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葳蕤》菉竹猗猗

12、Chapter 12

　　第二天清早，庚辰睁开眼睛，望见窗口中透出来的天色还只是蒙蒙的青灰色。
　　他打了个哈欠，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疲倦的双眼，然后……发起了呆。
　　庚辰脑袋里又回忆起昨晚的梦。
　　那是个十分奇怪的梦，梦里他仿佛飞在天上，而他身边除了白云和飞鸟，还有周宜在旁边。
　　回忆到这，庚辰突然想起周宜在梦中处在一个怪异的位置。
　　周宜，是洒下云层的一束阳光，但无论如何，那光都始终照在庚辰身上。
　　明明才见过两面，为什么就会入梦了呢？
　　“好困啊……”庚辰嘟囔着揉自己惺忪的睡眼。但他靠了许久，虽然困意滔天，但就是睡不着。
　　于是庚辰只好翻身下床，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眼睛轻轻一转，打算往客厅走的脚步一顿，转身轻轻的走到了父母的房门前，踮起脚把耳朵贴在门上。
　　确定房间里父母还睡的很沉，庚辰放下心，于是他转身离开门前，穿过客厅，绕过阳台，来到了厅柜后面的一个小屋子。
　　庚辰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侧身进了房间，踮脚拍开墙上的灯。
　　冷白色灯光亮起，一架钢琴静静立在房间深处。
　　庚辰走进房间，回身关上了门。他走到钢琴旁，拉开琴凳坐上去，掀开了琴盖，手指放在了琴键上。
　　琴声缓缓流出来，庚辰的手在黑白琴键上不断游离。他的两条腿来回摆动着，却始终没有够到地。
　　正弹着琴，门被轻轻推开。庚辰睁开眼睛，看到门缝里面安贺睿的脸。
　　庚辰跳下琴凳，跑过去喊着：“爸爸！”
　　安贺半蹲下来，轻轻捏了捏他还带婴儿肥的白嫩脸蛋，说：“小声点儿，你妈妈在睡觉呢。”
　　庚辰一下捂住了嘴，然后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安贺睿也笑起来，他走进琴房，像庚辰轻轻的关上门，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钢琴边，对庚辰说：“继续弹吧初一。”
　　庚辰坐回琴凳上，手重新放回琴键。
　　旋律轻轻流出
　　他弹的是《秋日私语》
　　庚辰的小手虽然胖乎乎的，但在琴键上游走的时候却又异常灵活。
　　天际一点点变亮，从门缝里渗进来好多好多的光。琴房里没有窗户，灯光洒在每一个角落，却挡不住仲夏末清晨的太阳。
　　庚辰正弹的出神，门却被敲响，他停下手，在戛然而止的琴声中，门被打开，露出了余初行的脸。
　　余初行还是那么漂亮，迎着朝阳，浑身都是松弛和温暖。
　　“我们钢琴小王子又在弹琴呐。”她说。
　　“妈妈！”庚辰跳下琴凳，跑过去抱住了余初行的腿。余初行笑起来，顺着他的力道进入琴房。
　　安贺睿也站起身，朝余初行笑起来。
　　庚辰拽着余初行的裤腿，把她拉到钢琴前。
　　“你醒了？”安贺睿声音柔和。
　　“嗯”余初行轻轻的应。她也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安贺睿的椅子旁边。
　　两人坐下来，琴房的门没有关上，阳台落地窗中，映着一片灿烂的阳光。
　　庚辰看着爸爸妈妈都排排坐好，满意的坐回钢琴前，继续弹起了琴。
　　琴声欢快，一点一点充斥了整栋单元楼。
　　一曲终了，余初行踩着琴声的余音鼓起了掌。安贺睿很快跟上，掌声响彻空旷的琴房。
　　庚辰脸上露出有些骄傲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跳下琴凳，跑到余初行跟前，把脸埋进了她的肚子上。
　　庚辰从小便喜欢这样，不管是开心的时候，害羞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和难受的时候，他都会把脸埋进妈妈的肚子上。
　　那个姿势让他感到很安心。
　　余初行抬起手摸着庚辰的头发，朝安贺睿露出笑容。
　　太阳升高，阳光更加灿烂的撒进琴房。安贺睿和余初行背对着阳光，庚辰由于他们的遮挡站在阴影里面。
　　阳台的窗户开了条小缝，风吹进来，带出一片云彩。
　　空气被欣欣向荣的温暖气息包裹。

