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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沁雪 ...

  •   言栀将那片金叶子仔细包了起来,塞进袖中,谢疏林自然了了一桩心愿,长舒一气,“多谢你了。”

      “不必谢我,就当是你介绍那老先生与我认识,我还你这个人情。”想来若是不这般解释,谢疏林必定是百般纠结,徒增烦恼,言栀并无意使他多心,便就此打消了他疑心的机会。

      谢疏林感激难以言表,只是一味地看着言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顺路捎你一段,况且我也不是没有私心,那日我早知自己犯了错,问了刑部的守卫才知道你也在,这才敢进去向大哥请罪,碍于你的面子,想来大哥也不会罚我太重......”

      言栀漫不经心地点头,显然是没有放在心上,“倘若那日是我表哥在,或许谢大人不好罚你,但可惜在那的是微不足道的言栀,并不能助你有所转圜。”

      “你这般说来却有些像是魏邤,不,二殿下......二殿下与我多年挚友,却还不如像你我这三两日的交情,说话比你方才还要生份......”谢疏林托着腮陷入回忆,言栀虽有些尴尬,但好在同样勾起好奇,便不至于无话可说,“二殿下与你很生份吗?”

      谢疏林并未矢口否认:“二殿下与我相交近十载,生份不至于,大约是因为他生长在宫中,说话总要小心些,但我知道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十分快乐的,皇宫多闷呀?”

      “没错,”言栀点头宽慰,“早听表哥提起疏林与二殿下的情谊,二殿下虽不同于他兄长那般,但因年龄与你我相仿,总归是爱玩的,你不知,那日二殿下生辰,若不是表哥送了一只蓝点颏给他,那他可是一个笑脸也没有。我来裕都前总听旁人说,裕都的二皇子是个纨绔王爷,不懂朝务,只懂风花雪月,这来了才知道并非如此,二殿下的纨绔心思和那些个风花雪月是要同谢二公子站在一块,方能铸就的美名!”

      谢疏林闻言后连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笑问:“当真?当真吗?”

      “当真,你看我像是会打诳语的人吗?”言栀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谢疏林这才全然信了,愁绪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笑,“不像,不像。”

      二人相谈不久,外头的小厮却是犯了难,一个劲催促着,谢疏林这才念念不舍地拉住言栀的手与他道别,“你这么走了,不知道下一回来看我是什么时候......”

      言栀一只脚已然踏出房门,这边还在与他解释着:“当务之急是过了夫子的测验,夫子自会向谢大人美言,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宅子里吧?”

      谢疏林无奈道:“是这个理......”

      “二位公子,快走吧!等会谢大人回府就走不了了!”侍人急得跺脚,若是这事传进了谢闻枝的耳朵里,自己怕也是要小命不保,言栀颇为理解地关上了门,随着他绕去了后院,谢疏林一贯是从那边的老树矮墙处溜出宅子的。

      沁雪宫中,徐贵妃养的鹦鹉正叽叽喳喳乱叫着,都是些异域献上的珍稀品类,而江潜赠与魏邤的蓝点颏却显得不那么出挑了,此时徐贵妃大约是在御书房伺候笔墨,偌大的沁雪宫中只有两人对坐着。

      魏邤早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不比魏籍逊色的沉着与威严,皇家子弟,天潢贵胄,自然是不怒自威,纵使如何玩世不恭,久居真龙旁,那也沾得一身龙气,只不过魏邤尚且稚嫩,不比其兄姊。

      “陆惟明一身鞠躬尽瘁,却不想葬身火海,也不怪你急于入朝。”魏邤侧目看了眼陆相宜,而后者垂首,捉摸不出有何情绪。

      陆相宜依旧着红袍,家父尸骨未寒本该一身缟素,而他却反其道而行,此事早已在裕都传的沸沸扬扬,就连谢闻枝也堵不了悠悠之口,“家父枉死,草民求一个缘由罢了。”

      “人之常情。”魏邤应道,眼神却停留在那蓝点颏上,“但为何是丞相荐你入朝?”

      陆相宜早知他有此问,心中也早有对策:“丞相素日里常礼拜于大相国寺,家父生前也对丞相颇有称赞,故而觅一良机,求助于丞相。”

      “仅是如此?”

