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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刺客 ...

  •     第九章·刺客

      陆相宜自小拜师于相国寺,相国寺中住着曾经的大齐国师——碎云先生,传闻道这碎云先生姓孟,既没有祖业可守,又没有养活自己的行当,被褐怀玉却不愿入仕为官,是个怪人。

      陆惟明与他相识在昭和元年,陆夫人得了怪病,苟延残喘之际,生死存亡之时,碎云来到了他的府前。摇一串铜铃摆一副招牌,自诩为百病可医,陆大人破罐子破摔,将碎云迎至府内,而他,对着陆相宜的房门念了个诀,又将一张黄纸烧成灰灌给了陆夫人,果然,不出半月陆夫人身子大好。陆惟明肯将宝贝儿子送他当弟子,也是因为此事。

      “那为何他会成了国师?”言栀问道。

      “那是因为陛下听闻此事,将碎云招入皇宫赏赐于他,碎云跪谢君恩,替陛下算了十年国运,因此成了国师,但却在去年,他突然辞去官职,回到相国寺,现如今,来往谈士依旧络绎不绝。”魏籍解释道,“不过亦有风言称此人变化莫测,与陛下暗中结识多年。”

      “陆相宜师承国师,必然也是会推算些什么的。”言栀思忖道。

      “殿下,殿下!”门外的蔺阳突然开口道,吓得魏籍一个激灵。他原本是不愿意进来的,但如今是不得不闯进殿中。

      “嚷什么?”魏籍皱着眉看着门外,道:“进来!”

      蔺阳慌张行了个礼,说道:“宫中传话来了,让您现在进宫面圣。”

      “进宫?”魏籍与江潜面面相觑,皇帝鲜少此时召他进宫,他抱歉的目光看向二人,道:“江大人,言公子。”

      “殿下先去便是,臣也叨扰许久了。”江潜不等魏籍回应,带着言栀便先出了东宫。

      马车行驶起来,只不过夜晚街道人烟稀疏,马跑得更快了。

      言栀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他不安道:“当真是老皇帝传唤?”

      江潜深吸一气:“当然不是。”

      “那......是谁?”言栀有所察觉地问道,来到东宫将近两个时辰,蔺阳一直在外头守着,更没瞧见什么宫中内官,他如此叫嚷定是在暗示些什么。至于到底是暗示什么?言栀只能如此怀疑。

      “当啷”一声,茶壶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魏籍命人封锁东宫以及东宫周围百米范围,一时间围站满了士兵。

      东宫放进了刺客。

      马车走过了半条街,言栀便听见了刀枪剑戟的碰撞声,他正想掀开帷幕一探究竟,却被江潜牢牢抓住了手腕。江潜缓慢摇了摇头,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

      那人黑衣黑袍,身如轻燕,他凌空而起落在了书房的房顶上偷听着三人的谈话,“陆尚书”、“折冲府”、“邕州刺史”,他心中默念道,一个转身,瓦片轻颤,原本懒散倚靠在门柱上睡眼惺忪的蔺阳猛然抬头与他对视。

      “殿下!殿下!”蔺阳喊道,将一旁同样守着的侍卫也惊醒了,蔺阳道了一声“有人”,侍卫们连忙点起火把冲那黑影跑去。

      东宫书房后头是一片人工湖,湖心亭叫做“观雨”,黑衣人盘旋落在了观雨亭上与蔺阳打了照面。蔺阳的速度极快,他长剑在手,抬手便向黑衣人刺去,剑刃在黑衣人脸庞一掠而过,伴着一阵蜂鸣声,月光下溅出了两滴血。

      “胆敢刺杀太子,休想走!”蔺阳厉声道,换了一个架势直直刺向黑衣人的肋骨。

      但不止他一人有剑,蔺阳的速度如同白驹过隙,但那人的轻功更胜一筹。黑衣人一个翻身,他又刺空了。霎时间,他已然拔剑出鞘,以雷霆万钧般的气势向蔺阳的头颅劈下,阵阵刀锋划过他的脖颈,蔺阳一时惊出一身冷汗。

      魏籍追着来到了湖畔,侍卫在他的呵令下如箭而发,黑衣人见支援到了也着急起来,一个挥手,袖箭刺向蔺阳,踏着亭台一跃,点着湖面便走。

      “不必追!”魏籍呵道,蔺阳这才收剑入鞘,他的手臂还在滴着血,但又是满脸不甘。

      今晚的东宫热闹非凡。

      太子冷笑一声,看着远去的黑衣人不见踪迹,心中揣测他的来意。如此胆大包天,必定还会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殿下可有受伤?”蔺阳走上前关切道,见魏籍摆了摆手,久久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殿下为何不让属下追了?属下不是不能抓住他。”

      魏籍扬眉道:“你当然能追到他。”

      “那为何......”

