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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旧友 ...

  •   江潜始终并未加快速度,而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有多希望留住这个背影,马蹄就有多么踟蹰滑稽,可惜,江府的位置太过优越,不一会儿他俩便停了下来。

      林随意一直在府前等候着他们,他并没有着急协助言栀下马,而是等到江潜到了府门这才迎上前去。可是江潜不需要他的帮忙,反倒是言栀一直在马上未曾下来。

      言栀犹豫地看了看地下,像是在心中丈量距离,林随意不必想便知他是装的了,而江潜就吃这一套。

      他将自己的手递给马上之人,要牵着,这才敢下马。

      林随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府上来了客人,自称是公子的故人,现下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喝茶。”

      “故人?”江潜眼皮一跳,还未回过神来,只见小公子已然冲进府里。

      故人为谁?江潜想不出他能在裕都交什么朋友,难不成是神仙?

      院子里的桂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着豆绿长袍的公子,散发模样,气质犹如幽篁。他怀中抱着软酪,那猫儿倒也不认生,此番场景颇有一番闲情逸致的意味。

      桂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但好像香气犹存,那人见言栀前来忙不迭站起身向他走去。

      “陈颐!”言栀一头扎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陈颐的杨柳腰,他要比言栀略高些,年龄也稍长些。

      陈颐极自然地回抱他,欢喜之色难掩,“听说月宫生变我便向师父请求下凡的告令,只可惜还是晚了些,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便可以安心了!”

      林随意站在江潜一旁,狐疑问了一句:“大人,这入砚仙人与小公子关系匪浅啊,您就不?”

      “就不什么?”江潜轻笑一声,自然懂得林随意的顾虑,说道:“这两人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当初言公子向我坦露心迹之时还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言栀牵着陈颐的手,微微仰起头,问:“你可见到我姐姐?阿姐她如何了?”

      “呃......”陈颐一时犯了难,余光瞥了眼江潜,见他微微摇了摇头。

      “嗯?”言栀依旧在等待他的回答。

      “言桐她有陌师叔庇护,已然就位月神了,只是其中出了点小插曲,如今也已摆平。”陈颐说着做了个手势,表现那是如何不值一提的小事。

      言栀一听出了事,不由揪起心来,忙问道:“什么事?你别话说一半便不说了!”

      陈颐故作不屑地摆手,将他压在了石凳上,道:“你下谪仙台时,他们不是称你为......”

      “戚氏余孽。”言栀平平道,陈颐本以为言栀会有所忌讳,但却不想他竟如此坦然。

      “对......戚氏,”陈颐还是不忍说出“余孽”二字,“所以言氏的那些宗亲便怀疑言桐的身份是否为正统嫡系,故而行了验亲之举......”

      言栀蹙起眉道:“那些老糊涂的蠢货!我姐姐是父亲的亲生骨肉!”

      “是啊。”陈颐长叹一声,声音有些干涩,道:“言桐是如何诞生的,全天宫谁人不知?那是以月神血肉为底,丹桂为引,取将枯千年梧桐精元在神鼎里孕育了八个月才诞生的神女,不过此番也算证了清白,往后再无祸事了。”

      言栀垂首,轻轻应了一声,他心中顿时溢满了对长姐的愧疚。

      见气氛有些凝滞的意味,江潜走上前去将手搭在了言栀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力量正好如定海神针般使他安下心来。

      “我还以为怀青馆的内应是谁呢,没想到这家伙竟找上了你。”江潜玩笑道,言栀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几日前,你在上朝的时候,我正好在街上看见了林医官,他便带我来了江府。”陈颐说道,“不必说你便知道了,我如何换了身份,进了怀青馆,又是如何与与他们合作串通的,你家公子的能耐你最了解不过。”

      江潜好笑地瞧了言栀一眼,说道:“好啊,敢让入砚仙人当小倌?本事见长啊!”

      言栀展颜笑道:“什么倌?那是青蚨君,是魁首呢!”

      江潜轻轻拍了言栀的脑袋,而后者却抱上了他的胳膊问陈颐:“此番你来要待多久?”

