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解是无解》突唐

1、第 1 章

　　琼城的天气逐渐转凉，转眼又是秋老虎肆虐的日子。

　　窗外时不是飘过几片黄绿的杏叶，教学楼前的杏树都快被薅秃了。教室的后排倒下了大半，楚新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转着笔。桌肚里的手机传来一阵嗡响，楚新伸手从桌肚里摸出手机，是小企鹅里的电子宠物发来的提醒。

　　虽说后排的同学都偷摸带了手机，总归是偷摸着的。楚新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头一次见。讲台上的地理老师瞅准了粉笔，往垃圾桶旁的座位上扔：“楚新，得说多少次学校不让带手机。还有，快把校服穿上。”

　　楚新身上穿的是件黑色的涂鸦T恤，五颜六色的图案挤在一起，就算仔细看也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按楚新的说法，这衣服和他是最搭的，一个字野，两个字狂野。

　　听地理老师这么说，懒懒散散地把灰蓝色的运动校服披在肩上，捏着飞来落在桌上的粉笔头扔进垃圾桶，拎起手机晃悠地站起，看着讲台上近乎发怒的地理老师：“对不起老师，我出去站着。”

　　说完就从后门挤了出去。

　　“楚新，你回来！”地理老师走到后门将楚新拽了回来，拉到讲台旁的飞机位上：“出去站着也不长记性，坐好，要是开小差我就一脚踢你脸上。”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楚新又被拎到了办公室。

　　他是被班主任蒋孟荣捉来的。蒋孟荣一只手攥着满是红叉的试卷，另一只手握紧的拳。他是刚从高三调回下来带高二的老师，这才开学没几天就被校领导找上了：“楚新，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长点心，别惹事行吗。我这个班主任不好当，你说你差成什么样了，别人交白卷零分，你写满了都能零分，还好意思出去打架。”

　　蒋孟荣刚接到这个学生时心已经死了。楚新是琼城六中出了名的不好惹，老师们也都能不管就不管。抱着无论这颗桃李是好是坏都要种下去的心态，蒋孟荣捏着隆起的眉心，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跟楚新说话。

　　“你别管我！”楚新背对着窗，T恤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掀起，从玻璃窗透射进来的阳光勾勒出少年的一股戾气，身形高挑，难得的将校服披在肩上，出现在老师面前。按理说，楚新只有在教室补觉时才会披上校服。

　　“你不是我的学生的话，谁愿意管你。你整天在学校混吃等死，有想过未来吗？你不要上大学？”蒋孟荣觉得自己跟楚新再多说几句话，血压就要上飙：“你就说这事怎么办，还有带手机这事儿怎么算？”

　　“按照校规，明天得见家长。打架的事一并算在内，明天交检讨，全校通报。对了你这是第几次检讨？”

　　琼城六中的检讨是叠加式的，第一次500，第二次1000，以此类推，算上之前犯的七次校规，这回他要写的是4000字检讨。

　　“我不知道。”

　　“那写1000字，明天升旗台上念。”

　　蒋孟荣带高三时没多少机会到升旗台那听人念检讨，自然也不知道楚新到底犯了多少校规，随便说个数就算了。旁边的老师看不下去，敲了敲蒋孟荣桌上的透明隔板：“他都上台讲七次了，这次该写4000字。”

　　“这就不厚道了，蒋老师说1000就1000，多了不写。”

　　楚新笑笑，转身往门外走。

　　阳光洒在少年身侧，一道微弱的亮光跟随在楚新身后。蒋孟荣揉了揉眼，确认那是枚耳钉。精致小巧的黑色圆面上箍了层银，携走了几缕光。

　　“他戴耳钉？”蒋孟荣问附在隔板上看着他的女老师。

　　“是啊，高一就这样，校服也不好好穿，一点学生一样都没。”女老师啧啧地转过身去，继续批改起作业。

　　楚新对自己是什么样并不在意，回到教室还是该吃吃就吃吃，该睡觉绝不醒着，作业要是不收连个名字都懒得写。想到手上还有份1000字的检讨，他就郁闷得不行。用嘴顶着笔，靠在窗台边上发愣，突然一只手就卡住了他的脖子。楚新被吓了个机灵，抬手揪着了对方头发。只听身后传来哎哟一声，确认这人是姚峰了。

