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重启前》日钥

4、警告

　　荼京盛略为惊奇地看向莫辞，却见后者站在那里，甚至神情都没有一点变化，可仅是这样，狂热的粉丝已经将对他的爱意毫不吝啬地打在了公屏上。
　　荼京盛由衷地在心里感叹，他觉得在地球上见过的所有直播场面都没有眼前来得壮观。

　　好在有主持人的巧言，以及莫辞自带的热度，让荼京盛这场就任仪式没有过于难看，甚至在结束的时候还有几个现场的工作人员来找他要签名，说什么以后他火了她们就是老粉。
　　荼京盛没摸着头脑，他一个搞科学的又不是娱乐明星，以后能火个屁啊。
　　可抵不住小姑娘们的热情，他还是无奈签了名。

　　直播结束后，荼京盛便要求立即放出其他人。
　　在他的坚决要求下，皮甘曳私车带他去了现场。那群和荼京盛一起被带到埃奈达的人被安置在一栋单独的高楼里，距离荼京盛的住处相隔着一条街。
　　“看嘛，我不会骗你。其他地球人都已经安置妥当，而荼先生你作为特殊的一个，才被安置在那所高级住宅，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似乎是注意到荼京盛怀疑的神情，皮甘曳补充了一句，“都是为了您的安全。”
　　这哪里是什么保护，分明更像是防他。
　　荼京盛面上不显山水，状似无意地望向车窗外。

　　车窗的玻璃都是单面的，从里面往外看就能看到街上来往行走的人，这些人看上去与地球人相差不大，只是他们的瞳孔与发色各式各样，就连服装都各色迥异，整条街像极了漫展现场。
　　荼京盛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住在这里的都是本地居民吗？”
　　“我们埃奈达作为星际收容站，实行兼容并包的外交政策，对于其他星球的流浪者自然会不吝地施与援手。”
　　星际收容站？荼京盛默默地在心里消化了这个词。
　　“原来如此。”他收回视线，往后靠上了椅背，望向坐在副驾驶的皮甘曳，“那好吧。我的工作室在哪儿？我明天就可以开始搞科研。”
　　皮甘曳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说：“明天自然是可以开始工作了，只不过，你的工作并不是科研。”

　　荼京盛怔愣一瞬，他看着皮甘曳，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他开口道：“你的工作只是每天直播两小时以上。无论你播什么，也不论什么时候播，只要你能让那些人真正地为你疯狂。”
　　“什么？”荼京盛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皮甘曳疯了。然而当他看向皮甘曳的时候，却又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荼先生，如果你想要工作室，以后自然也是会有的，只是首先，你要先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莫辞，”皮甘曳注视着前方说，“从今天起荼先生的日常行程就由你来照顾。
　　“明天晚上记得带荼先生来办公楼参加我们的‘接风仪式’。”
　　皮甘曳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愉悦的事，接着打开车门下了车，对司机示意：“你带他们先回去。”
　　荼京盛还没来得领会那句话的含义，下意识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莫辞，后者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淡淡回视了他一眼。那视线并不明显，却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莫名感，荼京盛心中一悸，不作声色地避开了。

　　“接风仪式是什么？”
　　一直到身后的保镖都离开了，荼京盛才问。
　　走在前面的莫辞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回答他的意思，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荼京盛咬了咬牙，先一步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拦住了莫辞的去路。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荼京盛倚在门边，垂眸看向莫辞。
　　莫辞抬起头看向他，清隽的脸上闪过刹那的不耐烦，正要开口，却被荼京盛一把扳住肩带进了房间。
　　尽管他自恃重心很稳，却还是被荼京盛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扑到他身上。

　　“你——！”
　　荼京盛眼疾手快地锁上了门，莫辞则被一掌困在了门与墙之间逼仄处，被迫仰起头才能对上荼京盛的视线。
　　“你刚刚看我的时候，是想说什么？那接风仪式到底是什么？”
　　荼京盛丝毫不怀疑皮甘曳可能监控莫辞这件事，他看着莫辞的眼睛，道：“既然皮甘曳安排你做我的贴身助理，我们也理应坦诚相待不是么？”
　　闻言莫辞微微垂下眼眸，荼京盛却在这一刻注意到莫辞左耳上戴着的黑色扁环，正淡淡地反光，那和他所拿到的圆形耳麦有所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莫辞突然动了动双唇，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一阵脚步声靠近，紧接着门被敲响。
　　“荼先生，您在吗？”门外的声音说，“我们来给您送生活用品，麻烦开一下门。”