　　近中午，庚辰留在琴房里继续弹着琴，余初行则和安贺睿一前一后的进了厨房。
　　庚辰的身体随着琴弦的振动晃着，他的身体还太小，无法一次性够到琴面的两边琴键。所以他想弹到边上的琴键时，只能晃动身体。
　　庚辰弹琴时，最不爱一味的练曲子，弹了几首曲子以后，他就有些百无聊赖。庚辰于是便开始“乱弹”起来。
　　庚辰手指律动着，琴键传出了一段全新的旋律。
　　到这里，他跳下琴凳，跑出琴房，跑进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放在桌上的厚厚的本，然后又噔噔噔跑回了琴房，拿起笔记下了刚才弹出的旋律。
　　厚厚的牛皮笔记本已经被翻过了一小半，那每一页都是庚辰曾经编过的旋律。
　　庚辰记下了几个音符，又回到钢琴前继续弹起来。每弹一段他便记一下，不一会儿就记了大半页纸。
　　庚辰正要把那半页的曲谱弹一下试试水，安贺睿却从厨房门里探出头来叫他：“
　　初一，吃饭啦”
　　“来啦！”庚辰喊到。他只好匆匆放下笔记本，跑到了饭厅。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散发出阵阵香气。庚辰盯着桌子看了几眼，咽了咽口水，然后跑进厨房帮余初行拿了碗筷。
　　等到三个人都坐下了，庚辰才动筷。
　　小孩儿性子急，庚辰急着试自己刚刚写下的音段，吃的就格外快了一点。在往嘴里扒拉最后一口菜的时候，狠狠呛了一下。
　　他被饭粒呛到，咳嗽起来。坐在他身边的余初行连忙放下筷子，伸手给他拍起了背。
　　“慢点啊，又没人和你抢”余初行轻声细语着。
　　庚辰也慢慢缓过了气，摇了摇头脱开了余初行的手，又像一阵风似的卷进了琴房。
　　“这孩子……”余初行有些好笑，说完她又朝琴房喊了一句：“初一，没事了？”
　　“没事儿了！”屋内传来回答。余初行也没再多说，转过身继续吃饭。
　　庚辰匆匆坐回钢琴前，把自己那段旋律反复试完又修改后才心满意足。
　　他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关上灯走出琴房，绕过客厅，十分珍重似的，踮着脚把笔记本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正要出去，他停在原地，顿了两秒后从床后垫子抓了些东西藏在身后。
　　然后他边喊边跑出门去：“妈妈！我出去啦！”
　　“小心点儿，注意安全”余初行咽下嘴里的饭叮嘱着。
　　“哦！”庚辰说着卷出了房门。
　　“这孩子……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安贺睿说着，拾起桌上的三副碗筷走进厨房。
　　“小孩儿么，让他玩吧”余初行说着，跟在后面进了厨房，说：“我来洗吧”
　　“没事的，我来吧。我平时都不回家，这好不容易周末”安贺睿打开了水龙头：“你看初一那孩子，跟我都不亲。”
　　“你回家少嘛，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带他，他肯定和我更亲。”余初行把后脑轻轻靠在冰箱门上。
　　安贺睿有些愧疚的神色，他关上水流，转身拉了拉余初行的手，开口道：“这几年我工作太忙，等过段时间我闲下来，我就多回家陪你们。”
　　“好”余初行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掌，手指摩挲了两下安贺睿的指节。
　　庚辰出了单元楼，往巷子深处跑去。
　　行至一个岔口，庚辰轻车熟路的拐了进去。他走到巷子最里面，一个由纸箱搭起来的小窝出现在他眼前。
　　庚辰放轻手脚走过去，蹲在那个窝前边，弯下头去看窝，嘴里还轻轻唤着：“雪球？雪球？”
　　窝里传来细微的响动，片刻后，一只小猫探出头来。那猫通体都是白色，但由于脏污已经不是雪白的样子，确也担不住着雪球的名字了。
　　庚辰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根火腿肠。他掰开包装，把火腿肠一点点喂给了雪球。
　　“雪球”他轻轻叫着，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猫轻颤一下，但很快察觉到面前的男孩没有恶意，也放松下来，任由庚辰摸着它的脑袋和下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雪球是这一带游离的流浪猫，但庚辰却不这么以为。他一直觉得，雪球是一只被识檐里的邻居共同养着的猫咪。
　　庚辰和许多的邻居都在喂这这只猫，一开始，它还不只停留在识檐里这一带，但是后来，也许是它发现在这里每天都会有不同的陌生人来喂它，还给它搭了窝，它也就长久的留在这一带了。
　　庚辰看了看雪球的肚子——它数月前还骨瘦嶙峋的身影如今都丰腴了不少。
　　“嗯……雪球”庚辰拉着声音逗它。
　　“欧呦，你该洗澡啦”
　　“诶诶诶，别往我身上扑啊”
　　庚辰朝后撤了一步，用两只手控制住乱动的小猫咪
　　“下次……嗯……有机会的话，带你见新朋友吧”
　　“喵”雪球叫了一声，像是回应。
　　庚辰有些意外。养雪球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雪球叫。之前总听邻居们说它不会叫，庚辰也一直以为是它声带出了什么问题，今天才知道，人家不是不会叫，而是不想叫。
　　庚辰笑起来，他又挠了挠雪球的下巴，决定如果下次还能见到周宜，一定要把雪球给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