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春来》濯尔

4、第四章

　　“今日我们能见到主子吗，听说主子不爱外出呢。”月牙是个脸圆圆的姑娘，笑起来两眼弯弯像极了月牙，她站在柳烟旁边小声嘟囔着。

　　沁竹站在了台阶偏侧的柱子旁，好似听到了，她睨了月牙一眼，说：“今天新来的那三个向前几步，等会儿小公子要过来，也好认人。”

　　此话一出，柳烟和月牙、定元都向前几步走。

　　正值早春，天朗气清，微风轻轻地从柳烟的发间、脸颊拂过，藏着万般温柔。柳烟不经意晃了神，又好似回到了春来山的某个春，她的柳枝刚吐新绿，还藏着些许嫩黄，风便是那轻抚爱人的手。于是，一山的春意都摇曳了起来。

　　这时，一个嬷嬷和漆昭从柱后缓缓上前。
　　“大公子。”沁竹和以前的几个丫鬟小厮先反应过来，行了礼，月牙定元倒是慢了一拍，只有柳烟，直勾勾的盯着漆昭。

　　柳烟第一次看清漆昭的眼睛。

　　昨晚只见到他的下半张脸，倒是精致可爱，颇有做小仙童的潜质，可见到的眼睛却完全打消了这个可能。

　　漆昭生着一双瑞凤眼。老爷也是，不似夫人和大公子多情的桃花眼，瑞凤眼十分适合他这样商业里能呼风唤雨的上位者，不怒自威，很有气势，可放在这孩童脸上，反而使漆昭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漠然，像佛庙里侍奉的无欲无求的佛子，清高出尘，心有慈悲却不易亲近。

　　柳烟却被这样一双眼睛勾去了魂。

　　他瞳色浅浅的，隐隐带着一点琥珀色。甚至她还注意到了眼尾处藏匿的一颗害羞小痣，只不过被眼皮挡住，只有他眨眼时才勉强窥得一二，使她想起了深井壁沿上潮湿生长的青苔，峭壁上长得奇奇怪怪的松柏，下过雨颠倒了整个天地的小水坑，亦或者只是她树根旁拼尽全力抵起石子儿的小芽。

　　柳烟这样的无礼行径很快引得好几个人的注意。

　　漆昭已提前见过这人，也注意到了她，可她这样大胆的注视还是让他有点不自然，耳垂有点发烫，不动声色地移开和她对视的眼神。

　　沁竹面色隐隐有些发怒，她知道府里有人一直对少爷抱有异样的眼光，他们惊讶惋惜的表情更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地、长久地折磨着少爷和爱他的人。但从来没人这么直接地盯着少爷，她向前一步，想挡住柳烟的目光。

　　月牙和定元这两个她离得近也都急的拉拉她的衣袖，让她快些行礼。

　　柳烟这才一下收回目光，笨拙的行礼。

　　沁竹也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侧身恭敬地用眼神询问了漆昭，得到肯定答复后清清嗓，开口道：“今天算是你们来到居安院的第一天，规矩你们也学过了，希望你们能好好守住做仆从的本心，忠心向主。咱们二公子虽年纪小，但也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了各位。”

　　随后，新来的柳烟一行人都挨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漆昭一直垂着眼帘，只有在柳烟大声报出名字时，睫毛轻颤，又立即恢复了常态。

　　柳烟倒是直率，眼神动不动就飘到了这个小团子身上，尤其是报名的时候。

　　报完名，嬷嬷弯下腰对漆昭低语，只见漆昭点点头，嬷嬷给沁竹示过意便和漆昭离开了。

　　“好了，你们都互相熟悉一下吧，以后就到一处干活了。”沁竹淡淡的说。

　　沁竹又看了我一眼，说：“柳烟，你过来一下。”

　　“沁竹姐姐。”柳烟带着笑意走了过去，她昨日就觉得沁竹对她很好，跟她说了许多话。

　　看着柳烟挂着单纯的笑容，沁竹似乎顿了一下，随即开口：“你方才为何一直盯着少爷？”

