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合作 ...

  •   第二十章·合作

      刑部的地面上泛起蒙蒙水雾,鞋方落地便响起一阵黏连水声,潮湿得不行。言栀将缰绳递给一旁的侍卫,站在台阶上遥遥望着里头的漆黑,只有点点火烛照亮墙面,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他呆立原地迟迟未曾进去。

      谢闻枝陪他在门口听了一会水声,也琢磨出了他的心思,“只是我的侍卫在此,将马牵与他照看我也放心些,大牢里头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腌臜场面,还是不要污了公子的眼睛为好,请跟我来。”

      言栀应声答了声“好”,随他去了另一处建筑,那里头场面开阔清爽,但也不减庄严肃穆,与一众官员作了揖后便又跟着谢闻枝到了一处厢房,想必这就是尚书平时办事之所了。

      打开油纸,依旧是暖烘烘地冒着热气,言栀微微用袖子挡了挡,谢闻枝见状笑道:“言公子不必拘束,你只当是在自家一样。”

      “好。”言栀应道,但行为举止却依旧谨慎,想来能在刑部混的风生水起的都是一些阴狠酷烈之辈,若非此般又怎会在这沾满了血,阴气极重的地界站稳脚跟?他虽不怕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但此时面对的是谢闻枝,出一点差错便能被他看出端倪。

      谢闻枝刻意带他去大牢门口兜了一圈,只是想看看言栀此人作何反应,如此看来倒像是自己多想了,他清了清嗓子:“言公子怎么了,可是吃不惯?”

      “不会,谢哥哥多虑了,我不过是觉着这日头大好,但为何总让人觉得......”言栀蹙眉思索,随后轻笑道:“大约是我太过敏感。”

      谢闻枝拿起桌上的帕子,将手擦了擦,“日头大好,但却是让人不爽利,言公子可知这是要下雨。”

      “下雨?”言栀问道,不知他是单纯一说,还是别有深意。

      “没错,下雨。”谢闻枝吃的很快,他擦干净了嘴,双手交叉凝视着言栀,薄薄的阳光透过窗扉投在桌案上,他逆着光坐着,言栀看不清他的表情。

      言栀被阳光晃了眼,微微抬起手挡着。

      “言公子当真是池照来的?”谢闻枝的声音响起。

      言栀还未来得及放下手,不知他何出此问,答道:“自然是。”

      “池照多雷雨,天气最是多变。”

      “......”

      见言栀不答,谢闻枝哑笑道:“那宫中那位,可与言公子扯得上关系?”谢闻枝并未指名道姓说出是谁,而是加以试探。

      “哪位?谢哥哥当真是喜欢说笑,宫里的贵人我一介草民又怎会认识。”言栀虽然大致猜到了对象,为了掩饰紧张,抬起手遮了遮视线。

      谢闻枝关上了窗子,将竹帘放了下来,房间内少了刺眼的光线,言栀也舒服许多,也不得不又将手放了下来。

      “自然是仙逝的惇懿皇后。”

      “惇懿皇后?我可从未见过她一面,怎么攀得上这关系?”知道言倾澜名讳之人,在整个齐国恐怕也只是屈指可数,他不知谢闻枝又是从何得知的,但如今也只好装傻充愣。

      谢闻枝突然从一旁取来一卷书简,缓缓张开,道:“无妨,只是曾有传闻道惇懿皇后大约是姓言的,这才一问言公子,想必也只是些无聊之人的无稽之谈罢了。”

      言栀暂缓一气,但心中对他的怀疑有增无减,他淡淡看着谢闻枝手中书简,问道:“谢哥哥,这是?”

      “这是徐辞盈昨夜的供词。”谢闻枝抚摸了一下沾满墨迹的竹片,“但她并未有所交代。”

      “谢大人想让她交代什么?”言栀改口道。

      “你说呢?什么都可以不交代,但至少为什么出现在赵府,为什么有那只花钗总得说明白吧?言公子可别恼,长公主将她提到我这来,陛下过了一日了也无异议,想必就是默许她如此为之,不查出些什么我可不好交差。”

      谢闻枝盯着言栀,笑道:“言公子如今和我是同舟共济,想必也会理解我的用意。”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我是否也能助谢哥哥一臂之力?”不合心意谢大人,另有图谋谢哥哥,言栀和他一番对话下来,谢闻枝对他的小把戏了然于心,不由得笑出声道:“如何助我?愿闻其详。”

      “我与表哥去赵府赴宴时,有幸与徐姑娘结识,不如让我一试,看看是否能问出些什么来?”言栀将油纸叠成纸鹤,放在了桌上。

      “哦?言公子与花魁认识。”谢闻枝缓缓睁开眼,语调微扬:“但就算认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言公子如何笃定花魁唯独会对你毫无保留?”