      “仅仅如此,殿下若是无意发现了什么线索,指引草民一番,草民定当尽心竭力为殿下所想。”

      魏邤颔首,沉默不语,像是反复思忖着他的一言一行,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徐让尘躬身行来,向自己递来一只锦袋:“殿下,方才江大人托我转交与你的。”

      “这是什么?”魏邤挑起半边眉,结果锦袋打开一看,里头的银杏叶泛着淡淡金光。

      徐让尘实话实说:“江大人只说将此物转交与你,并未言他。”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魏邤拈这银杏,在斜阳下轻转,颇为玩味道:“他竟找到了他......”

      陆相宜虽是疑惑不解,但也没有询问,只是安静坐着不语。但却是如此安静坐着也招来了魏邤的猜疑,“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殿下的事,草民不敢过问。”陆相宜恭敬得让人挑不出错处,就算是魏邤有心刁难也无从下手。

      只听他笑声轻蔑,冷冷开口道:“本宫还有他事,就不留陆公子了,你所提之事本宫自会用心。”

      陆相宜退后行礼:“谢殿下成全。”说完便原路折返,出了沁雪宫方才长松一口气,他嘴上礼数周全,心里却是慌乱一片,就连脚步也逐渐加快,直到瞧见了宫门口的马车方才安稳些许。

      细雪巧沁兰心,这便是沁雪二字由来,徐贵妃平日素爱礼佛,但因久居深宫多有不便,陛下便从大相国寺请来一尊神龛,供贵妃便宜。徐贵妃荣宠不断,此时又在御书房绊住了脚,看斜阳西沉,徐让尘出言提醒魏邤道:“殿下,宫中天黑便要下钥了,今日可是打算要留宿宫中?”

      魏邤此时背对斜阳,逗弄着鸟雀,语气轻快道:“晚一些母妃回来,想必陛下也要与母妃一同用饭,长姐都不着急回府,我又有什么可急的?”

      徐让尘了然,退至一旁不再打扰,魏阶今日也在宫中,只不过是泡在藏书阁里抄书,再不然便是去了习武场,总之与魏邤没有打过照面罢了,这姐弟俩虽为血亲,同一母妃所出,但关系并不如寻常同胞血亲般亲切。

      “谢宅的探子可有什么消息?”魏邤淡漠问道,眼不斜视,仍旧专注与鸟雀。

      “自从昨日递来密信,便再无消息了。”

      魏邤转身踱步院中,背手站立,“不急,事态比我想象当中进展要快。”

      徐让尘自是来到他的身边,试探问:“殿下是指昨日言公子去寻谢二公子的事?”

      “本宫原以为言公子会亲自送来沁雪宫,却不想是让江潜代为转交,本宫曾以为他会是个天生反骨的,却不想与丞相倒还亲近。”魏邤意味深长道。

      “有这样身居高位的表哥,就算是天生反骨也会忍着气去巴结依附吧?”

      魏邤欣然一笑:“所以本宫说,不着急。”

      银杏叶早在今日散朝便到了魏邤手中,而方才又特意嘱咐徐让尘再次送来,便是刻意示于陆相宜前,让他瞧仔细了,徐让尘虽有猜测,但依旧问道:“殿下是觉得那陆公子也是可用之才吗?”

      斜阳余晖笼罩皇城,魏邤所见之处皆是一片朱红高墙,“世上从不缺可用之才,关键在于为谁所用,陆相宜与言栀皆非池中之物,这二人只能留下来一个。”

      陆相宜坐在马车内,却不见碎云先生的踪影,而此时车夫掀起窗帘向他解释:“先生有话带给公子,说公子想去那不必等他,吩咐小的便是。”

      “先生身在何处?”陆相宜紧皱眉头,并非担心碎云,而是碎云从前从未擅自行动,更不必说撇下徒弟只身前往他所。

      车夫道:“先生并未提起,不过小的瞧着是往东边走的,想必是去东大街闲逛了吧,那头铺子多,也有些官员宅邸坐落此处。”

      “官员宅邸?”陆相宜思量道:“丞相府也在东大街。”

      车夫点头道:“相府也在东大街,公子要去吗?”

