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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宫 ...

  •   第四章·东宫

      江潜骑着马回府,在不远处便瞧见了言栀正坐在府邸门前的石狮子上左右环顾,不知在瞧些什么。江潜翻身下马,踱至他跟前,而言栀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问了句。

      “终于肯回来了?”

      “现在可不比从前,穿得如此单薄,不冷吗?”江潜叹了口气,牵起言栀的手道:“走,我们进屋。”

      而言栀却摇了摇头,道:“不冷。”

      “你在看什么?”江潜这才发现不对劲,皱眉问道。

      “没看什么,在等人。”言栀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偏头瞧了瞧江潜,怕他听不懂似的,冷冷补充道:“等来杀我的人。”

      江潜有些哭笑不得,但想来追根溯源还是昨日之事,语气便也妥协下来:“有我在,谁会来杀你?”

      言栀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言劭观?或是那些对我有恨的,亦或是你。”

      他提到江潜时正巧与他对视,后者笑意黯淡,抿唇思忖着如何开口,“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你会杀我吗?”言栀神色憔悴,一看便知是一夜未眠。

      江潜冲他摇首,道:“我不会。”

      “你会杀我吗?”

      “我不会。”江潜亦重复。

      良久,言栀轻笑出声,牵着江潜的手跳下了石狮子,绻笑道:“看来江大人所言非虚,我也想过了,言栀与戚悬衡相比,还是做言栀更自在些。”

      两人牵着手进了屋子,坐在屋顶上等江潜的林随意,瞧见了自家主子与言栀踱步院中,吓得一哆嗦,忙缩回脑袋。

      江潜看言栀的眼神多了几分柔肠,他向来是自己不堪一击的软肋,但奈何这软肋却一向是个不安分的主,从前便总给他惹麻烦,却不知以后又有什么样的麻烦?

      “我还是想问一句,”言栀沉默半晌,像是经过过了深思熟虑方才开口道:“若我从一开始便是戚悬衡,你还会等着我下凡吗?”

      言栀佯装迷惘,故作语无伦次道:“我知自己受言氏养育,当该知恩图报,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但我又为戚予所生,我......我想知道真相,就算他是一个亡命之徒,但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替他赎罪,赎罪好了,也为我自己赎罪。”

      如今也只能假意顺从,将此事按下不提,对爱人示弱他从不觉得羞赧。

      江潜听后再次陷入沉思,面露不忍:“你又有什么罪过?”

      昨日的争执,江潜也不过是想让他打消对“戚悬衡”三字的念想,少一些对往事的执着罢了,他不过是想让爱人躲在他身后,像早些年还不更事那般。

      “我若是小心行事,找到幕后真凶,便可以回到月宫对吗?”

      “我们一起,这次定然会万事顺遂,得偿所愿。”江潜说道。

      言栀绕至江潜跟前,见他满面春风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别、别说漂亮话!”

      见江潜并不愿答话,言栀又急道:“你这算什么意思,我纵然十恶不赦,作恶多端,可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该吓唬我!”

      “好、好、好,先回书房。”江潜阖眸颔首,略显疲倦。

      他的书房空荡,一张床榻,一案台,一书架,便再无其他,言栀坐在他的榻上,权当做添点生气。

      那林随意见二人进了屋子,便跳下屋顶,想来他们还没有用早饭,跑向后厨去了。

      言栀的手在他的床榻上摩挲着,捻起一根青丝,仔细确认长度后方才作罢。

      “今早你去哪了?”

      “上朝。”江潜不假思索回答道。

      自己的发丝在言栀指尖缠绕,他重复问:“上朝?”

      被拆穿了心思的江潜轻咳一声,解释道:“上朝途中遇见了一位将军,一同去了趟刑部,他听说你来了裕都,还邀请明日去他府上赴宴。”

      “我才来了这一会儿,果真就如江大人所说,自然有人赶着来关心我。”指尖缠绕的发丝突然崩断了,他搓捻着手指,坐正了身子,将目光投向一旁整理书案的江潜。

      “我想见一个人。”言栀淡淡说道,“想来他亦是想见我的,在寻时机呢。”

      “谁?”江潜漫不经心拾掇公文。

      “东宫那位太子殿下,魏籍。”

      江潜手上的动作倏然停顿,他虽讶于言栀行动之快,却也在情理之中,微微侧首问:“为什么想见他?”

      “当然是求他给我谋份好差事,好让我帮衬帮衬他,也让他好帮衬我的......表哥?”

      江潜放下书册:“此事不必着急。”

      言栀一改笑面,淡淡道:“着急的可不是我。”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掸了掸,“听闻江大人与太子殿下一向交好,那你不妨来与我解释解释,这上头写着的是什么?”

