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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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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个问题在两人之间已经被提出过无数次了,大概从去年开始,裴贤见缝插针就要问一句。经常被拒绝。
次数多了,祁扬听得都烦,但裴贤就像问不倦似的,每一次都这样直勾勾地望着他,好像在期许能有一个像样的答复。
祁扬避开他的目光,不耐地蹙了一下眉。
在他看来,裴贤就这种时候最烦人,总是像听不懂人话又看不懂脸色似的。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裴贤怕他要走,只好自说自话,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不知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安慰祁扬:“算了,都这么能下雨,好像确实住哪都一样。”
裴贤知道,祁扬中学时期就在禹城上学,后来也在禹城工作过一段时间,也是在那期间和他认识的。祁扬离开的时候,起初还说去潭州是为了工作,后来干脆懒得编了,直接地向他表达了对禹城的厌恶。
但裴贤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禹城,祁扬从没说过原因,所以他总会敏感地认为只是祁扬太讨厌自己,而自己在禹城。禹城这个风景宜人的城市,因为自己这个讨厌的人而被祁扬拉进了黑名单。
听起来好像禹城比自己要委屈一些。
毕竟他是自作自受,祁扬表现出的不愿意已经足够明显,但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放手。曾经祁扬问他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裴贤说不出所以然,他不知道把祁扬强行留在自己身边能获得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他会失去祁扬。
如果代价是失去祁扬的话,那裴贤宁愿什么都得不到。
“上次不是说想养狗?我妈院子里最近跑来了一只小狗,我让她留下了,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裴贤突然提起。
“时间有点晚吧?”祁扬推辞。
“那我们可以明天挑早些时候去。”裴贤很轻易地妥协道。
“再说吧。”祁扬对见父母有着天然的恐惧,但他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在恐惧,他只觉得是关系没到那份上,没必要跟人见父母,又不会结婚,浪费这个感情做什么?
不过裴贤拿的点也很准,祁扬确实对小狗很感兴趣,他忍了半天,还是好奇:“是什么颜色的小狗?”
裴贤低头的时候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翻照片,图库里的照片少得可怜,一眼看过去小图要么是祁扬要么是……祁扬。
甚至最新的一张就是趁祁扬刚才睡着的时候拍的。
图库的角落里两只小狗的照片快落了灰,裴贤点开给他看。
“可爱吗?”他把手机递过去。
祁扬接过来,眼睛瞬间睁大了,端详了片刻后,迟疑地问:“你说小萨摩耶自己跑进你家院子了?”
裴贤一点都不擅长说谎,眼睛刚一动就被祁扬逮住了,他无奈地摊开手。
祁扬没理他,对着一张照片看了又看:“什么时候买的?”
裴贤提醒道:“往右边划还有一张。”
祁扬像算盘珠子似的一拨一动,一划拉又看到一张小狗的照片,他放大看。
“刚好遇上了,小家伙很合眼缘,我就买了。但是带回来又发现没时间养,得遛,就送我妈那去了。”裴贤解释说。
两张看完祁扬就把手机递回去了,一页也没多翻看。
“好可爱。”祁扬说,他想象道:“感觉小狗是香的。”
裴贤看他的目光很柔和,在这一瞬间就又一次原谅了祁扬不爱自己:“怎么跟没见过狗似的,勤洗澡就香,天天在泥里打滚就是臭的。”
“没闻过。”祁扬想了想说。
“那你先吃饭,改天带你去看看它,好好闻闻。”裴贤说。
祁扬目光闪躲了一下,多此一举地拿起醋壶给已经没几根面的碗里加了点,他下意识逃避,又说:“再说吧。”
晚上两人靠在一起看看书聊聊天。
裴贤提起了白天和董成春聊天的事:“他们好像在超市遇到过我们,我之前还纳闷,怎么突然好多人见我都支支吾吾的。”
“什么时候?”祁扬抬头看他。
两人这个依偎的姿势太亲密,他抬头就能看见裴贤那颗泪痣清晰的印在自己眼前,突然觉得手脚很僵硬,半天也没推开他。
“不知道呢,但他说一看就觉得像情侣。”裴贤说完,偷偷打量了他一眼。
祁扬嗤笑了一声:“那他眼神不太好。”
“……”
裴贤表情僵硬了一瞬,他转过脸去很轻地呼了口气,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每次听他拒绝和自己的关系还是会觉得心口很难受。
祁扬就像是根本注意不到他的情绪一样,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对这突然沉默下来的空气也毫不在意。
裴贤又一次被他不在意的样子弄生气,他把祁扬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摁住他的肩膀找准了他的嘴唇咬了上去,吻得很深入,力度比平时都凶,好像在借这事跟祁扬发脾气。
祁扬被咬得生疼,往后躲了几次都没躲开。
他手掐在裴贤胳膊上,很用力,但裴贤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甚至摩擦间听到裴贤吸了口气,然后终于松开他的唇,在他耳边提醒道:“别乱动。”
祁扬僵住了,不用提醒他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变化。
“滚。”祁扬推了他一下。
裴贤撇过脸去缓了缓神,语气很无力:“别骂人行吗?”