　　柳烟有些无辜地眨眨眼，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慨：“公子他，简直美若天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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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竹姐姐问完之后就面色复杂的让我走了，我刚走几步，就看见月牙他们围了个圈热络地聊着，我也凑了上去。

　　“柳烟，我是沁兰，刚才沁竹姐姐为何叫你过去啊？”一个瘦瘦的姑娘扬起头疑惑的问我。

　　我还没来得及答，就有一道尖尖的声音响起，“许是沁竹姐姐想沁菊了，又觉得柳烟与沁菊年纪相仿……”

　　“沁梅！”那人还没说完，沁兰就神色紧张的打断了。

　　“沁菊是谁，她去哪了啊？”这倒勾起了柳烟的好奇心。

　　“哎呀，她……她不在居安院了，你别问了。”沁兰支支吾吾的搪塞着，一股不愿多说的表情，她身后几个人也讳莫如深，都低下了头。

　　不一会儿，大家随便说了几句也就散开了。

　　柳烟就在这居安院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好几个月，生活的很惬意。白天也就不过分早上和下午担两次水，沁竹姐姐果然没骗她，虽说是挑水的力气活，但胜在居安院人少，稍近处就有口井，也没有什么用水特别多的地方，所以对她来说完全轻松。

　　要说唯一有一点儿麻烦的地方，就是沁竹姐姐特意嘱咐过，要专门到府里另一口大师做过法的井去挑一次水，据说大公子有次生病就是用了这儿的水服药，病第二天就好全了呢，她说也要给二公子试。

　　这段路其实也不远，但一路上总有些丫鬟小厮偷偷议论，有次甚至还造谣二公子天生隐疾，肯定活不长！柳烟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小孩给她可是起了名字呢，好人怎么会活不长？！

　　他们哪里懂小仙童的可爱嘛！有次，她实在忍不了，就和一个碎嘴的丫鬟实实在在打了一架解恨，她脸上挂了点彩，那个小丫鬟更是一点好处没捞到，被柳烟使劲儿掐了好几把，胳膊指定青一块紫一块。

　　柳烟挑的水也在打斗中撒了，她有点丧气，想回院里歇歇再去一趟，谁知一进院，月牙他们都在，沁竹也在！她们都笑嘻嘻地盯着她。

　　柳烟一看这仗势，心里也就明白他们都知道了，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看向沁竹，说：“沁竹姐姐，我……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们欺负人！”

　　月牙凑上来，眼巴巴的问：“打赢了没？”

　　“啊？”柳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如实回答了，还有点小自豪，“赢了，我掐了她好几把呢，绝对要疼个两三天！”

　　“太好了太好了！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柳烟你真让我们解恨啊。”沁兰也欣喜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柳烟姐姐好样的！”定元站在角落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桶，却还是给柳烟喝了彩。

　　柳烟再次不好意思地看向沁竹，就连一向严肃的沁竹也笑意吟吟的。

　　她突然觉得这点伤算什么，挑水都有动力了，于是立马转头三步并作两步，兴致冲冲的去给公子挑水了。被她落在身后的一行人先是一愣，接着又都无奈的笑了笑。

　　府里的下人最爱在背后挑唆一些主人家的是否，还越传越玄乎，嘴长在人家身上，管也管不住。居安院里的下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点，也都恨得牙痒痒，但敢上前动手的，柳烟倒是第一个，实在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居安院的人都因为这事心情舒畅了好几天，出了院门头都扬的更高了。

　　看到这几日下人们都精神头儿不错，常嬷嬷有点惊喜，但也打心底里高兴，就坐在一起聊了几句。

　　“我以前总让你劝他们别管外头人怎么编造，谁知这谣言愈演愈烈，倒是让咱们院里的人心里不舒坦，一来二去院里的人都学了公子成了个闷葫芦，想来是我考虑不周。你说的柳烟那丫头倒是不错，真性情，也算在院里为公子做了件好事！”常嬷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