      江潜怎会不认得,这是魏籍书与他的密信,今早被言栀翻找出来,现如今正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他拾起信纸:“他想见你,但见与不见,见过之后如何,不见之后又如何,这都在于你,没有人会左右你的选择。”

      “是吗?”言栀的神情晦暗不明。

      “我没有替你决定的权利,这里头有言氏与齐国皇室的过节,魏籍的母族是言氏,你比我更有权力选择。”

      言栀的目光灼烈,缓缓直起身来:“你知道我对这些无甚了解,我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这不是你所想的那般简单,见不见都是骑虎难下。”江潜踱步至他跟前,言栀虽目光如炬,但仍有几分踌躇,他有时间给他考虑,也有时间让他犹豫,“所以......你还要见他吗?”

      “见,为何不见?”

      二十八年前,沧海姬言氏毅然放弃神位,投入凡间与齐帝结合,诞下一子。十二年前,太子魏籍曾目睹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朝皇后死于非命,太子孤身一人跪在长信殿的殿门,孤单无助,他哭嚎大喊:“母后,母后......谁来救救我的母后?”而回应他的却只有受惊的鸟雀。

      皇后言倾澜死于非命,长信宫就此下钥,永不再开。

      “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定要好生活着。”忠心的老太监将魏籍带至徐贵妃跟前叩了三个响头,一声“母妃”从此便改变了他的命运。但其中真相魏籍查了十二年,本是到了穷途末路,老天却将江潜送到魏籍的面前,他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这便是江潜为何拜相之路空前通畅的原因,也是太子久立朝堂的依仗。

      江潜敲开了东宫的大门,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言栀,二人与魏籍对坐着。

      太子近侍蔺阳带着一叠奏报以及橙黄的密旨来到他的跟前,在魏籍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便退至门外守着。

      魏籍嘴角含笑,指了指他送来的那一沓纸,“陛下密旨,由本宫暗中调查陆尚书死因,倒像是因祸得福了。”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殿下又如何笃定这是好事一桩?”江潜恐怕是心有余悸,他对桌上的茶水并没有什么动作。

      “也罢,本宫的福报向来都是江大人带来的。”魏籍语毕,折下青玉瓷瓶中的一枝红梅,摆在了言栀的面前。

      早在来时路中江潜便将今晨与赵醒、谢闻枝之事对言栀全盘托出,又大致理清了朝中势力,不知言栀听进几多,但总好过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遇事了也有个权衡考量。

      “太子果真是太子,还未去赵将军府上便得见了第一枝红梅。”言栀虽是语气轻快却不见脸上笑容,他轻轻执起红梅,便从中发觉出了端倪所在。

      魏籍笑道:“公子先不必夸赞,只因已故的惇懿皇后生前素爱梅花,本宫便托宫中尚功、司珍做了这些绢花,以便怀念。”

      东宫今日不同以往,连同皇帝新赏的白玉瓶都摆了出来,四下环顾,倒不像在东宫,倒像是在梅林。江潜见魏籍如此刻意,心中虽是不悦,但此时也按下情绪,任由他演了一番至忠至孝。

      言栀笑问:“殿下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魏籍沉吟片刻:“言公子与我母后皆为言氏,公子虽为养子,但也是言氏当做正统嫡系对待的,自然不同一般人......”

      言栀将红梅绢花向魏籍推了推,“正是因为此,所以我一早便造访东宫,便是要与殿下道明,我虽为承蒙言氏养育,但却并不熟悉惇懿皇后,恐怕不能助殿下达成所愿了。”

      太子像是早已料到了言栀会如此回答,他执起绢花放在了一旁的茶盘上,“惇懿皇后曾与公子学书于清虚殿、沧海庙、蓬莱岛,若要说毫无交情,也得给本宫一个信服的理由。”

      “公子的顾虑本宫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公子也当该体恤本宫,如此处心积虑原因为何。”魏籍道,他胸有成竹,言栀既然肯来,那也必定为他所用。

      言栀自知自己在魏籍眼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便是他将自己与魏籍博弈的筹码,“太子又有什么理由让在下心悦诚服?”

      他不能刚受贬斥就沦为他人棋子,他要成为与他对弈的棋手,众所矢之又如何,戴罪之身又如何?太子所依仗的,同样也是死守在他身后的靠山。

      魏籍笑道:“公子不必与本宫谈筹码,本宫不需公子臣服,只是本宫与言公子本为一路人,本宫要翻的案,同样也是公子要翻的案。受人摆布如此多年,我不过徒留一命,公子被贬凡间,同样是身不由己,四面楚歌的境地,若想各自得偿所愿,你我当该互相扶持,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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