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汛》锦鲤不欧

12、第 12 章

　　奚雪选了个距离主卧最远的房间。

　　关上门，落了锁。
　　她靠着门背休息了会儿。
　　房间没开窗，空气里氤氲着独属于夏日的燥热。
　　汗水微微沁出，薄薄一层贴在她的后背。

　　闹了一圈，澡白洗了。

　　奚雪不好意思再去询问游昭房间里是否会有干净的衣物。

　　她先开了空调，待到薄汗被蒸发殆尽才去打开了衣柜。

　　被子、枕头、床单都收纳得整整齐齐。
　　唯独没有衣服，只有几支衣架孤零零地挂在衣柜的中间。

　　相比于说这里是家，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酒店。
　　套房自带的卫生间里，摆着日期最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连浴巾都是新的，包装都没拆过。

　　出汗后黏腻的感觉萦绕不散，不洗澡她肯定睡不着。

　　犹豫再三，奚雪还是打开了浴室门。

　　在进去之前。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正犹豫要不要在门把手上挂个杯子时，突然想起自己的伤口不能沾水。

　　不知道厨房会不会有保鲜膜或者保鲜袋。

　　已经很晚了，奚雪小心又小心，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连关门都是轻手轻脚的。

　　厨房和想象的一样，连冰箱都是空的，找不出一丝使用过的痕迹。

　　估计是没有保鲜膜这种东西存在了。

　　奚雪看了眼自己的脚，开始思考翘着脚洗澡不沾水的可行性。

　　踌躇间，绑着头发的发圈率先罢工，皮筋断裂的声音很清脆，弹到她的脖颈后直接消失在了角落。

　　她只开了一盏灯，光不足以企及每个角落。

　　没办法只好蹲下去找，扶着橱柜弯下腰，总算是看到了发圈的遗骸。

　　手刚够到，灯霎时全亮了起来。

　　从微弱的光照下突然进入明亮环境，她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

　　眨眼间，她看到穿着睡衣的游昭正从楼梯上下来，头发有些许凌乱，眼神清明，不像是被吵醒，更像是根本没睡。

　　出于礼貌，奚雪还是带着抱歉地主动询问：“我吵到你了？”

　　“我……”他目光瞥向客厅的方向，“我下来拿个东西。”

　　气氛再一次变得有点尴尬。

　　“你拿吧。”奚雪强装镇定，“那我…我先回房了。”

　　*

　　游昭夹了几块冰丢进了杯子。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在无边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很久没喝冰水了，躁郁和烦闷第一次困扰得他睡不着觉。

　　喝了冰水也压不下来。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特别是想到奚雪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回答被齐鸣的一通电话打乱了。

　　她会说什么？
　　毫不留情地又一次拒绝？
　　勉强试一试？
　　还是，会答应？

　　想了很多，没有一个是能绝对说服自己的答案。

　　“游昭你有病吧。”电话在“嘟”了几声后被接起，劈头盖脸的骂声也在预料之中。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齐鸣没好气地说道，“凌晨四点半，我才刚躺下睡着！”

　　听他没声音，齐鸣又主动认了命，“又有什么吩咐，大少爷您请快点说，我急着要睡觉。”

　　“你喜欢你女朋友吗？”

　　大半夜把他叫起来就为了调查他的感情情况？
　　齐鸣压下翻白眼的冲动，“我当然喜欢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她的？”

　　“不管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想到她，特别在意她的看法，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她……”齐鸣还在长篇大论地输出。

　　杯中的冰块逐渐消弭，叮当的声音不再响起。

　　游昭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那阵郁闷突然散去，“我知道了。”

　　“等等。”齐鸣嗅到了一丝猫腻，“你怎么好奇这个？你是不是遇到……”

　　“挂了。”游昭根本没给他反问的机会。

　　“我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有你这么个哥们。”齐鸣不敢当面骂，只敢对着手机指指点点。

　　“支付宝到账十万元。”机械的女声突然响彻了整间房。

　　齐鸣瞬间变了脸，“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善事，才会有你这么个哥们。”

　　转头，他又打电话给了自己女朋友。
　　语气是藏不住的兴奋，“宝宝，我们明天就出国旅游吧。”

　　电话那头的女声彻底爆发，“齐鸣！你是不是想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几点！”

　　*

　　奚雪比预想中睡得安稳。
　　大概是昨天奔波了一晚上，事后又在房间找了一圈才总算是找到个浴帽套在脚上，得以成功洗了澡。
　　身体疲惫，觉也格外沉些，以致于她早上并没有接到夏绻的电话。