      言栀并不想将自己与徐辞盈的那一段事与他道出,说:“会或不会,一试便知。”

      谢闻枝略一挑眉,放下手中竹简,起身指了个方向:“那便就现在,如何?”

      言栀略带满意的微笑,有些吃力地推开椅子走了出来,虽谢闻枝又回到了那血腥、肮脏如深渊的大牢中。刚走进大牢,那扑面而来的气味让他无声作呕,刚咽下的早饭在胃里翻腾,言栀捂着嘴,扶着谢闻枝的胳膊。

      “言公子可还好?”谢闻枝缓缓抽出了胳膊,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当初疏林也是,一来便犯恶心。”

      言栀艰难地点了点头,道:“头一回见这样的场面,有些不习惯。”

      “那言公子还得早日习惯。”谢闻枝温言道,拉着他的袖子便往里头走,走到一处牢房前,谢闻枝停下了脚步,说道:“前方就是花魁的牢房了,我还是避一避为好。”

      “好。”言栀随着狱卒走向前去,果不其然,徐辞盈就在那监牢中。

      “徐姑娘。”言栀淡淡开口,而徐辞盈铐着锁链,一声不吭。

      言栀只好叹息一声,给了身旁狱卒一个眼神,他连忙会意,提了一盆水向徐辞盈泼了过去,她惊呼一声,便如同落汤鸡一般全身湿透。

      清水溅起地上的污泥,使她那身绯红显得格外狼狈。

      狱卒扔了木桶,走出牢中请言栀进去,谢闻枝在远处眉目微抬,心想着这言栀倒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

      徐辞盈被泼得清醒了,她怔怔地看着言栀的脸庞,颤声道:“言......言公子?”

      “你可有话要与我说?”言栀蹲下注视着她,目光没有一丝怜惜。

      “话......”徐辞盈明白了他的来意,也知来者不善,“什么话?言公子也想从我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只可惜妾身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好,那就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什么意思?”徐辞盈不可置信地看向言栀,捉摸不透。

      “听说谢大人这儿家伙不少,一会我先去参观参观,回头来告诉徐姑娘那是何等模样。”言栀冷冷道。

      徐辞盈咬了咬牙,随即大笑道:“言公子是想用刑?妾身一介烟花女子,能让公子动手倒也值得。”

      “所以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告诉我吧。”言栀余光扫了眼监牢之外,谢闻枝的影子斜在地上。

      徐辞盈瞪着言栀:“公子大人们为了一只簪子杀我,这大齐是没有律法了吗!”

      言栀将水盆一脚踹开,凶狠道:“你怎知我要问你什么?”

      水盆咕噜噜地滚到了铁栏前,停了下来,他刻意一扫眼光,徐辞盈也跟着望了过去。

      她瞧见了谢闻枝的影子。

      “你,怎知我要问你什么?徐姑娘,你这是不打自招。”言栀再次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徐辞盈犹豫了,踌躇半晌未有回答。

      “徐姑娘?”言栀出言提醒道。事到如今,不管真假,只要能撬开她的嘴巴说一句话那就够谢闻枝求证多时了,真亦假,假亦真,是是非非,谁又分得清楚?

      “言公子......想问什么?”徐辞盈泪水扑簌落下,语气仍旧高傲。

      “你与赵将军是何时认识的?别和我说是在赏梅宴。”言栀冷冷道,却指引着她编个谎话。

      “我......我一向仰慕赵将军......”徐辞盈颤声道。

      “这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二殿下有意将姑娘您介绍与他认识。”言栀弯下腰,按住徐辞盈的肩膀,试图让她停止颤抖,却不想徐辞盈抖得更加厉害了。

      “赵将军......二殿下与谢二公子在上月来兰香舫听曲儿,赵将军未有拜帖,被拦在了石舫外,是二殿下求情,妾身这才注意到他......此后就未曾相见了。”

      谢闻枝在外听见了她提及谢疏林的名字,不由得神情一滞。

      “所以说,赵将军与姑娘不过是一面之缘,姑娘便愿学那飞蛾扑火?”言栀勾起嘴角,道。

      “不,不是......是二殿下与谢公子常常在兰香舫与妾身说些奇人异事,那日又与妾身说了许多有关将军的,想要妾身也送一份拜帖......”徐辞盈道。

      “哦,”言栀意味深长道:“簪子是赵醒送的?”

