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汛》锦鲤不欧

9、第 9 章

　　“你怎么了？”
　　肩膀上传来突然的重量，夏绻的声音就在耳畔，带着一丝嗔怪，“喊你半天都没理我。”

　　“没什么。”奚雪忙收起手机，回头弯腰捡起脚边夏绻还未收起的杂物，“我帮你一起收拾。”

　　“那这枚护身符？”夏绻朝桌子的方向努了努嘴，“要放失物招领处吗？”

　　“不用。”她目光定定，手里还捏着夏绻的喷雾，“我知道是谁掉的了。”

　　“失主这么快就联系上你了啊？”夏绻咂舌，“看来限定版确实很贵重。”

　　“嗯。”
　　她没有说是失主就是游昭，主动把话题含糊带了过去。

　　潜意识里，她还认为游昭在她这里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一旦和游昭牵扯上关系，事情就会变得愈发复杂，之前是，如今是，那么以后肯定也是。

　　“不用帮我捡了，你快去洗澡。”夏绻把她手里的东西都一股脑抢了回来，“一楼等会儿没热水了。”

　　“可你明天要起很早吧。”她记得夏绻姥姥家和学校几乎是一南一北。

　　“真不用。”夏绻扯着她肩膀转了个面，带着命令的语气，“收拾你的东西洗澡去！”

　　“那好吧。”

　　既然说了不用她帮忙，她也就不去掺和了。
　　奚雪从来不是耽于眼前的人，飞快地收拾好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她就要出门。

　　“对了对了！”

　　右脚刚踏出寝室门，夏绻又匆匆追了出来，神色略带着紧张。

　　“怎么了？”奚雪停下来，等着她的嘱咐。

　　夏绻特意压低了嗓子，道：“我今天在我朋友寝室听说，我们这栋楼一楼的公共浴室里曾经有人自杀，你晚上一定要小心，我朋友他们寝室的人今天洗澡回来路上就撞见黑影了。”

　　楼道应景地吹过一阵风，燥闷的空气在阴郁的空间里被一扫而空，头顶的灯又开始闪烁。

　　莫须有的阴森从心底盘绕向上。

　　“我靠。”夏绻拍了拍手臂，神色已经从紧张变成了恐惧，“这氛围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奚雪却没什么反应，安抚地拍了拍夏绻的肩，“只是电压不稳。”

　　“总之，你小心。”

　　不信神佛保佑的夏绻却唯独对这些恐怖故事心有余悸，经常想着想着自己把自己吓到。
　　奚雪觉得好笑，但又不得不表示出对她这份好意的接纳。

　　“我知道了。”她又拍了拍她的肩。

　　“快点回来。”夏绻声音都带上了不舍的哭腔。

　　奚雪和哄小孩似得答应，“好。”

　　奚雪在乡间长大，邻里间传的鬼怪故事可比夏绻听说的恐怖多了，要是真如人们说的那样，那夜夜走夜路的她早就身首异处了。
　　心里如此想着，念及夏绻担惊受怕的样子，奚雪还是加快了脚步。

　　*

　　凌晨的一楼公共浴室，除却奚雪外，找不出第二个人。

　　寝室晚上十二点准时断热水供应，过了十二点，只能祈祷还有余温。

　　奚雪来得有些迟了，水没那么热，仅仅够洗个澡，打湿了的发尾只好重新挽上去。

　　换好干净的睡衣，打包好脏衣服，她拎着东西走出了浴室。

　　公共浴室出门是一条不算长的室内走廊，旁边只开了一扇窗，窗外种着高大的柳树和一些茂密的灌木，柳树垂下的枝条正好挡住了内外的视线，同奚雪偏南的家乡不一样，这里的柳树并没有默契地达成要种在烟波荡漾的湖岸或者近溪水畔的统一。

　　恍惚瞥至窗外的一瞬，奚雪看到了夏绻口中移动的黑影。

　　那道黑影看着个子很高，应当是个男性。
　　半夜出现在女寝室楼公共浴室附近，很大可能是个变态。

　　目前尚且能保证安全。奚雪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又蹑手蹑脚地脱下了拖鞋，以防万一，逃跑不能被阻碍。