      陈颐思忖道:“大约也待不上许久,我同师父说的是见你安然无恙便回去复命,但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这些,曾经你去蓬莱学书可还记得?那时我同师父说只出来半个月,实际上一年才回去,他也未曾说些什么。”

      言栀颔首道:“酒仙一向宽和好脾气。”

      “但我现如今也不得不走了。”陈颐无奈地向他摊手。

      “怎么了?”言栀问。

      陈颐从地上捞起软酪抱在怀中:“怀青馆的规矩。”

      言栀忍不住笑出声来,却遭到了陈颐的一记眼刀,他立马就闭上了嘴。

      “你这狸奴借我玩两天,就先走了。”

      林随意引着陈颐出府,徒留言栀呆立院中,江潜好笑般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半晌,言栀才瘪起嘴道:“我的软酪!”

      用了午饭后,江潜与他在书房絮絮叨叨交代了许多,不过都是些明日头一天上任,在刑部该如何做事,如何明哲保身云云,言栀撑着下巴听着,不一会儿又犯起了困,江潜无奈,只好先陪他睡了午觉,而再醒来时却已然到了快用晚饭的点。

      江潜中途睡不住了,便去书房看完了今日份的公文,再回到房中时言栀正坐在榻上,神情泰然自若,一看便是还没晃过神来。

      合上门后,江潜将自己的外袍给他披上,绑紧了束带,仔细凝视了半天,见言栀还未有所反应,便将他揽在怀中轻啄,言栀如同被火燎了一般,先是身体一僵,然后气急败坏地倒在了枕头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直瞪着江潜看。

      “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少君玉树临风,谁不倾慕?”江潜笑道,就连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今日的自己是何等的反常何等的兴奋。

      言栀抿了抿嘴,颇有些头疼地望着他:“还是什么少君?我若是少君,你方才的那举动便是叫......”

      “叫什么?”江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叫......这是叫......”言栀结结巴巴,眨着眼不敢直视他。

      “叫什么?”江潜再次问道,这不过这回他撑在床榻上,将小公子禁锢在了这一小块角落中,“给你机会,慢慢说。”

      言栀偏过头去,依旧不答。

      “既然你不说,那便我来说,”江潜俯下身去环抱住他,看似将他死死压在身子下,实则并未给他太多的力,他顺势蹭上了言栀的脖颈,心里想的却是他那一双笔直白皙的腿。

      江潜在他耳畔呢喃:“你是想说,渎神?”

      言栀的脸上登时浮起一片绯红,眨眼四顾,心底一片茫然。

      言罢,江潜抬起言侄微屈的左腿,声音有些嘶哑干涩,“我便是这么做了,少君又能如何呢?”

      头一天上任,上朝时言栀的位置排到了大殿外,什么话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他时不时扶扶腰,时不时转转手腕,不过好在从今往后便可以和江潜一同上朝,但坏事是江潜可以散了朝后回府补眠,而自己却要马不停蹄赶往刑部做事了。

      他随着谢闻枝一同来到刑部的大门前,二人一路无话,言栀此时也不像从前那般健谈,二人都有心思,下了马,言栀将汀芒拴在了谢闻枝的棕马旁,亦步亦趋地跟着。

      “嘶。”刑部大门的门槛差点绊他一个趔趄,好在谢闻枝挡在前,言栀觉得自己好像撞到了屏山之山。

      他吃痛咬咬牙,讪讪一笑,谢闻枝霍然回首虚扶了扶,待言栀平稳身形后继续往里头走。

      “这些年雨水多,有一回裕都下水失修,浑水漫进了刑部大门,从那以后门槛便做的高了些。”谢闻枝可算开了口,要不然言栀当真不知该与他如何共事。

      “原是如此......”言栀的眼神不由往回瞟了眼,目测一番门槛的高度。

      谢闻枝到了尚书做事的厢房,言栀来过此处,跟在他的身后走,连同脚步也感觉踏的实了些,心中也更为熟稔。但如今他立在门外,一时间犯了难,不知进退。

      “进来吧,”谢闻枝回眸望了他一眼,平静如水。

      “刑部的人比较多,你便先与我共事一间,手下们不会怀疑,你我行事也更为便利,过几天让下人们收拾间屋子出来,你再同其他大人们去别处吧。”谢闻枝说道,他指了指自己正对面的一张红木桌子,那便是言栀的位置。