      “不!不是!”徐辞盈矢口否定道:“簪子是......不瞒言公子,簪子......妾身也不知是谁送的。”

      “不知是谁?那又是谁?”

      “簪子是直接送来兰香舫的,附了一封拜帖这才送来......”徐辞盈声音渐弱,狱卒竖着耳朵辨认。

      半晌,言栀拿起一旁狱卒抄写的供词,走出了牢房,冲着谢闻枝掸了掸,笑道:“这般可以吗?

      “想不到言公子竟有如此天赋,干脆来我刑部某个差事。”谢闻枝笑着接过供词,并未过多查看,只是轻飘飘扫了一眼便放入袖中,二人迤然离去。

      “谢兄,你可听清楚了?徐辞盈说那簪子居然附着谢二公子的拜帖送来的。”言栀有些调笑的意味看向谢闻枝,后者却也是一副笑面,但多了几分假意。“谢疏林常年混迹于这些花柳之地,实在该打,让公子见笑。”

      言栀摆了摆手道:“怎么会?谢兄岂会不知,这徐辞盈定是搪塞与我,不过以我拙见,谢公子定是受人利用,至于此人是谁......言栀初来乍到,所知不过一二。”

      谢闻枝试探道:“言公子以为是谁?”

      “赵醒?她只提到过此人。”言栀没有一丝含糊,直言道:“二殿下与谢公子是多年挚友,恕在下直言,二公子与二殿下不经世事,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哦?听言公子此言,好似对他颇为不满?”谢闻枝问道。

      “倒也不是。”言栀刻意环顾四周,随即附耳道:“谢兄可知......陆相宜?”

      谢闻枝心下大惊,佯装镇定道:“知道,陆尚书家的公子,怎么了?”

      言栀略加思索,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表兄也不愿意我知道太多朝中之事,便捕风捉影听到了些许言论,全无凭据,谢兄只当听个乐。”

      “你......你说。”谢闻枝定了定神,道。

      “我听说这赵府闹鬼!”言栀又看了看四下,确认无人后方才踮起脚尖,轻声在谢闻枝耳畔道,“那日赏梅宴我中途离席,去梅园散心,却听到有小厮们正谈论此事,恍惚听见了他们提到了陆家公子的名字,说......”

      “说什么?”

      “说陆家公子死的冤屈,这几日常常在赵将军院子里游荡,是来索命来了!”

      “满口荒唐!”谢闻枝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心神后辩白道:“我一向不信这些鬼魂索命之说,当时并未寻到陆公子尸首,大抵是失踪了吧。”

      “我当初听见后也以为不过下人们乱传罢了,只到不久前我与表哥起了争执,一时赌气跑了出府,到了夜里又无处可去,只认识赵府这一家,便想去碰碰运气,赵将军带我去了书房安慰,谢兄,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言栀故作神秘道。

      “什么?”谢闻枝此时也毫无意识地被他牵着鼻子走,问道。

      “一墙的兵器!谁家书房里头什么都没有,全都是刀枪剑戟?”言栀道,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赵醒是武将,有几样兵器也并无不妥......”

      “谢兄!”言栀泄气一般,嗔道:“若说是一两件那也罢了,那可是整整一面墙!在我们池照那可是有说法的,在墙上挂满兵器那是辟邪的。若是半夜撞见了鬼,拿着曾经见过血的剑挥两下,那鬼魂就会魂飞魄散......”

      言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谢闻枝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谢兄,你想想,倘若他心中没鬼,至于把自己房间搞得像是个藏兵库一般?”

      “那......他作何解释?”

      “可惜,我哥早早地把我带走了,当时我还怪他,现在想来大抵是那地方连表哥也觉得不干净,不然怎么这么早就把我带回去?”言栀幽幽说道,挑了挑眉:“谢兄,你觉得呢?”

      谢闻枝表情阴晴不定,手已经不自觉攥成了拳头,最后还是出于体面,缓缓说了句:“你哥......也是为你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