　　荼京盛抿唇，就见莫辞朝他挑了挑眉，一幅“这可不关我事”的表情。
　　几秒后，荼京盛沉着脸地打开门，身后站着正在低头整理袖口的莫辞。乱了几缕的长发还没来得及顺，见门打开，他迅速从里面走了出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门口几个统一服装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外交部长怎么会从首席科学家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个人干什么还一定要锁着门。
　　虽然想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几个人还是纷纷露出很合时宜的微笑。
　　荼京盛也没搞清楚他们在笑什么，另一个工作人员就已经提着箱子走了上来：“咳咳，这些都是总领吩咐我们给您送来的，给您放里边哈。”
　　说着一群人进门，将几个箱子砰砰砰往地上一放，转身就走。
　　“等……”荼京盛看得目瞪口呆，话还没说完，几个人早已没影了。
　　荼京盛沉默了。
　　他只是想问，有没有人能帮他卸个妆。
　　下一秒，不知哪里传来“砰”的一声，整栋建筑都仿佛被震得摇晃了一下。

　　“报告总领，埃奈达九号遭到东南方向的碎石群威胁，预计随后还会有多次撞击，目前主要撞击区已经拉开警报通知撤离。另外，通往埃奈达五号的航班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皮甘曳坐在转椅上，通过宽敞的落地窗凝视着外面，他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整个办公室悄然无声，窗外隐隐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稍后出发。”皮甘曳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单邢，你来负责明天的‘接风仪式’，跟了我这么久，都知道该怎么干吧。”
　　单邢三十出头，身材算不上魁梧，能力也不出众，好在外表老实本分，跟在皮甘曳身边多年，负责的都是生活起居，一听到要担任如此重要的任务，他匆忙点头道：“知道。”
　　他目送着皮甘曳离开，想着回头先去和莫辞通声气。然而他刚一抬腿，远处又发生一次撞击，他顿了一下，一个脚滑摔倒在地。
　　跟在皮甘曳身后的几个保镖本就因他受到皮甘曳信任而感到不满，此时纷纷捂嘴偷笑，脸上满是不屑。

　　天色渐渐暗下来，行星撞击也得到了控制，解除了警报。
　　荼京盛在整栋楼逛了一圈也没觅到食，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出门却被保安拦住，只好回到莫辞门口开始敲门。
　　他敲了半天没有听到动静，都要以为是自己先前的唐突把莫辞给吓怕了，却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转头就见莫辞一手拉着门，一手正在扣领口的扣子。他刚沐浴完，长发还没干透，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掉在皙白可见的锁骨处，漆黑的鸦睫上隐约染着水渍，衬得双眸又黑又深。
　　“什么事？”他淡色的双唇微启，声音似乎没有先前那样冷。
　　荼京盛愣了一秒。他喉头微动，如实说：“我饿了。”
　　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似乎显得有点奇怪，但下一秒他的肚子就很识相地替他解释了一切，发出响亮的叫声。

　　莫辞已经在这个空隙间扣好了扣子，又仔细地把袖口叠得整整齐齐，然后走出门来，说：“我没锁门的习惯。”
　　“嗯？”荼京盛饿得头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是一天没吃东西吗？我以为你知道哪里有饭。”
　　“那些保安拦着我。”
　　“二楼不是有自助厨房吗？”
　　“……”荼京盛沉默了一秒，说，“我不会做饭。”
　　这回轮到莫辞沉默了。
　　“这个点食堂都下班了，只能去外面吃。”

　　对话间荼京盛跟着到了一楼，却见莫辞转了个弯，从另一个方向走向了一扇没有保安看守的小门，将手掌放上感应装置，门应声而开。
　　荼京盛跟在后面，心想有空得研究研究这个感应开门的装置，否则岂不是每次出门都要跟着莫辞。

　　出了门，荼京盛才发现，这里夜间出门的人并不多。莫辞开车带他穿过一条街，街上的人才逐渐多了起来。荼京盛认出，这条街正是白天皮甘曳带他来的那条街。
　　他想在吃完饭后趁机去看一下其他人，却又碍于莫辞在身边。
　　荼京盛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外面，就见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各异打扮美艳的男女。他放下碗，瞥了眼旁边自从下车就一直带着帽子的莫辞，忽然想起刚到埃奈达下飞船时的景象，灵机一动。
　　他跟在莫辞身后走了一段路，在接近目的地时突然停下，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接着放声喊道：“莫辞！”
　　此话一出，一个正在走路的女生朝这边看来，顿时惊叫道：“哎啊！是莫辞！”周围走路的人都纷纷顿足看来，在发现莫辞后兴奋地拥了上来。
　　莫辞刚要动作，蜂拥而来的人已经将他包围了。荼京盛作为罪魁祸首，不用想都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等莫辞回过头，转身就往身旁的住宅高楼跑。
　　跑了几步，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荼京盛松了口气。谁知他才慢下来，余光突然瞥见一道人影，不及反应，一只手已经猝然抓住了他。

　　荼京盛张开手肘，随即就要反击，却听黑暗中传来那人低促的话音：“是我，严贡！”
　　“严……”荼京盛借着路灯透来的微弱的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严贡似乎是跑过来，站定后他轻喘了几口气，环顾四周没见到人，这才靠近荼京盛耳边说：“不要相信这里的人，接风仪式千万不要去！”
　　“荼院士，我们全靠你了！”
　　严贡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叫荼京盛心中一凛，他还欲详问，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这个方向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