“不想做。”祁扬拒绝道。
“为什么?”裴贤掐住他写满冷漠的脸,凑上去吻他:“别生我气。”
做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双赢的,尤其对于他们这种很契合的人来说。所以饶是祁扬不愿意和他谈感情,他们在这事儿上也一直都很和谐,裴贤很喜欢,做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会离祁扬更近一些,这种感觉甚至会超越身体上带来的刺激,让他整个人舒服到头皮都发麻。
甚至在这种时候祁扬都不会跟他说难听的话,心情好了还会讲几句好听的。
细细想来,裴贤在床上唯一一次挨骂,就是第一次的时候。
他力气大,祁扬争不过,意识到自己是下位的时候,骂得很难听。
不过祁扬这人也很随性,觉得舒服了,后来就不会再在意这些。
只是就是每次做的时候他都要很小心地照顾好祁扬的情绪,生怕操之过急了,给这祖宗惹恼。时间长了像是单方面的伺候,不过裴贤心里很愿意。
他们没有确定关系,没有任何能绑定彼此的凭证,只有完全契合的时候,裴贤才能感觉到这个人有一刻是属于自己的。
他把祁扬从半湿了的床上捞出来,抱进浴室洗澡。
隔天早上。
裴贤照例醒得很早,准备赶去上班。
他拉开窗帘,发现外面的雨竟然真的停了,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回头跟祁扬说:“宝贝,我要去上班,外面雨停了,希望今天能按时下班。”
祁扬放空似的愣了两秒,脑子还没醒,一时间没想明白他早点下班要干什么,身体的疲惫感倒是瞬间袭来,他躺回去咕哝了一句:“都说了不做,烦死了。”
一说完,困意又顷刻间席卷上头,他干脆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
裴贤的嘴可能开过光,或者说他总是有点“想什么不来什么”的玄学在身上。
前一秒他还心情颇佳地哼着歌进大门,甚至跟门口天天偷溜进来蹭饭,蹭成了半个警犬的小土狗说了声“早”;后一秒脚还没踏进办公室门,实习法医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大喘气几口,张了张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裴贤凭借经验已经感觉到了,绝对没好事。
——“裴主任,出事儿了!”
啊,就知道。
“……”
“三分钟前接到的报警电话,陈队说不用给你打电话,等你来了叫我知会你一声,他已经带人过去了。”
“死者是万金路大厦13楼的住户,从18楼跳下来了。报案人是死者的妻子,说是就出去买了个早饭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之后眼睁睁看着死者从窗外坠下去的。”
实习法医叫邢明月,不久前刚刚研究生毕业,25岁的年纪以极佳的条件被市局看重并录用。这会儿忙着把案件信息告知裴贤,显得有些慌慌张张。
“讲重点。”裴贤提醒。
邢明月从紧张中醒来,卡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哦哦是,重点……重点是死者、死者27岁,男,无业。”
裴贤收拾好现场勘察箱,跟邢明月一前一后出门,开着最后剩给他们的一辆警车赶往现场,路上他大开着车窗,潮湿的风把头脑吹清醒了些:“27岁无业,住万金路大厦,还有老婆?”