　　再睁眼，消息已经99+。

　　【绻绻：你昨晚没回寝室？】
　　【绻绻：雪宝你去图书馆了吗？】
　　【绻绻：你的东西怎么在楼下？】
　　【绻绻：怎么不理我？】
　　……

　　最新一条。
　　【绻绻：你放心。】
　　【绻绻：我没去找辅导员。】

　　【奚雪：我没事，住在外面了。】

　　消息刚发过去，夏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说吧，怎么又和游昭扯上关系了？”夏绻的声音很轻，像是捂着嗓子在说话，背后还有小孩吵闹的嘈杂，奚雪大概能想象出她躲在角落的艰难样子。

　　“回去再说吧。”一时半会儿她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都不知道我快吓死了。”夏绻嗔怪，“下次有事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以为我会回去的。”让她担心了，奚雪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想着不吵你睡觉了，后面太晚了，就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就算要回来也要发个消息啊，再晚也没关系。”夏绻长叹了一口气，“知道你习惯做个什么也不欠别人的孤狼，但你总要适应着接纳我们的好意和关心。”

　　“不用事事都分得那么清，我们是朋友呀。”

　　古井无波的心被一粒掉落的小石子突然击中，泛起的水花转啊转。

　　“我知道了。”奚雪保证，“我下次一定跟你说。”

　　夏绻仍然心有余悸，“幸好是游昭给我打了个电话，不然我早去报警了。”

　　“他给你打的电话？”

　　“对。”夏绻回想起游昭的那通电话，“他说你救猫受了伤从医院处理完伤口赶不及回来，就在外面酒店住了。”当时她正焦头烂额赶在去找辅导员的路上，以为奚雪遭遇了什么不测，又害怕又担心，若不是游昭及时来说明情况，又把医院的单子拍给她看，她怕是早没了镇静，奚雪也会丢了奖学金。

　　“我算是对他改观了一点。”夏绻感慨，“至少做朋友应该挺靠谱的。”

　　“对了，你别忘了谢他一声，也别闹得像之前那么僵了。”夏绻又压低了声音，生怕有人听见似得，“吐槽他渣男这个事吧，我们还是就在寝室进行吧。”对图书馆被当场逮住那次，她还留有后怕。

　　奚雪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后又赶紧说：“你放心吧，我会谢谢他的。”

　　“那就好。”夏绻电话那头的人声突然鼎沸，能听清有人在喊夏绻的名字，还有稚嫩的童声在喊小姨，夏绻着急地就要挂电话，“不说了不说了，我得去看着那群皮孩子了。”

　　挂了夏绻电话，奚雪起床收拾洗漱了一下。

　　没有备用衣服，她只能穿着睡衣。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睡衣款式并不浮夸，乍一看只会当作是休闲风的装扮。

　　“咚咚。”
　　房门被人敲了两声。

　　奚雪把镜子推了回去，趿拉着拖鞋赶去打开门。

　　探出头去，以为会在门口的游昭并没有出现，只有地上摆了一袋衣服。

　　很普通的款式样子，和奚雪平日里的穿着是一样的风格。

　　奚雪从中挑了一件简单的白t穿上，裤子仍穿着她自己的睡裤，黑白格子纹的阔腿裤，看不出什么异样。

　　剩下的衣服被装好一起带出了房间。

　　偌大的客厅，游昭斜靠在阳光照不到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他今天换了件薄荷绿色的宽大短袖，但还内搭了一件白色长袖。
　　仍是上半身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穿搭，不过颜色很夏日，就像掉进了一片雪碧海的感觉。

　　“谢谢你和夏绻报备了我的情况。”见面第一句话，她选择了道谢。

　　游昭刷手机的手停了一下，又继续，“小事而已。”

　　“谢谢你收留了我一晚。”

　　他眼也不抬，刷手机地速度却突然快了起来，明显在不耐烦，“是我麻烦你在先。”

　　奚雪自忖没有说错话。
　　难道是感谢说得不够多？
　　看到手里拎着的衣服，赶紧又道，“也谢谢你的衣服。”

　　他放下了手机，“没花多少钱，你可以不用谢。”

　　“那我……”奚雪向后指了指大门方向，“先走了？”

　　“你不觉得有什么话还没说吗？”游昭盯了过来，目光灼灼。

　　“我应该有什么话要说吗？”奚雪摸不着头脑，该谢的应该都谢了啊。

　　“算了。”他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先送你去医院打针，再送你——”
　　他停顿，因为不知道她的安排，“回学校还是去兼职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奚雪自认为这次很有把握，“谢谢你和夏绻说我是住在酒店。”要是让夏绻知道她都住进了游昭家，肯定免不了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桃色传闻捆绑。

　　游昭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他愣在原地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自嘲似得低头轻笑了一声。

　　抬眼，他对上她好奇的视线，有点无可奈何，道：“奚雪同学，作为法学院的高材生，你的记性真的有一点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