　　她必须要尽可能记住对方更多特征，到时学校保安处才能更好地排查。
　　奚雪手里抓着的手机预备在了报警界面。
　　做好准备，她壮着胆子慢慢靠近窗边。

　　那道黑影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直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来回翻动。

　　透过玻璃的光实在太暗了，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对方的脸，她还得藏匿自己。

　　除非不顾一切地开窗打光，虽然有防盗窗拦住了第一时间的危险，但后续的安全岌岌可危。

　　奚雪沉了口气，放出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手机亮光的刹那，熟悉的声音的传入了耳中。

　　“阿猫。”

　　光束突兀闯入，对方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

　　又是游昭。

　　“奚雪同学。”她认出的对方的同时，对方也认出了她，“帮个忙。”

　　一句话喊住了要离开的奚雪。

　　“什么忙？”

　　“帮我找猫，最常在你们寝室这边出现的流浪的狸花猫，四肢都是白色的，怀孕，肚子很大、”游昭一股脑报出了所有信息，好像生怕奚雪会反悔。

　　他口中的那只猫，奚雪有过一些印象，兼职太晚回来，坐在侧门那边吃晚饭的时候，她也喂过几次。

　　流浪猫警惕性高，大多会生活在有遮蔽的角落、缝隙以及灌木丛中。
　　心里飞快地对寝室周围的环境进行了大致的划分，猫大致有可能会在的区域她已经有了推测。

　　“你现在所在的那边都找过了吗？”

　　“就差……”

　　他刚开口，热风就裹挟着一声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猫叫出现了。

　　并不是大猫会有的叫声，更像是刚出生的猫崽子求救的叫声。

　　游昭急忙拨开声音所在的灌木，奚雪也趴了小半个身子出去，使劲举着灯光。

　　枯枝落叶堆积起的产房，一窝猫崽奄奄一息，而猫妈，不知所踪。

　　奚雪顾不得其他，忙捡起自己换下的脏衣服丢给游昭，“可能会失温，先保暖。”

　　两人从未有过配合，却意外地默契，奚雪话还没说，衣服刚丢过来，他就已经接手操作。

　　虽然被他们发现，但没有猫妈，小猫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奚雪指了个方向示意游昭，“我翻墙的地方汇合。”

　　游昭小心地抱着猫，点头。

　　*

　　翻进过几十次的墙，翻出去还是第一次。

　　特别还是穿着拖鞋，很不方便。

　　奚雪干脆把拖鞋先丢出了墙外，光着脚踩上了栅栏。

　　这边的墙之所以好翻，是因为栅栏上恰好挂了一块告示牌，给了向上攀的落脚点。

　　平常奚雪都是穿着鞋，爬上爬下并没有觉得难爬，现在光着脚踩上那块告示牌，才发现有一根翘着的细铁丝，一借力，脚掌划了道口子。

　　抱着猫的游昭已经从路口走过来，情况大概并不明朗，游昭的脸色有点糟糕。

　　奚雪瞄了眼自己的脚，口子不是很大，可以先忍一下。

　　“快走吧。”奚雪穿上拖鞋，行色匆匆地往校门的方向赶，一点也看不出脚上受了伤。

　　游昭跟在她身后，同她道：“我已经叫了朋友过来，但附近的宠物医院关门了。”

　　“我老板的朋友是安兴宠物医院的医生，来的路上我已经打电话给老板了。”走得太急，奚雪轻微喘着气，“老板说医生会等我们过去。”

　　听到奚雪都已经安排好，他面色缓了缓，“那待会儿你给我指路，我拜托朋友帮忙再去找找阿猫。”

　　奚雪看了眼游昭怀里的猫，又加快了步伐，点头应道：“好。”

　　*

　　校门口，齐鸣守在车边，紧张地来回踱步。

　　游昭电话打来时，他还在酒吧蹦迪，音乐正躁动，碰杯声混杂着打碟声，所有人都摇头晃脑，放肆地忘乎所以。
　　一片杂乱中，只听到游昭说什么快死了。
　　登时吓得他没了摇摆的心情。

