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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Chapter 17(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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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陈嵘的目光很敏锐地在裴贤淡漠的神色中发掘出一丝异样,他语气中带着更多确定:“你们认识。”
此时正值上午九点,七月初温度渐高,太阳光散发着灼热的气息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照射进来,一门之隔的警局内其他各处都有奔忙的脚步声,办公室内的空气愈显沉默。
裴贤侧脸逆着光,他搭在扶手上自然下垂的手抬起来,重重地抓住了桌沿,修长的手指指尖侧面看见用力到泛白。
安静的空间内,董成春觉得自己的存在不合时宜,偏偏没一个人赶他走。于是,在仅有呼吸声尚存的沉默时刻,他咽了咽口水,视死如归地站起来,开口打破沉默:“要不我先……”
“认识。”裴贤说。
董成春气一泄,又重新坐下了。
没赶他走那就是默认他能听,那他就听一听。
“说说。”陈嵘搭了个二郎腿,模样看着是想缓和一下这个紧张的气氛,奈何语气太在意。
反倒是裴贤突然松下来了很多,他沉了一口气,看向陈嵘,反问道:“他涉案了吗?”
“……”陈嵘斟酌片刻,点点头:“算是。”
话音落,裴贤目光在董成春杂乱的桌面上逡巡几秒,但他的脑子顾不上谴责董成春邋遢的桌面环境。
“什么性质?”
“你先回答我,当时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陈嵘说。
裴贤顿了一刻:“关于案子的事情他没说过太多,当时洗清了办公室教师的嫌疑之后,他说‘你们怎么不敢继续往深处查’,还说过……致清中学要是真的闹鬼就好了,恶人不用等天收,全被冤魂收了。”
又是片刻的静默,陈嵘缓缓叹了口气,慢慢道:“他来过局里。”
裴贤猛地看向他,表情错愕:“……什么时候?”
“昨天。”陈嵘说。
昨天?
裴贤心里一颤,祁扬没回潭州。
那为什么不肯见他?
裴贤一瞬间觉得脑仁都在痛,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昨夜留存下来余韵的晕眩感,他不得不用更恶劣一步的目光去审视他和祁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曾经祁扬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的大脑都会自动存档一般地保留着,他小心翼翼地记下祁扬的喜恶,因为祁扬不爱跟他吐露什么真心,所以他认真思考祁扬说过的每一句话,从字里行间里总能更了解他一些。
原以为只是因为过去发生过什么,导致他内心封闭,不愿意交换真心。
眼下来看,祁扬是没有真心。
“怎么了?”陈嵘看着他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他早看得出裴贤跟这个人有些关系,思虑片刻后,他问:“他是不是没打算跟你说?”
裴贤眼中有些复杂,他站了起来:“他还会来吗?”
“应该会,如果查到了什么,能印证他说的是真的,就还会传话。”陈嵘说。
“到时候告诉我一声。”裴贤说,他走到门口,身形看上去摇摇欲坠,董成春追上去想扶他一下,被陈嵘一个眼神制止了。
门被轻轻带上,关门声像什么启动董成春的按键一样,他深呼吸一口,看向陈嵘,还没从紧张的气氛里缓过神,“陈队,你是不是踩到他雷点了……这人是不是跟他有仇?”
