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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滴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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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澍睡着了。
他不喜欢抱怨,也懒得抗争。
生命如此无趣,没有必要为了没有价值的事情浪费精力。
不过他睡得不踏实,因为太冷了,也因为那些鱼虾开始对他裸.露在外的脚掌感兴趣,一个劲的啄来啄去。
也许是在啃食他脚底板的死皮,毕竟他经常蹲着,也经常跑去垃圾站捡书。
他又没有一双趁脚的鞋子,回回跑得满脚水泡。
有时候赶上那些豪门大户作秀,他就得赶到二十公里外的豪华垃圾站去。
说是垃圾站,其实更像是一个披着垃圾站外衣的大舞台、秀场。
那里有一整排簇新的旧书回收箱,是那些虚伪的权贵为了积攒民众的好感度,获得更多选票的华丽工具。
频率一个月一次,你方唱罢我登场,所以阿澍是见过朱管家的,也见过苍家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少年。
少年非常桀骜不驯,目中无人,捐书的时候特别不耐烦,会成捆成捆的往捐赠箱里扔,伴随着一声一声沉闷的滚落声,宣泄着对家族安排的不满。
不过等到正式播出这段的时候,会进行消音处理。
从那时候开始,阿澍就明白,这些权贵眼里只有利益,根本没有所谓的苍生。
苍生,不过是他们向上攀爬的借口,蹩脚的借口。
而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居然被誉为苍家乃至整个古蓝星百年一遇的少主、拯救者,实在是滑稽可笑得很。
阿澍看不上这样的人家,自然不愿意去做什么狗屁血奴。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到底是没能逃得过命运的戏弄,还是被捉来了苍家。
做血奴大概是不可能了,因为血奴是很精贵的一种高级宠物,不可能被吊着膀子,丢在黑漆漆的水牢里面挨冻挨饿。
他真的好饿,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他那脆弱的胃在抗议,在哭泣。
他也冷得够呛,时不时打一个哆嗦,或者抬起被啃食得发痒发热的脚掌,蹭一蹭他冻麻了的腿肚子。
还好他头发够长,能够帮他的身体稍微抵御一点点周围的冷风。
无处不在的冷风。
所以这个水牢不是密闭的,如果他足够强壮,也许他就有能力挣脱手腕上的枷锁。
可惜他太瘦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的身板宛如一个白斩鸡,连块饱满的肌肉都是奢侈,自然没有足够的爆发力来自救。
所以等死才是最明智的,反正横竖是个死,没必要让自己遭受额外的疼痛。
他做了很多梦。
梦境都是记忆的衍生品,基本上都是无聊的,无趣的,无望的,无奈的。
只能叹息。
但是也有让他生气的,这种只会跟他的头皮和他的头发有关。
记忆由新到旧。
最开始的当然是朱祟的冒犯,以他怒极发颤吓得朱祟下跪求饶而谢幕。
紧接着是阿蒙的情难自制,但最后以理智战胜了欲望而告终。
再接着便是那讨厌的纽扣,因为衣服的主人不是故意的,所以他只是绞了纽扣泄愤。
看,他虽然对于头发和头皮的事情过于激动,但他其实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他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所以,当初那个试图撕开他头皮换给另外一个孩子的魔鬼,被他发狂杀了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毕竟他也只是个婴儿,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他只是在自卫,合情合理。
不过也许他记错了,既然他是个婴儿,哪来的能力去杀了一个成年人呢?
也许是时间过于久远,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也许是有一个好心人帮助了他,这个推测很有逻辑性,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救命恩人,他是谁呢?
他尝试过寻找,但是一无所获。
只能在梦境里反反复复的重现这样的往事,试图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失败了,这次的梦境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他依旧没有看到恩人,救下自己的,依旧是他自己。
但他到底怎么自救的?他也没有具体的记忆,只记得一道金色的光芒遮蔽了他的视线,之后那个魔鬼就死了。
直愣愣的摔倒在地上,瞳孔扩散,眼珠爆裂,眼球凸出在眼眶之外。
看起来稍微吹一口气,就可以把那对已然溃烂的眼珠子吹落,宛如一颗糜烂的果实,从枯萎的树枝上颓然掉下……
哎,算了,找不到救命的恩人,那就自恋一点,当做是自己做了自己的拯救者吧。
梦境的最后,他跟以往一样,看向了旁边的婴儿,那个被魔鬼带过来,试图植入他的头皮和头发的婴儿。
魔鬼的婴儿。
那自然也是魔鬼。
所以他憎恨和厌恶这个小魔鬼,也是情理之中的,不是吗?
