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重启前》日钥

21、错乱

　　游戏进行到中途许其由突然说要去趟卫生间，他那轮刚过，其他人便空出了位置，继续往下轮了。谁知到了第二轮过半，许其由还没回来。
　　排在许其由后面的是那名女嘉宾，眼见就快要轮到许其由，而自己旁边的位置却仍空着，不禁朝他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哎呀！这局的手气也太差了，抽到的全是防御牌……”一名男嘉宾刚抽了卡，看着牌面连声叹气，说着转向旁边的座位，“下一个了。”
　　荼京盛一直看着许其由离开的方向，注意到他许久未回，也已经注意到了不对，神色有些凝重，正当他准备找借口去看看情况时，就听赵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许哥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轮了一番回来了。”
　　“要不让谁去看看吧，我总觉得他刚才脸色一直不是很好。”那个坐在许其由旁边的女嘉宾此刻举手建议道。
　　荼京盛点了点头，主动站起了身道：“那我去看看他吧。”
　　他离得远，还有半轮才到，众人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直播还在进行，等到了许其由的时候，后面的女嘉宾提议先跳过许其由，等回来让他直接抽两次。

　　公共厕所就在后台旁边，距离拍摄场地还有一段距离。
　　“许其由！……你在里面吗？”
　　荼京盛在外面喊了几声没听到应答，正准备走进去，脚步却倏然一顿。就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旁边传来，草丛发出簌簌轻响，他迅速判断了声音的来源，后退几步朝厕所外的墙侧看去。
　　一个人影扶着厕所的外墙蹒跚走来，正是许其由。
　　他抬头看见荼京盛，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却突然弯下腰咳嗽不止。
　　“咳咳……咳……！”
　　他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扶着墙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荼京盛微微蹙了眉，上前一步道：“你没事吧？需要我去叫医生吗？”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还正咳个不停的许其由却突然踉跄着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步子有些虚浮，速度却不慢，在草地上踩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绊，整个人跌进了荼京盛的怀里。
　　“你！”荼京盛下意识想后退，却意识到怀中那人确实有些不对，他全身体温高得像是要着起来，就连先前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绯红，双唇因为干燥而微微开裂，大概是发了高烧。
　　许其由似乎还有些意识，挣扎着睁开眼，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瘫倒，抓着荼京盛胳膊的手也有些脱力，整个人眼看就要朝另一边歪去，好在荼京盛及时拉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滚到地上。
　　然而这一拉却是让许其由趁机扒上了他的衣服，双手沿着他的衣领攀上脖颈，将嘴唇几乎都贴到了他的脸侧，滚烫的呼吸更是直接往他的脸上喷洒。

　　荼京盛蓦地一僵，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把人直接甩地上，他将脸别开，又伸手扯开许其由扒在他身上的手，咬着牙道：“你再坚持一下，我送你去找医生。”
　　许其由脑袋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听见了这句话，他心中吐槽：你想说的怕不是送我去见死神。
　　只可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就被荼京盛转手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
　　“把他送去医务室，所有人注意防护，立即封锁场地。”荼京盛对接过许其由的那名工作人员道，后者点点头，转身扶着许其由朝医务室走去。

　　送走了人，荼京盛洗了个手，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将刚刚被许其由扯乱的衣服整理好，又仔仔细细地重新叠好袖口，叠到一半才突然想起哪里不对。
　　有些无奈地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他从来不修边幅惯了，怎么也突然跟莫辞学了衣服一乱就要理的习惯。
　　一定是许其由刚才扑上来太膈应的缘故。
　　荼京盛想着不禁轻蹙眉头，他理好了衣袖，刚一转头想走却迎面撞见了走来的莫辞，后者看到他顿时停在了原地。
　　“莫辞，你怎么出来了？”荼京盛见他手上没拿剧本册，随口问道。
　　莫辞却像是被问到了什么很难的问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刚刚在监控里看到你和许其由……”顿了顿，问，“他没事吧？”
　　“还不清楚，刚刚让人送医务室了。”
　　荼京盛说着凝神，他其实想说刚才许其由的病状有些奇怪，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更像瘟。
　　若是平时他或许不会多疑，但偏偏不久前才发现实验室中的病毒培养基消失不见，加上许其由和单邢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他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那场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不由得一阵发寒。
　　“荼京盛？荼京盛！”他刚刚不留心走了神，莫辞叫了好几声才将他的神思唤回来，清醒时只觉得从指尖到心口都是一阵透骨的凉意。
　　“你怎么了？”莫辞已经走近到他面前，伸出掌心在他面前晃了晃，而后似乎要去碰他。
　　荼京盛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别过脸道：“我没事。”

