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漫漫须尽欢》深海追鱼

2、云松闹学

　　云松在云伯汉处领了责骂，悻悻地来到了学堂，学堂入门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厚德堂。云松也不进去，只坐在廊下。若水对此早有预料，他一早准备了红黄两色蛐蛐儿，云松瞧了会儿，没觉得热闹，便扔在了一边，“前几日刘奏请了病假，来消了没有，可大好了？”
　　若水赶忙收起了蛐蛐儿，凑到面前儿说，“公子赶紧进学堂瞧瞧不就得了，兴许刘公子正在书案前摇书晃头呢。”云松也起了精神，三两步就跨入学堂。哪知道还没瞧见刘奏，一大个书匣子朝着他飞来，云松慌侧头来躲，却还是被生生砸到了右肩膀。他本就有气，立起来，大声喝道：“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砸小爷！”
　　学堂中齐刷刷噤了声。前面正在你推我让的三两人，都似霜打了，低着头，回避着不敢瞧云松，更是不敢说话。云松本想罢了，哪知道刘奏双眼乌青，可怜巴巴的缩在角落里，他火气上来了，抄起手边的书朝着梁田甩去，那书本上本就放了沾了墨的毛笔，也一起飞了出去，斗大的墨汁飞溅了云松满脸。
　　一旁看热闹的云杉，一口水差点笑喷出来。他本就矮小些，在众人的缝隙中探头探脑，瞧着时机到了，他慌忙走到云松和梁田中间，低着梁田的额头大声喝道，“好你个梁田，竟然敢欺到四哥头上了，看我不打死你。”
　　梁田低着头，畏缩不敢出气。
　　云杉年纪还小，长的又消瘦，在高大的梁田面前，连威胁也显得有些诙谐。云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股怒气冲上脑门，他握紧双拳，朝着梁田就打。可梁田那会儿正要向云松认错，双膝屈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跪下去，云杉双拳扑了空，扑倒在梁田的怀里。
　　“五弟”，云松伸手拉云杉。
　　梁田一手撑着地，一手扶云杉。
　　刘奏又扶云松。
　　学堂管事儿的周福，倚在门边，磕着瓜子儿，戏看打架。周安忙劝他，“伯父，快管管吧，闹大了少不了一顿数落。”周福没动，反将瓜子皮吐了，“怕什么？就算是太夫人，也不敢说我什么。这里可是厚德堂，哪个厚？是周家的厚！”
　　周安急的直跳脚。周福是劝不动了，他直接喊道，“快，快将四公子、五公子扶起来，都小心着点。”
　　其他人也过来帮忙。拉人的拉人，挪桌子的挪桌子，乱成一团。
　　梁田只觉得有黑拳砸他，本能地闪身躲避，云杉丧失了支撑，直挺挺地栽向地上，连带着云松一起，摔起一片惊讶声。
　　一时间云松、云杉和梁田，三人扭成了一团。若水也顾不得在外斗蛐蛐了，挤到学堂里瞧热闹。这一瞧可真真是吓他个不轻，“梁田！反了天了，竟然朝四公子动手！”若水大喊一声，三两个小厮也涌进来，不由分说地朝着梁田三人打去！他边叫嚷边骂，“你他娘的梁田，不过是仗着是二少夫人弟媳的姻亲，三天两头来府里面干献殷勤，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三日两头找四公子的晦气，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打！”
　　若水顶了天了，不过是个奴才，凭他什么人，竟然张口揭短！又不知哪个王八打黑拳，他越想越气。纵然意识到得忍，可少年心中如何能放得下忍字，便也顾不得了，拳头握的生紧，朝着近身的人就打，也不知拳头落在了谁身上，也不知被谁三拳两脚的揍着。可打着打着他竟然发现身边没有人了，回过头一看，里面还在扭打成三两团。
　　“呸！”梁田擦了擦嘴角的血，急忙忙溜走了。
　　回了家见了老娘，梁田也不敢言语。韦氏先是一遍咒骂着：“也不知是哪个瘪犊子打的，竟下得了这么狠的手。”一边去草编篮筐中取出来一个鸡蛋，轻轻丢在水锅中，“问你半日了，竟一个字也不说！走，找你姐姐说讲去，任谁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定给你讨回公道。”梁田哪里敢去找姐姐，他拗不过，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事因在刘奏。刘奏不过是侯府三房云叔沐之妻刘氏的远亲，前日里平白凑到他面前他都不理的人，转眼间攀上了云松，竟然对自己不理睬了……
　　原是小孩子家的把戏，闹破了天也无事的，谁承想竟然闹到了四公子的头上，那最是太夫人心尖尖上的人，万分不能动其一根汗毛的。韦氏狠戳着梁田的额头，刚刚那股子怒气也忍下了大半，只一个劲坐在床边落泪。
　　梁田扭过背去，暗戳戳落泪。
　　好半日了，韦氏才道：“不该动那一时之气，闹了四公子，咱们可怎么过活。孩子，走，咱们去认个错去，不然以后可怎么活呀，咱们这一家子，还指着侯府指缝里漏出来的一星半点过活呢。”梁田这才道：“是那刘奏先挑我的，他说他看不上我，说我是吸侯府喝血的大蚂蟥。”韦氏无奈，“可不就是依着侯府过活吗？姑爷出家修行了，这府里面当家的是大少奶奶，你姐姐又是个软性子，最是好念阿弥陀佛的，我们因着你姐姐，才好攀上了二夫人……”
　　“那，那刘奏不才是三夫人的远侄吗？他家死了人，侯府给了四十两银子丧葬费，他自己不也是大蚂蟥，怎的偏说我！”梁田悠忽之间站起来，个子高了韦氏两头，吓的韦氏一激灵。
　　“等你再大些，求个恩典，分管侯府的几亩水塘子，咱们另有过活，现如今还是，走吧，快走吧，迟了就真成罪了。”
　　韦氏带着梁田从角门进去，走过一道道门，才到了二少夫人的一念堂，二少夫人梁祥薇正捧着本诗词读，瞧见了韦氏，便放下了书，待看清了扭捏不敢前的梁田，她便朝着小丫鬟悦荷摆了摆手。
　　悦荷添了茶水，退了出去。
　　韦氏也不饮，说道，“田儿不懂事，怕是误冲撞了四公子，这事儿可怎么了？”梁祥薇声色平淡无波，将茶水复递给韦氏，“娘，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