的戒尺而感到惧怕,也不再会为一曲终了的完美而自傲。
      他抚摸着温润的琴键,只觉得无比亲切,万分怀念,好似见到了一位曾相伴多年却遗失于红尘中的故友。
      路德维希看着陌生而熟悉的乐谱,十指仿佛得到确认一般,凭着曾经刻在身体里的肌肉记忆找到了属于它的旋律。分明是从未听过的曲子,却感觉它曾陪伴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安谧的夜晚。
      只觉得很美,却说不出它美在哪里,又觉得它处处都美,无法言喻。
      一曲终了,只觉怅然若失。
      乐谱定格在最后一页,谢灵意犹未尽。他看向路德维希,对方却像是陷入了某个悲伤的回忆里,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寂寥,他忽然也跟着难过起来。
      半晌,谢灵缓过神来,开玩笑说:“你怎么能第一次弹这首曲子就弹得这么好,让我情何以堪?”
      “我母亲教的。”他来回摩挲着琴键,敛去方才的落寞,转头对谢灵说,“其实后面部分不算难,要来试一下吗?”
      “那我得去搬个凳子过来。”
      “这个凳子够宽了。”路德维希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特地空出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
      谢灵没再推脱,依言坐在了路德维希身边。
      虽然对方明确告知过他,吸血鬼的诱惑技能对它的契约者不起作用,但谢灵心有余悸。尽管凳子足够宽,他仍觉得局促,不敢稍动半分,怕“节外生枝”。
      对方身子微侧,抬手伸向平板,修长的手指落在屏幕上,边翻动乐谱边嘀咕着:“让我想想,应该是从第15节开始……”
      好近。对方的脸就在他的眼前。
      谢灵坐得板板正正的,生怕稍不注意一个前倾就贴上去了。
      “就这儿了。”路德维希重新把手放在琴键上,侧首告诉谢灵,“我先给你示范一下第15小节的右手弹法,我会弹得很慢,你注意观察我的指法。”
      “好。”
      一小节很短,指法也不难,只是要同时按多个琴键,并且跨度还不小,对谢灵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毕竟他的手不像路德维希的,每根手指都会劈叉。
      看罢路德维希的演示,谢灵张开五指举手示意,摇头道:“我觉得我的拇指和小指跨不了八度。”
      然而对方却反握住了他的手,把他的手带到了琴键上,似乎要“手把手”教他弹琴。
      “可能会有些疼。”
      嗯?就在谢灵以为“剧情要朝着奇怪的方向展开了”之时,对方长而有力的手指强行掰开了谢灵柔弱的拇指与小指,手指上的千年老筋瞬间被拉直拉长,疼得谢灵赶紧抽出了手,差点冒出一句“国粹”。
      他揉着刚刚遭受酷刑的手指,“蹭”地站起身来。
      “你在玩我吗?”
      “不是,谢灵。”路德维希连连摇头,有些无辜,“我以为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是想让你的手指更灵活一些……”
      也是,这样的举动是可以料想的,只是谢灵刚才想错了方向,以为是什么罗曼蒂克的情节。这也不能怪他,都是因为刚才的气氛太……太诡异了。
      嗯,“诡异”,对对对,应该是这个词。谢灵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乱,想不通自己刚刚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见对方没有任何回应,路德维希有些着急,慌不择路地拉住了对方“受伤”的手,认真地道歉说:“对不起,谢灵,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哎,对不起,别生气了,好吗?”
      简直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摇尾乞怜的大金毛犬,可怜巴巴的,谢灵顿时大感头疼。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任由对方拉着他的手来回地晃。
      “我没有生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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