那么自然,他需要努力记住这个小魔鬼的相貌。
可惜,因为两人并排躺在手术台上,而他又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以他只看到了小魔鬼右边的侧脸。
小魔鬼的侧脸很奇怪,毛绒绒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少,只有嘴唇、眼眶以及鼻尖。
后来他在权贵们胡乱捐赠的书里看到,这应该叫做返祖。
毕竟人类是从猿类进化来的,所以毛发旺盛的个体,会被称作返祖的个体。
他还注意到,那个婴儿的右耳廓位置非常靠上,几乎长到了颅骨右侧的最高位置,形状也非常奇怪,是那种上窄下宽的三角形,顶部是尖尖的,毛毛的。
如果用一种古蓝星的动物来形容的话,那似乎像是狼的耳朵。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小魔鬼的右侧唇角有一颗朱砂痣。
就是这一粒朱砂痣,让他误以为是血迹,错把小魔鬼当成了嘴角出血的伤者,手下留了情。
不,也许是救他的那个人,放过了那个小魔鬼。
总之,这次他又梦到了那个小魔鬼。
他曾经发过誓,如果有朝一日他遇到这个小魔鬼,他一定会杀了这个仇人。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这个能力,有这个把握。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头狼,那他大概率只能认怂,等死。
因为他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道金黄色的光芒,那是他有能力反击的证据。
而福利院里的他,除了被人摸头发的时候感受到了冒犯,再也没有被人欺负过。
所以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能力。
应该是没有的,如果有,那他不至于被困在这里等死。
哎,不想了,反正这一生无亲无友,无牵无挂。
赤条条来,穿着衣服去,也算是有了应有的体面。
*
苍珝在阳光下走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右侧。
那里曾经有一颗朱砂痣,后来做激光点掉了,但是那里留下了一个细微的淡红色的坑,很浅,很淡,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见。
但是他生气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他问过大姐,大姐也解释不出来原因,只说可能是因为他的神经末梢太敏感了。
他觉得这个解释挺牵强的,不过没关系,不影响他要做的事。
他来到水牢前,因为没有找朱祟要钥匙,所以他粗暴的一枪崩了上面的门锁。
抬腿准备进去的时候,他才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串足迹。
鞋码不大,应该是七八岁的小孩,身高不超过一米二。
他不禁蹙眉,庄园里并没有小孩,难道有外人溜了进来?
正准备找朱祟问问,身后传来了苍瑜的声音。
毕竟朱祟并不会跟他这个二少爷隐瞒什么。
他知道朱祟弄了个血奴回来,但是他没有在豢养血奴的西区看见那个金毛,所以他问了朱祟,特地过来看个新鲜。
他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的喊了一声:“嘿,老三,带我去看看那个金发美人。”
“二哥,你来晚了。”苍珝蹙眉,二哥可是外貌协会的,最喜欢柔柔弱弱的娇气美人。
要是二哥对这个血奴产生了兴趣,那就麻烦了。
最要命的是,朱祟说这个阿澍跟大夫人长得很像。
他只能支开苍瑜,于是他撒了谎:“人已经送到大姐那里去做进一步检测了,你去古堡那边找吧。”
哦?苍瑜乐了:“难得,居然一点没有耽误,直接送大姐那儿去了?那我去看看。”
苍瑜走后,苍珝面无表情的转身,因为门锁被打坏了,所以他没法再锁门了,只能找了块石头放在了门的里侧,稍微挡挡。
随即便抬腿,沿着向下的台阶,往水牢走去。
台阶两侧的墙面上安装了声控感应壁灯,在他开枪的时候已经亮了起来。
他吹了吹滚烫的枪口,一步一步,宛如死神逼近。
当他拐入第一层平台的时候,趴在门缝里偷窥的阿莫立马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牢门。
他刚才躲在了旁边的灌木丛后面,庄园的绿化很好,非常适合他这个侏儒隐藏身形。
虽然他是个侏儒,但是一块小石头压根拦不住他。
进来后他并没有关门,这样方便他逃跑。
在他身后,赶过来的苍璇也跟了进来。
苍璇没有等他转入第一层台阶,脚步也有点急,所以刚到门口就被阿莫发现了。
阿莫不认识她,但是阿莫喜欢漂亮女孩子。
女孩子能有什么危险呢?
所以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立马比了个嘘的手势,提醒她不要被里面的人发现。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蹑手蹑脚的跟了进去。
刚到第一层台阶,就听到了一声毫无预兆的枪响。
碰的一声,吓得两人的心跳齐齐漏了一拍。
下一秒,两人顾不得暴露身份,不约而同的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