      言栀记得这儿从前养着许多花草,出太阳时谢闻枝便搬出去晒晒,天暗了便又收回来。谢闻枝大抵也猜中了他的心中所想,说道:“花草我搬去别处了,还有些分到了别的房间,以便其他官员观赏。”

      “全送完了?”言栀歪着头问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不得不腾出空子来安排桌椅。

      谢闻枝平和一笑,说道:“花房里的自然还在,只是这间屋子本就放不下许多花的,还有虞美人,秋牡丹,六月雪,西府海棠,被我放在院子里。”

      “六月雪?”言栀下意识问道,只觉得这名字有趣,六月飘雪,定是有什么冤假错案。

      谢闻枝长叹一气,坐回椅上,但看他模样似乎并不全然轻松,“我知你心中所想,起初,我也是这般的想法,身居刑部,我倒还希望多些冤假错案,要是六月飘雪便能昭示一桩案子的错误判断,那便也算是省事。”

      没想到以狠厉闻名的酷吏谢闻枝却也有这般心思,言栀不由得重新思忖他的形象。谢闻枝以为他正思虑着那盆景的模样,还是重新站起了身,带他去了不远处的小院子。

      这是被谢闻枝精心侍弄的小院,即使冬日却依旧绿意盎然,这是大理寺如何比也比不来的,名贵的花卉盆景连同摆放也是错落有致,角落处还有一处圃畦,同样种着花草矮树,十分雅致。

      回到屋子后,言栀便从谢闻枝处领来了今日的公文,与其说是让他批,实际却是谢闻枝教他看,员外郎跟着尚书做事理所应当,起初,言栀只是在自己的桌子上浏览一份份公文,遇到不解困惑之处再拿着去问谢闻枝,到后来,不懂的越发多了,干脆就坐在他身边,谢闻枝逐字逐句地解释举例,谢闻枝从未有这般的经历,就好像在教导自家弟弟一般,只可惜自家的亲弟弟是个不读书的半吊子。

      直到最后,两人都觉着麻烦,干脆直接将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面对面坐着。起初不适应的却是谢闻枝,他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而言栀,他从小便有数不清的先生,江潜与碎云教他诗书武学,学乐理的,学画的,学算学,学礼仪,十几个先生围着他转,如今一个谢闻枝罢了,若非遇到疑点,他压根想不起这个人正坐在自己对面。

      谢闻枝早早地便看完了公文,本想着寻个由头打发言栀回去,他好去笠山照顾陆相宜,但正打算开口时耳畔突然想起了碎云的警告,陆相宜需要静养,他单独前来恐怕惹人耳目,须得寻个日子,让江、言二人带他走小路,悄无声息地上山。

      他怎会不懂碎云的用意?无非是不想让陆相宜与言栀生出嫌隙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徒弟他哪一个都放不下。

      见言栀看完了最后一页公文,谢闻枝问:“可还有疑问之处?”

      言栀摇摇头,道:“倒是没什么了,已经熟悉了刑部的办事流程,以及我的职责所在。”

      话音落下后,空气再次阒然,两人尴尬地看着对方,一人不知所措,一人等候发落。

      言栀抿了抿嘴,道:“谢兄,不,谢大人,我并非有意伤他,只是我担心云岁骛的人......”

      “此事我自然明白,你明白我与他的情谊,就算只是擦破了皮我也心疼不已,更何况是刀伤......但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为保他,你也不必耿耿于怀,等他醒了,说明白便可。”谢闻枝说道。

      言栀这才展颜解颐,他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多谢大人理解了。”

      谢闻枝撑出一个笑来:“我与江潜是同朝为官,同年进士,你与我一同共事,怎么称呼愈发生份了?没有外人,便还是照从前的叫法吧。”

      言栀笑着点头:“好,谢兄。”

      谢闻枝挑了挑眉,道:“时候还早,不如我教你点别的?”

      “什么别的?”言栀问道。

      谢闻枝扫视一圈,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道:“刑讯逼供,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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