      “本宫要的不是他,是让能他以身犯险,心甘情愿卖命之人,”魏籍冷冷道:“裕都从不缺心怀鬼胎之人,但如此胆大包天敢闯入东宫的......本宫知道是谁。”

      青梧也受了伤,他早在脱身后便脱去黑袍,改了行头,从住满平民百姓的小巷之间的暗道回到了刑部大牢。

      他是跟着江潜的马车一路过来的,而江潜却从未察觉道些许的蹊跷。

      “查到什么了?”花房里头传来谢闻枝慵懒的声音,青梧却在听到后跪在了花房外的石阶上。那满是干涸血迹的石阶上,又滴上了几滴新鲜的赤红色。

      “废物。”

      江潜匆匆回到府邸,拉着言栀进了房间,未等二人坐下,风将门关紧了。却不想他这么多年来算计过的人不胜枚举,今日却忘了螳螂捕蝉,谢闻枝尚在其后。

      他从未出现过如此之大的纰漏。

      “在东宫做梁上君子,目的为何?”言栀见江潜面色不对,拉着他坐在了床榻上。

      江潜没有开口,似乎反复揣摩思忖。

      “难不成,他的目的是来探我?”言栀轻声道,江潜纵然不说,自己也是明明白白。

      “怎么会,不要多想。”江潜冲他笑道,故作轻松的模样,只为了言栀能够宽心。

      外头的小厮来报,“大人,外头都传道今夜东宫遇刺,而刺客尚未抓到。”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进来,再去烧些热水,等会我要沐浴更衣。”江潜道。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沐浴更衣。”言栀说道,小厮退下,江潜也没有再次开口。

      言栀有些担心,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声音难得的柔软了些,“你怎么了?那刺客是因为我突然乍到便随你进了东宫,这才跟来的,又不是因为你,难受什么?还是说......你担心魏籍会受伤?”

      而江潜却眨了眨眼,凑近言栀问:“我担心他作甚?”

      言栀沉吟片刻,心里寻思了一阵,想着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江潜。

      他拍了拍言栀的脑袋,摇了摇头,道:“想见他?谢闻枝远不止你想的那般简单,他的暗卫都能够追上东宫的房顶,那他的主子更别提有多疯了。”

      谢闻枝就是一个疯子,这个疯子的再生父亲陆惟明死了,他便发了疯,手中捏着近百条无辜的性命,正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一个新面孔,他自然疑心重重。江潜如履薄冰,纵使与谢闻枝有着同窗之情,却也不得不小心行事,更不能搭上自己的挚爱。

      可他俩一向是心意相通,不必他说,言栀也能猜到大半,他极其熟练地环抱住江潜的脖颈,“让我去见他。”

      而江潜并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言栀只好放软了声线,在他耳畔呢喃道:“江尽月......”

      尽月便是江潜的字,这是月神取的,以示他对江潜的信任,只是言栀却极少这么唤他。

      江潜扶在言栀腰上的手微微停滞了,他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犹豫,良久,他苦笑道:“你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我了?七年,还是八年,又或是更多日子......而你再一次这么叫我,却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了达到你的什么目的?”

      他的话让言栀感到愧疚,言栀此举,四分为江潜六分为自己,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抱着他更紧了,祈求又或是讨好一般蹭上了他的脖颈处。

      叹息声传进言栀的耳朵,他便知他要妥协,不禁心中一喜。

      “好吧,什么时候。”

      “不着急,挑个合适的时间便好。”言栀说道,江潜气恼,却又奈何不了言栀,只好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雷声大雨点小。

      言栀笑道:“江大人消气便好。”

      “有事江尽月,无事江大人,你倒是势利得很。”江潜骂道。

      “你这就是冤枉我了,我岂不是为你着想?”言栀抬头与江潜对视,“我们现在可是在裕都!”

      “裕都如何?在裕都你就不和我好了?”江潜挑眉道,笑看着他。

      言栀笑道:“表哥?哪有这么亲昵地叫表哥的?况且你还是丞相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还能直呼其名?”

      江潜道:“现在有别人吗?我从不惧人言,你怕吗?”