　　现在莫辞还戴着监听器，他心里的猜测讲出来怕是会惹麻烦，而要真是那种瘟疫，刚才许其由扑上来时他就已经算半个传染源了。他只好暂时敛下心绪，戴着口罩回了场上。
　　不管怎么样，在真相出来之前还是先隐瞒下去，以免引起恐慌。
　　见荼京盛去时一个人，回来仍是孤零零一个人，众人目光中都有惊疑：“许其由人呢？荼京盛你怎么去趟厕所还戴了口罩回来？”
　　“许其由发烧了，我刚刚把他送去医务室。”荼京盛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啊？他发烧了？那这游戏我们还要继续……”一名嘉宾视线扫过全场，问道。
　　“继续。”荼京盛已经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今天这局游戏没有特殊身份，即使少了人依旧可以进行下去。”
　　听主办方都说话了，其他人纵然有异议也不好说出来，便都坐回椅子上继续了游戏。
　　少了许其由后直播观看人数顿时少了小几千，弹幕也没有先前那样活跃，加上人少轮得也快，不一会儿游戏就草草落了幕。
　　场上众人有获胜的喜悦，也有战败的不服，有相互约战的，也有互开玩笑的，荼京盛却是怎么也提不起一点喜悦的感觉来——许其由因病退战前拽了他一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直播结束前，他便感觉到嗓子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伴随着丝丝痒意，叫他忍不住想咳嗽。

　　回到住处，在食堂吃了个晚餐，回到房间时已经是深夜。
　　气温和白天差了没多少，温温和和的让人不经意便会沉沦，荼京盛却觉得周身都冷得厉害，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没忍住轻咳了几声，接着便感到四肢酸软，连带着眼皮有些支撑不住。
　　房间里的灯却已经打开了，他扶着墙看去，就见莫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案前椅子上，闻声转身看向他。
　　荼京盛张开嘴正想说什么，然而一口气还没吸完，顿时感到喉间一痒，猛地咳起来。这一咳便让他感觉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喉间疼痛得像是卡了一把匕首，却停不下来，咳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咳了许久，他睁开眼，视线却被咳出的泪水模糊了一片，一只手在这时覆上了他的额头，带着丝丝缕缕凉意，冻得他浑身微颤。
　　莫辞道：“你发烧了。”
　　“嗯……”荼京盛大概烧得不轻，也没听懂什么，下意识地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响，下一秒便被莫辞攥住了手腕带到床前，任由他将自己推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莫辞拿了一杯水来喂他吃了药。
　　吃完退烧药会困一段时间，刚吃完的时候荼京盛却是突然清醒了不少，他略为艰难地支撑开自己的眼皮，瞥了眼莫辞，后者才刚刚把水杯放回桌上，回来时见到荼京盛睁了睁眼睛，以为他是烫得不舒服，便伸手覆上了他的眉眼。
　　“莫辞。”荼京盛喉结微动，突然道，“白天的时候……许其由突然往我身上扑，我看他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才……”
　　莫辞微微愣了一下，却没说话，就听荼京盛继续道：“现在想起来，可能是那种病毒……”
　　一句话未完，却没了声音。
　　莫辞等了一会儿，低头看向荼京盛，却发现他呼吸逐渐平缓，已经睡着了。

　　关上门走出房间，莫辞侧目瞥了眼窗外，本该映着暖融融灯火的夜晚却异常明亮，远处传来车辆与警笛的声音，伴随着和风散开在空气中。
　　“今晚街上怎么这么吵？”
　　“听说是街区那边今天下午好多人发了烧，严重的甚至昏迷了，叫救护车的很多——听，又是一辆。”
　　“这怕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唔。”
　　见莫辞出现在门口，几个保安顿时闭了麦，紧张兮兮地朝他瞥去几眼。
　　“刚才那些话说过一次就算——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玩忽职守，在站岗时闲聊，可就没这么轻易揭过了。”
　　那群保安是皮甘曳吩咐过来的，皮甘曳不在，莫辞就是他们上头最大的，他要去皮甘曳那边说几句，他们恐怕直接得收拾行李走人。平时莫辞很少来管，他们也就闲聊惯了，没想到一朝疏忽就被抓住，此刻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莫辞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有一个保安终于没忍住问了：“莫部长，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莫辞抱臂斜靠在门边，神色淡淡地向外望去，话音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戴上口罩，加强防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无关人员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