      陆相宜放下窗帘,冷淡抛下一句“不必”,车夫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良久,又听陆相宜道:“去西大街,去谢宅。”

      “好,公子坐稳了!”车夫摘下斗笠,手上拉紧缰绳一打,那马儿就跟着打了个响鼻,调转方向奔驰而去。

      陆相宜坐在车上,仍旧在思考着魏邤方才的一举一动,今早徐让尘来到大相国寺的事让碎云与他皆为心惊,但好在碎云先生早准备好了话术,自己在路途中草草记了下来,这才得以应对。入秋之后日头渐短,不过酉时便暗了下来,他的眼前又闪过锦袋中那一抹金色。

      难不成丞相与魏邤关系匪浅?

      骤然一阵长嘶,外头百姓恫恐,几声凄厉惨叫刺破云霄,陆相宜同样大惊,待车缓缓停下,他掀起窗帘一角探望:“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回应道:“好像是前头有车撞了人,恐怕这路是要堵死了,不如我们换一条路,或许还能快些到。”

      陆相宜扬起眉,只见路上妇孺老幼皆退散两旁,神色惶恐,不必想都是如何心惊胆战的一番场面,再远远望去,只见一驾双辕马车破裂,歪斜路中,车舆四分五裂,一位青年模样的男子执着弯刀拦在路中,金发沾血,看模样不像是中原人。

      拉车的马还在地上垂死挣扎,鲜红的血液汩汩从脖颈冒出,陆相宜有些厌恶地移开目光:“赶紧走吧。”

      “是。”车夫回到马车上,重新打起了鞭。

      他们这一回要走的路,要经过赭丘。

      “公子可是累了?”车夫大约是赶路太闲,想同陆相宜聊上两句。

      陆相宜拘谨说了句“无碍”,本以为车夫会就此作罢,却不想他却说道:“公子是进宫去了,皇宫可不比寻常,就连大臣们日日出入,即使是冬日那还不是要汗流浃背得出来?”

      陆相宜抿了抿嘴,强颜欢笑道:“天子脚下做事得需尽善尽美,我不过是贵人们偶然想起寻个乐罢了。”

      “诶,公子自谦了,能进那道朱门的哪个不是有真本事的?今日被贵人们当做乐子,明日他们便是想要攀附公子也找不到门路了!”车夫笑道,本是玩笑话,却听得陆相宜如坐针毡,“专心赶车吧!这些话可不是能乱讲的!”

      “是,小的失言了!”

      本以为他有自知之明,却不过须臾,车夫的声音又传入陆相宜耳中,“公子方才可瞧见那拿着弯刀的人了?血淋淋的,当真可怕!”

      “看见了,怎么了?”陆相宜按下不耐,平心静气道。

      “哟,那长相可不像是中原人,以我走南闯北多年的经验,我敢笃定,那人定是伊氏国人!”

      “伊氏国?”陆相宜笑道:“伊氏国如今闹了雪灾,怎么会来裕都?”

      “怕不是就为此而来!”车夫同样笑道,没过多久,马蹄逐渐慢了下来,待车全然停下了,才听车夫道:“公子,我们到了。”

      陆相宜应了一声,不等车夫伺候便直接推开了门,跳下车去,只见四下昏暗无比,处于一片竹林之间,哪是什么西大街显赫的谢宅?

      听一处竹叶婆娑,他猛然回头惊道:“是谁!”

      话音刚落,一把晃着白光的匕首便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陆相宜泛起一身冷汗,一只手紧紧压着他的胸腔,令他不敢再回头去看那人的面目。

      只见车夫在他眼前脱去蓑衣,露出了里头的青衫,忽地匕首不见踪影,陆相宜背受重击便向前踉跄几步,不等站稳脚跟便被车夫拉住了胳膊。

      “嘶......”陆相宜吃痛一声,艰难地抬起头想要分辨那人的容貌。

      “林随意,放开陆公子。”

      一道清冽的声线钻进陆相宜的耳中,他蓦然睁大了双眼,见那人脱下斗笠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才敢开口。

      “是你......”大约是身上还痛着,就连同声音也颤抖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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