      “我怕!”言栀一仰头,笑着躲过了江潜的手,正好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

      “大人,水烧好了。”

      “谁这么不知趣?”言栀蹙了蹙眉,又压在江潜的身上不让他起来。

      江潜柔声道:“好了,累了一天了,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早些休息了。”

      “好吧。”言栀起身跟着江潜去了一旁的浴室,水汽氤氲,热气弥漫,言栀靠近木桶旁回眸瞧了瞧江潜,犹豫开口:“你......你去外面等我。”

      江潜笑而不语,退后关上了门。

      水温刚好舒适,言栀甩了甩手上的水,便去解身上的系带,待他以为一切准备就绪了,却发现自己的发带被打成了死结。

      “嘶......”这是江潜今早给自己系上的,言栀没想到现如今他的手变得这样笨拙。正烦心着,一阵冰凉的触感握住自己焦虑的指尖,另一双手拥着言栀入他怀中。

      言栀虽已猜到来者,但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

      呼吸带着水汽打在言栀的耳畔,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进退,脸像是被烫伤一样,而那人却笑出了声,道:“我帮你解开。”

      江潜轻轻动了动手指,发带轻飘飘落在地上,他的笑音萦绕在言栀的耳畔,惹得他心烦意乱。

      “我来帮你......好吗?”

      言栀再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了,江潜下了朝,坐在他一旁用指尖勾勒爱人的模样,言栀觉着鼻尖发痒,半梦半醒地搓了搓,睁开眼却见江潜坐在身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言栀不自觉往被窝中钻了钻。

      “厨房都开始准备午饭了,”江潜俯下吻了吻他的额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晃了晃:“快起来,这是给你的信。”

      江潜退出房间,秋日胜春朝,暖阳打在屋檐之下,花圃精心栽种的秋菊显得明晃晃的,光斑追逐在江潜的膝下,他坐在门外等待着,心情大好。

      房间内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的声音渐渐停下了,言栀整理好衣冠楚楚,推开了门。

      “谁给我写信了?”言栀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问道。

      “言公子可是要让全裕都之人眼红好一阵子了,”江潜将信封递给言栀,道:“兰香舫的请帖,徐姑娘亲笔手书,邀言公子月下听曲儿。”

      拆开信封,里头又是一张红色信笺,想必这就是请帖。他抽出里头的信纸读了起来,看完也放在了桌上。

      言栀自顾自坐了下来,架起了腿,“起初你还不相信我,看吧,徐姑娘不是拿了东西不还的人。”

      “那是因为你坏了二殿下的好事,坏了她的姻缘,找你算账来了。”江潜点了点桌上的信纸,笑道。

      言栀淡然一笑,又拿起信纸反复读了几遍,“时间正是今晚。”

      “可要我送你?”江潜问道,其实他今晚有约,魏邤过生辰,魏籍在东宫小摆了几桌,邀了些朝廷重臣。言栀一向不喜欢人多,此事便未曾与他讲过。

      “不必了,我自己去。”言栀摇头道,他不愿引人注目。

      “那便带上侍卫,让林随意与你一同去。”江潜仍旧有些不放心,说道。

      言栀却想了想道:“不需要,他在裕都伺候着你,也算是个熟人了,我面孔生,不会惹人注意。”

      江潜见他执意如此,只好作罢,“行吧,那你切记切记,安全为上。”见言栀极其敷衍地点着头,用手梳着长发,他一时心中有种“孩子大了不中留”的失落,简直荒唐。

      日头大了,午饭好了。

      言栀昨日吃饱了螃蟹,心里也就满足了,谁知今日林随意端上菜时,又是一条鱼,又是一只蟹。

      他拿起筷子点了点盘子,歪着脑袋看着江潜。

      “昨日不是没吃够吗?刚好再吃一点。”江潜解释道,也不去看他,自觉的拿起螃蟹开始剥壳。

      言栀道:“你不吃啦?”他本想抱怨他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但想起昨夜种种,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潜手上忙着,没工夫抬头看他,“我不吃,我不喜欢,螃蟹寒凉,你也不能多吃。”忙活了没一会,一碟子蟹肉又放在了言栀面前,“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快就在为晚饭留肚子了?”

      言栀白了他一眼,便安安静静开始吃着蟹肉,江潜难得见他如此安静吃饭的模样,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公子,这般懂事的模样到让他心中宽慰。

      言栀吃完了蟹,又夹了块鱼,放进江潜的碗中。他白了江潜一眼,学着他的语气道:“看我做什么?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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