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您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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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太子居室中一片寂静，帷幔后隐隐绰绰的人影浮现，卫弃似乎翻动着什么。
陈嘉羲接触卫弃的这半个月几乎没见过他休息，想来也是这样的兢业才能在陈国的王宫里运筹帷幄，转眼就成了卫国的太子。
陈嘉羲小心翼翼端起碗，朝离卫弃近些的几前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去。可惜，她是稳当了，别人可不一定。
“殿下！”
耳边一声疾呼过后，陈嘉羲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然后……
“啪唧”……
陈嘉羲手里那碗费尽心思，花了几个时辰等待，加入仅有的最后那点鸩毒的药汁，就这样被人撞翻，碎了一地，全洒在地上。
陈嘉羲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罪魁祸首，眼神恨不得把对方杀死一百遍。
上天啊，怎么杀她的那杯鸩酒那么容易就进了她的嘴，卫弃的这杯怎么就这么难！
突然出现的侍卫面露歉意，但也只是露了一下，他也没心思管什么汤汤水水了。
侍卫看向帷幔的方向汇报道，十分焦灼：“殿下，有急事。”说完，他停顿了一下。
卫弃的声音随即从幔帐后传了出来：“你先出去。”
“你”当然指的是陈嘉羲，她正低头收拾狼藉的地板，听见卫弃的话后抬起头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卫弃都堵了回去，“之后再收拾。”
陈嘉羲恨恨将手收回，起身只得告退，虽然她自己没发现，可那语气里的不情不愿还是让卫弃抬起头审度了她半晌。
陈嘉羲没有走远，就站在居室外候着，不知里面讨论着什么。
过了许久，居室里传出一声巨响，瓷器瓶罐的碎裂声随即接踵而至，最后是卫弃的怒吼声：“废物！怎么办的？！”
然后是漫长的寂静，直到房门再度被打开，侍卫面色觑觑小跑离开，陈嘉羲不明所以。
她在门外试探着叫了几声“殿下”，里面是一点回声都没有，久到陈嘉羲都打算一走了之时，卫弃的声音响起：“进来。”
陈嘉羲进去后一看，头顿时一个顶两个大，先前只是碎洒了一小片，现在呢……
瓷器碎片遍地都是，就连房屋中心柱旁的福禄盆也倒在地上，连带着帷幔的帐帘被扯了下来。
顾不得看卫弃如何，她忙伏下身收拾起来。
“嘶……”一个不小心，碎片划伤了陈嘉羲的手指，是有些疼，可也顾不得这些，陈嘉羲将手指塞进嘴里吸了吸伤口的血，便准备继续收拾。
“停了吧，让魏管家差几个奴仆来收拾。”卫弃声音沙哑得厉害，随后他接道，“让韩立即刻到议事厅侯孤。“
“诺。”陈嘉羲领了命，抬头看向卫弃，一瞬便愣住了。
卫弃仰靠在里屋的椅子上，双手无力垂落膝边，他睫毛抖动，喉头来回翻滚，拳头攥住又张开，似乎在压抑什么。
察觉到陈嘉羲的目光，卫弃睁开眸子看向陈嘉羲，语气恹恹：“还有何事？”
眼眶通红，满目痛意，陈嘉羲心中一怔，她从未见过卫弃这般，这般痛苦……
不知是什么事让他这样，但最好能把他痛死，陈嘉羲一边想着一边低头回道：“奴婢无事，奴婢告退。”
韩立是谁陈嘉羲自是不知道，她只能找魏管家，魏管家听到此事后面色一变，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那位的事出了变故……”
那位？
陈嘉羲耳尖一动，正想问魏管家，就看到魏管家也盯着自己看，良久他才开口道：“好，我知道了，昏时你来找我。”
陈嘉羲更糊涂了，想不明白不如不想，依着魏管家的吩咐，她带着几个奴仆回到卫弃居室，屋里已不见卫弃身影。
她指挥着几个奴仆将残籍收拾妥当，连带着药壶也被扔了，看着地上的药渍微微叹了口气，陈嘉羲忽然觉得疲累。
这费力准备的第一次毒杀就此宣告失败，下次机会何时才能有？
在卫国的东宫里，给杀死自己的人做掌灯奴，这样的日子陈嘉羲一刻都不想继续。
离魏管家所说的昏时还早着，督着人收拾好卫弃居室后，陈嘉羲回到别院，刚进房门，她就僵直了身体。
榻上的床褥被人收拾的整整齐齐，就连枕头也好好摆放着，再看银冬，她穿针引线正缝补着手里的枕套。
陈嘉羲心剧烈跳动了几下，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银冬，是你帮我收拾好的吗？”
银冬头也没抬，兀自回答：“是啊，帮你整理床褥时发现你那枕套烂了，枕芯也出来了些，便给你补了。”
陈嘉羲走到自己塌旁，扫了眼枕头，又问银冬，“那你这是？”
“我寻思不会是咱俩的枕头做工都不好吧，把我的拿出来一看，还真是，也不怎么样。”