陈嵘听前半句还心有余悸,毕竟他也看得出裴贤对这个人很在意,估计关系匪浅,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表情陡然一变,无语中带着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董成春:“谁家对仇人这个态度?要真有仇怎么也赶紧应该把所有对那个人不利的话都抖落给我,生怕我不把他抓起来。”
“我靠,他那个意思,不就是下次那个人来了通知他,他亲自抓吗?”董成春疑惑,在陈嵘同样疑惑的目光中选择坚定自己,他啧啧摇头,劝道:“凭借我和这么多女孩多年的爱恨情仇来看,这一定是仇啊。”
“你知道你这么多年光爱恨情仇,就是谈不上恋爱是因为什么吗?”陈嵘问。
董成春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啊,她们都挺奇怪的。”
陈嵘看着他,笑了一声,故意道:“诶,你就慢慢猜吧,我看你这狗脑子,等你把爱情琢磨明白,我女儿估计都会打酱油了。”
他说完就走,董成春愣在原地呆了几秒,然后对紧闭的房门大喊:“吹什么牛逼!大家都是单身狗,谁比谁高贵啊!你还女儿,做梦!你就生儿子吧你生八个儿子。”
警察的电话比预想中更早打到祁扬手机里,仅仅两天时间,陈嵘在确定了侦察方向之后,暗中分散了一部分警力将当年的案子从尘封的厚重旧土中搬上台面。
再次坐在对面时,陈嵘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神色依旧很淡然,一双漆黑漂亮的眼睛让这份淡然好像出自于童真的无惧,细看才能看得出一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死一般的空旷。
隔着一片单向透视玻璃,裴贤坐在角落处,时隔多天再次见到,眼前的人让他觉得很陌生,但裴贤止不住用目光在祁扬脸上辗转,一寸一寸的看过去,又觉得哪里都是熟悉的。
他们本身就该是很熟悉的。
陈嵘问起关于死去教师女儿的事情,祁扬明显是有些惊讶的,他看着桌子的眼睛顿时抬起来。
“你一直知道?”陈嵘问。
“知道。”祁扬说。
“当时为什么不说?”
“当时不知道能给谁说。”
陈嵘噎了一下。
“戴杰妻子我们已经审过了,在我们表示会重启调查之后,如你所料,她很快就松口了。”陈嵘说,“现在戴杰的案子以自杀结了,我觉得也需要告知你一声,我们已经重启对于致清中学的调查。”
祁扬沉默了很久。
“现在可以详细说了吗?你是不是看见过什么?”陈嵘问。
祁扬神色微动,片刻后还是谨慎地问道:“你们……杨义亮女儿的事情,查到了多少?”
杨义亮,三年前自杀案的死者。
“目前能了解的只有她的死因,以及死前曾经遭到过一段时间的绑架,作案人最后是把她送到家门口的,随后去警局进行了自首。”
“你不觉得奇怪吗?”祁扬问。
“当然奇怪。”陈嵘沉了口气,“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作案人应该是为了对杨义亮进行报复,我们查了他的亲属关系,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很早就辍学了,做些零工,靠单薄的收益供妹妹读书。妹妹大学毕业之后,抑郁症发作,吞药自杀了。”
祁扬微微偏过头去,好像不正面对着陈嵘,听他讲这些话,就可以逃避掉被这些事实再度刺中的痛感似的。
“但是奇怪的是,根据记录,他妹妹高中就读于禹城一个小县城的高中……”
“不是。”祁扬打断他。
陈嵘愣了一下:“什么?”
“我跟她见过一面。”祁扬重新看向陈嵘,微弱的语气中有十足的肯定。
陈嵘哗啦啦地翻动着面前的纸页,虽然他已经确定过祁扬初高中均就读于致清中学这件事,但此刻还是难以相信地又重新找到祁扬的信息确认了一眼。
“在哪里?什么环境下见到的?学校里吗?”陈嵘问。
“当时我们碰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学校里了。”祁扬说。
“什么意思,说清楚。”陈嵘不太受得了祁扬这个挤牙膏又打哑谜的说话方式。
“意思就是,他们这些通过其他方式入学读书的学生,通常在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学期,之后就会是半失踪的状态。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我们在学校是不会再见到这些已经‘毕业’的学生的。我是在办公室见到她的,但在此之前我还见过更小的女孩子被带走,当然,男生也有。”
“被谁带走?”
“……”祁扬不说话。
“被谁带走?你看到的是被谁带走,你又是在哪个办公室看见她的?”陈嵘语气急促,不由自主地躬身向前逼问。
“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哥哥会找杨义亮麻烦,因为我是在副校长办公室见到她的。”祁扬说。
“你们说话了吗?”陈嵘问。
“说了,”祁扬这次没再挤牙膏,他记起自己带着一些证据鼓起勇气走进副校长的办公室,办公室内没人,门原本是反锁着的,但他敲了两下之后,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女孩穿着漂亮清透的白色裙子,脚上没有穿鞋。
她叫祁扬进去,进门后,上下打量着祁扬,目光落在他手上时,一把抽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扫了两眼后又还给他。
她像是很失望似的,冷嗤了一声说:“天真的小少爷,你想让他们自己抓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