万金路在禹城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地段了,房价怎么说也要四万起。
27岁不过是人生的起步阶段,就能有老婆有房子,怎么说条件都超越大部分同龄人。
这都要寻死的话,其他人还活什么。
邢明月偷偷摸出兜里剩的半个包子塞进嘴,等会儿见到尸体就彻底吃不下了,她一边忙着咽一边把最新的消息念出来:“之前是致清中学高中部的数学老师,今年年后刚辞职的。”
“……哪的?”红灯,裴贤踩了个急刹,邢明月一口包子差点从嗓子眼飞出来,拍着胸口顺了半天气才哽咽的重复道:
“致清,那个总死人的邪门学校。”
致清是所私立中学,曾经也算辉煌一时,本地人基本上都听说过这所学校,大约在十年前初高中部在整个禹城都是赫赫有名的。
入学条件严苛,国内国际升学率都高,初中部升高中部是百分百的升学率,所以很多学生从小学毕业开始就挤破头往致清塞。
大概就是从三四年前开始走下坡路的,现在入学条件已经完全开放了,学费大打折扣,升学率随之降低,近些年已经很少听说,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一所极其普通的高中。
说它邪门,是这学校三四年前有教师自杀并留有遗书,内容涉及学校自办学以来压下了无数起学生自杀案,并暗指背后另有玄机。这个贯穿十年的大案,被公开出去之后引起了广泛热议。
当时网络上各处都在讨论,有人整理出一份表格,表示致清办学这不到二十年时间里,在校死亡的、毕业后自杀的,共计百余个案件。在此之前一点风声都没走漏过。
不过这件事情后续的讨论度又在三天内迅速走低,背后肯定有人在操控。
那次之后,致清中学被贴上“总死人的邪门学校”的标签。
这个标签裴贤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记得致清是因为两个事。
第一,当年他手里经办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致清高中的教师自杀案。
第二,他在那个案子里认识的祁扬。
“可算来了,你大概去看看吧,摔得已经……啧,反正就等你了。”
陈队全名陈嵘,不久前刚过了34岁生日,室外太热,他摘了帽子透气,能看到年纪轻轻头发看上去已经有了变危险的征兆,等裴贤和邢明月穿戴好勘察装备进现场之后,他对着裴贤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尸体。
现场已经拉警戒线封锁,但是围观群众一时半刻没办法全部清走,来来往往的路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有些还特意从包里摸出眼镜,伸长脖子盯着尸体看个没完没了。
“诶,别看了啊,散了散了。”
尸体还得裴贤看,陈嵘就等着下属安抚好死者妻子的情绪,先进行一个粗略的问讯。眼前的女人左右各一个年轻女警官扶着肩膀安慰,哭了几分钟还是停不下来。
“你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好着呢?”陈嵘不等了,直接问。
“……对,他那会刚起床,不、他起的比我要早些,我醒来的时候他就坐在那抽烟,他烟瘾大,早上一直是得抽一根才能清醒。”女人说话时还忍不住哭意,看上去确实处在极大的悲痛里抽离不出来。
“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陈嵘示意女警给她递纸擦擦眼泪。
“他没有,一切都正常的。”女人接过纸巾在眼下沾了沾。
“他工作丢了?”陈嵘问。
“他,”女人顿了一下,蹙了蹙眉,像是不太满意他这个说法:“那又不是什么好工作……辞了就辞了,他学历不低,工作很好找的。”
“那么大一所私立中学,又是高中部的教师,工资不低吧?”陈嵘说,“怎么不算好工作了。”
女人闻言眼泪也不掉了,抬眼看他:“工资是不低,但风水……”
“风水?”陈嵘抓住关键词。
“……”
“听两位警官说,你刚一直喊着说他肯定不是自杀。”陈嵘说。
“……”
“说话。”
“……”
“他从18楼的天台上跳下来,根据现场勘察,18楼天台只有他一个人活动过的痕迹,为什么不是自杀?你的理由是什么?这种时候还要瞒着警方?”
“……”女人眼神闪躲,始终不愿意抬头。
“陈队。”裴贤一边摘掉脏手套一边走过来,身边跟着的邢明月嘴里叼着笔帽在边走边奋笔疾书。
“根据死者血液凝固状态和几处大关节骨折初步判定为自杀,具体……”裴贤从邢明月手里拿过笔记本,刚准备详细说,眼前沉默不语的女人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他不是!”
裴贤目光淡然地扫过去:“你是我同行?”
女人咽了咽口水,转而把求助的目光落在陈嵘身上,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她凑近陈嵘,声音颤抖地说:“不,不是自杀,我感觉、我感觉,因为我听说,他们那学校……”
她越说越抖,两边的警官及时帮她顺气安慰。
“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