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情，兰之心（霹雳）》仲心宛琴

6、怀拥天地七步阶

　　“到了。”
　　经天子迅速甩开东陵少主的手，整肃衣饰，如同自梳羽毛的孔雀，好久，才恢复羽扇轻摇的模样。“怀拥天地七步阶，果然名不虚传。”
　　东陵少主好笑地看着经天子的行动，这金灿灿的人儿，果然是那人的弟弟，连梳毛的动作都是如此相似：“谬赞了，请入内吧。”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心中的形容是如何诡异。
　　“请。”经天子的语气仍带着傲然，心中却略微有些不安。东陵少主太过淡然的姿态，让他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
　　果然，经天子刚一踏上怀拥天地七步阶的台阶，便感到天地突变，身遭事物快速转换，好似坠入一个混沌未知的空间。
　　“啊……”
　　空间扭曲，景色快速变幻，经天子心中一沉，即刻想退，却见一抹红色身影，于万千幻象之中，风流逍遥，惬意悠然。
　　悦兰芳！
　　红衣翩飞，兰香阵阵。
　　悦兰芳站在离经天子五步以外，羽扇滑下，额上红痣闪现血色光华，抬手，却忽然将不知何时出现的东陵少主拥入怀中，神色亲昵，欢笑晏晏。
　　“悦兰芳你！”
　　经天子怒喝，然而悦兰芳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他，依偎东陵少主怀中，笑语轻喃。
　　可恶！经天子心中的怒火一燃再燃，几乎要将他的身体都烧成灰烬，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他想也不想，抬手。
　　“日月天光照汗青！”
　　“住手！”
　　一声清喝，如同朝霞破雾，也一同破开了经天子的迷障。
　　“啊，这……”经天子愕然，眼前的景象渐渐恢复明晰，仍是怀拥天地七步阶，没有悦兰芳，东陵少主静静地站在眼前，神色平静。
　　“你看见了什么？”东陵少主有些玩味地看着经天子，眼中的光彩让人很不舒服。
　　经天子咬牙，勉强按捺心中不快：“少主所指什么？”
　　东陵少主淡淡一笑：“怀拥天地七步阶的台阶上有术法，能够揭破人内心的恐惧，你所看到的，是你最在意最恐惧的事情。”
　　“勾引人之心魔，引导人自我毁灭。”经天子也不笨，立刻回敬道。
　　“心定之人，断不会被心魔所困。”东陵少主转身，嘴角落下一抹苦涩的笑意。
　　“少主说的是，经天子受教了。”经天子咬牙，他的确为心魔所困，差点极招出手，走火入魔。只是这东陵少主不知安的什么心，何况他绝对不相信东陵少主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入内吧。”
　　东陵少主带着经天子走入七步阶的梅林，此处设有术法结界，即使是在夜晚，也明如白昼。
　　经天子在梅影之间流连一番，梅香阵阵，的确是怡人之景。
　　“兰芳似乎没有来过这里。”东陵少主的口气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天子，此处虽是白昼，但是术法所致，此时该是子夜时分，不如先在七步阶小憩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也好。”
　　东陵少主顺手一挥，七步阶的白昼结界撤去，天幕全黑，星斗灼灼。
　　“客舍就在前方，天子自便。”东陵少主向经天子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少主。”经天子忽然出声叫住东陵少主，“经天子……有一事相问。”
　　“哦？”
　　经天子顿了顿，这问题让他觉得很失颜面：“少主，为何要他的画像？”
　　东陵少主微怔，半晌，才缓声道：“你跟我回七步阶，便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他和经天子都清楚，悦兰芳有没有来过七步阶，在悠兰景就可得知。
　　经天子暗暗“哼”了一声：“方才的幻象，你已经试探过我。”
　　东陵少主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他曾说过，御笔丹青的手笔，只有玉指圣颜才相称。即使是好友，我也只能向依依求取一画。”说罢，东陵少主径自离去，连看也不看经天子一眼。
　　“哈。”不知道为何，经天子忽然心情很好。
　　安安稳稳在客舍睡了一夜，经天子起身洗漱完毕，仍是不见东陵少主的身影。暗暗惊诧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经天子整肃好衣服，摇着扇子进入梅林。
　　梅林已与昨日所见不同，想是阵法变幻，教人真正难测。
　　转过重重叠叠的梅树，梅瓣飘零之间，有人影迎风伫立。
　　“千古谁堪与伯仲，少时落梅殇，今越红尘亦悠悠；一朝白首望平生，不见东风残；只见九州万里行。”
　　东陵少主背对着经天子，站在梅树之下。他前面的梅树落英缤纷，枝桠上挂着一幅画，正是昨日柳依依的手笔。东陵少主痴痴地望着画中之人出神，竟似乎没有觉察到身后有人。
　　经天子渐渐停止了摇扇，望着东陵少主寂寥专注的背影，又想起昨日在七步阶上所见的幻象，凡此种种，犹如梦魇。
　　东陵少主轻轻抚摩着面前的画像，梅瓣纷纷落在他的肩头，犹如下了一场雪。他轻轻一震，抖落身上的梅瓣，叹了口气，念道：“君是丹心一品兰，谁知此情映梅心。”
　　经天子心中一沉，身体有些僵硬。他已从昨日之事，隐隐猜出东陵少主对悦兰芳的情愫，可是亲耳听来，还是如同被利剑戳中心脏，闷闷地疼痛。
　　原来，悦兰芳不是经天子一个人的，而嫉妒，却是根植于内心无法消除的暗色。
　　“东陵……”少主二字还未出口，经天子忽然背过了身，他蓦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有男人喜欢自己的兄长，哑然是有，为何心中却是满满的愤怒与不甘。就好像是自己的爱人被夺走，那种嫉妒与敌视，不是兄弟之间该有。
　　哈。喜欢悦兰芳，经天子你一定是在做梦！
　　思及此处，经天子勉强安慰自己，却无法面对东陵少主。太过牵强的理由，连他自己的都不能完全面对。
　　轻轻叹了口气，经天子转身而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怀拥天地七步阶。
　　“玉指圣颜……”
　　感觉到经天子步出七步阶，东陵少主神色漠然，扬手重新筑起七步阶的结界，望着眼前的画像，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兰芳，你不会怪我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落花情衷，流水相逐。
　　流水之情，落花无言。
　　流水情衷，谁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