银冬收了最后一针，举起手里的枕套，眉飞色舞，“看，我的也好了。”
陈嘉羲一颗悬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调整好表情回银冬：“是啊，我也没想到。”
多说多错，陈嘉羲说了句含含糊糊的话，银冬抬头看了看她，笑了下问道，“现在不用担心了，你的差事办好了？”
陈嘉羲只说了药碗碎裂之事并没有多言，银冬也不多问，她还有自己的事务便离开了别院。
陈嘉羲一个人坐在屋内，脑海里掠过无数个计划，但全被她否决了，就这样，时间很快几近昏时。
魏管家的令也很简单，卫弃已经回了居室，让她侯在居室外等着。
“今日横生变故，殿下郁结必定饮酒，你在此听传。如有异样立刻禀我，如若没有，你也候着不可打扰。我会命人每隔半个时辰送来一碗醒酒汤以免汤凉，若殿下传你，你就将其端进去。”
卫弃何德何能，有这样贴心的仆人，陈嘉羲应声后便侯在居室外。
整整两个时辰，天色从昏暗到浓墨，居室里并未传出任何异响，只有瑟瑟秋树中掠过的几只寒鸦刺耳的叫声。
举着醒酒汤两个时辰，是个人都熬不住，陈嘉羲更甚，她只觉得胳膊酸疼，头脑昏沉，再侯下去，怕是要晕过去了。
就在她快撑不住时，居室里终于传来卫弃的声音，“进来吧。”陈嘉羲忙不迭端着新换的热乎醒酒汤进了屋。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作态狼狈的卫弃，但却不是。
帷幔后，他穿着荷色里衣清清冷冷地站着，盯着墙上一幅看不清内容的画作，右手边空荡荡的酒樽低垂，孤冷萧索，仿佛一幅蒙尘的隽秀画卷。
屋内酒气很浓，也不知怎地，飘散间竟还有些许涩意。
若是从前的陈嘉羲自会欣赏一番然后夸赞一顿，再看着卫弃板着脸却耳尖微红。
现在，她只想赶紧让卫弃不得好死。
“殿下，您醉了，喝些汤醒神吧。”陈嘉羲干巴巴说道。
卫弃低低“嗯”了一声，陈嘉羲将东西放到近些的几上便转身离去。
走到房门跟前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声清脆中夹杂着尖利的声音响起，陈嘉羲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那东西躺在帷幔未遮盖的空隙之地，顶端嵌着的宝石射出闪耀的光，陈嘉羲愣了一下，然后急步走去。
她盯着它许久许久，随后缓缓蹲下身子，陈嘉羲拿起了那把匕首。
所有气血一瞬都涌到脑中，她全身发抖，双手发颤险些拿不住匕首。
那是她赠给卫弃的东西，是她为便于卫弃防身而精心打造的匕首，怎么会？怎么可以还在卫弃的手中？
大婚当日她父王薨逝时，他在哪里？
在嘉恩宫被囚禁半月弹尽粮绝时，他在哪里？
在她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卫弃又在哪里？
他派了人给她灌下毒酒，要了她的命。
他哪里来的脸留着她的东西，他卫弃不配！
那张只有五六分像陈嘉羲的脸此刻因为表情而有八分像了，愤怒几乎冲昏了陈嘉羲，她都忘记看帷幔后几近昏迷而跌倒的卫弃。
直到一声哀痛的、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嘉羲。”
卫弃半跪着，拉开帷幔，扯住了陈嘉羲的裙角，他肩膀抖动，又唤了一声“嘉羲。”沉痛哀婉。
在他们俩最亲密的时候，卫弃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只唤她公主。
瞧瞧，这是何等的道貌岸然，故作姿态，这般做又是想如何呢？是为了立一个爱妻还是友睦邻国的人设，好继承大统吗？
那他的戏还真好，好到他的姨娘都找了一个替代品来安抚他。
陈嘉羲摸了摸脸，没有一滴泪，真好。她朝卫弃的方向挪去，举起匕首，慢慢逼近卫弃。
“哗啦”
裙摆的一角被割去，匕首从陈嘉羲的手里脱落，落在汉白玉的石地板上，还是那样清脆，只是宝石蹦出，一个轮圈便消失在帷幔中。
她没有刺向卫弃，今天白日里的蠢事冲动一次就够了，毒杀或者在这里刺死卫弃，几乎立马就会查到她，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
她陈嘉羲死两次，只让卫弃死一次，岂不十分不划算，就算要杀卫弃，她也要考虑一个万全的退路。
陈嘉羲慢慢起身向后退去，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殿下！”。就在同一刻，卫弃睁开了眼睛，只迷蒙了一瞬，便清醒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陈嘉羲。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您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