　　还好，他还没来得及沾一杯酒。

　　开车赶过来的一路上他担心地直冒汗，又对于游昭把他设为紧急联系人，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联系他这件事，有点感动地想哭。

　　十几年的友情，果然比什么石头、钢铁之类的都硬。
　　连狂飙路上的歌单都变成了‘朋友一生一起走。’

　　自己生怕来不及要赶进去救他去医院，但却被他勒令在校门口等着，结果等了好几分钟也没个影。

　　就在他按耐不住的时刻，先是见到奚雪走了出来。他顿了片刻。

　　然后见到了安然无恙出来的游昭。他彻底愣怔在了原地。

　　“你！”齐鸣想要捏游昭的脸被游昭错身躲过，“没死啊？”

　　“车钥匙给我。”游昭没时间和他计较这些死没死，一手托住怀里的猫，空出只手来向他，“我要去宠物医院。”

　　齐鸣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的还闭着眼睛的几只小猫，忙把钥匙递过去。

　　游昭接过钥匙，“谢了。”

　　奚雪也眼疾手快地把游昭手里的猫抱过来，依葫芦画瓢地同齐鸣道：“谢了。”

　　齐鸣还没反应，他们俩人已经上了车。

　　“帮我找猫妈，地点和照片已经发你了。”游昭说完，扬长而去。

　　留下的齐鸣这下才反应过来，“我——”望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自己的车，以及微信发来的转账，想骂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找吧。救猫一命也胜造七级浮屠。

　　*

　　“幸亏你们送来得及时。”凌晨两点，医生终于从急救室出来，宣告抢救成功，“三只小猫都活下来了。”

　　高悬的心也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地。
　　奚雪坐在医院的排椅上，捂着脸长舒了一口气。

　　保温箱里，三只小猫在缓慢地扭动，游昭一直盯着，几乎快要贴上玻璃。

　　医生脱下了白大褂，和值班的同事交代完，预备回去休息，出门看到奚雪和游昭还在守着，劝了句：“小猫没事了，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好的。”
　　奚雪和游昭异口同声，连起身的动作也是同一时间。

　　“你们俩还真默契。”医生开玩笑，“情侣？还是兄弟姐妹？”

　　游昭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奚雪，“我们……”他顿了顿，大概是没想好措辞。

　　奚雪理所当然地接过他的话，“我们就是校友而已。”

　　很生疏的关系。

　　游昭嗓子似乎不太舒服，咳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得飞快。

　　游昭开车来的，要是把她落下了，大半夜可没有公交车回学校。
　　奚雪忙跟上去。

　　车就停在路边，赶来匆忙，也没停好，有点歪歪扭扭。

　　游昭并没有上车，他在车旁的路灯下停了下来，似乎是知道身后跟了奚雪，特意等人。

　　心里装着救猫大事时，只顾着忐忑，现在小猫安然无恙了，脚掌伤口的疼痛才猛地剧烈了起来。

　　奚雪不习惯让人等她做事，想走得快一点，可伤口扯着更疼。

　　“不好意思。”怕游昭急着回去找猫，她连忙先道歉。

　　游昭回头，语气略有些烦躁，“你……”突然所有透露出的烦躁都在那一瞬偃旗息鼓。

　　“你的脚受伤了。”他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爬栏杆的时候弄伤的？在走廊的时候弄伤的？还是兼职的时候弄伤的？怎么不早说？”

　　“没事，爬栏杆的时候踩到铁丝了。”奚雪轻飘飘地说出自己受伤的原因，其实这些疼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平常，小时候在家里干活，受的伤比这一道口子要大得多，她要忍耐的也远胜此刻的痛楚。

　　“就学校那破栏杆上挂着的铁丝，都多少年了。”游昭的眉越皱越深，“会得破伤风的，你不知道吗？”

　　他似乎对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格外气愤。

　　甚至不顾她是反对还是同意，直接帮她做了决定，“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