　　姚峰是隔壁班的体委，人高马大地立在那里像堵墙，楚新跟他站一块儿，略显渺小。姚峰抬起手，捂着头发嚎道：“楚新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头皮都快给你揪下来了。”

　　自从分了班，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得多了。虽说人就在隔壁，总归也隔了个壁，上课开局打游戏时也不能确定对方在不在线。姚峰一只手搭在窗台，脑袋探进来东张西望：“听说你跟我偶像一个班，他人呢？今天没来吗？”

　　“谁啊？”楚新胳膊挪了挪，给姚峰借了个位。姚峰撅着屁股又往里凑了凑，低头看见楚新桌上的A4纸，纸上写着潦草的三个字——检讨书。

　　姚峰一歪脖子，侧着脸看楚新。楚新推着他的脸转了过去：“你不是找你偶像吗，看我干吗。虽然我长得也很帅，但你可别惦记我。”

　　楚新是有自知之明的，长得也确实是个霍霍小姑娘模样，这点姚峰是承认的。姚峰把身子挪回窗外，撇撇嘴道：“我偶像今天没来。你死心吧，你爷爷我可看不上你。”

　　楚新摆摆手赶人：“你这孙子真不像话。算了，念你是我的孙儿，把你偶像名字告诉我，回头帮你要签名。”

　　“就。”这回姚峰有些不好意思：“顾嘉。”

　　说完就跑了，还留下句，记得帮我要签名。

　　刚分完班，班里的名字和面孔都没来得及对上号，但顾嘉的名字对他来说耳熟能详了。虽说没见过，但凭同学们说的印象，也应该能找到。大家对顾嘉的评价就两字，牛逼。

　　顾嘉，就差把名字写到校招牌上了。校门前的屏幕循环播放着获奖名单：物理竞赛一等奖顾嘉，语文中学生作文特等奖顾嘉……总之，每天都生活在顾嘉的连连看里。

　　顾嘉牛逼的不止有学习，更牛逼的是他敢于挑战校规，只因校规是他爸定的。

　　楚新继续转着笔想检讨，直到放学铃响了，A4纸上也只有检讨书三个潦草的字。他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跟着放学的队伍出了教室。楚新是住宿生，放学后六点就不能进出校门，可他就像无视了这条规定，进出自如。

　　刚出教室，姚峰就背着小挎包站在门外，见楚新出来，便拽着他的手往外走：“我刚上号了，今天赛季上新，我们去网吧过个手瘾！？”

　　姚峰说的网吧是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厅。绕过咖啡厅，后面有条隐蔽的小道，直走就是了。网吧是黑网吧，来这儿的学生不少。姚峰挑了台靠窗的机子便把楚新摁在椅子上，自己跑去买可乐。楚新开了机子，在等待的时间往旁瞄了眼。

　　身旁的人被泡面桶挡着脸，人是趴着的，后背轻轻起伏着，在电脑蓝色的光映射下，看得见那对肩胛骨完美的轮廓，像是睡着了。机子开了，楚新登了自己的号，姚峰正好端着两瓶可乐回来了。

　　“楚新，你这不行啊！地雷都踩好几个了。”姚峰把可乐往楚新怀里一塞，抢过鼠标一通狂点，最后游戏里的小人还是倒下来了。

　　楚新玩的本就燥了，被冰可乐突然冷了个机灵，直骂了句粗：“你大爷。”

　　又开了局。姚峰的手机响了，正靠在窗边接电话。

　　网吧里的空气一向浑浊，声音也稀稀拉拉地处于混沌中，只有窗边有那么点清净之地。姚峰在对着电话喂了两声后，轻轻拍了下打BOSS打得水深火热的楚新：“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楚新戴着耳机听不清姚峰在说什么，大吼了声“你说什么”便接着打BOSS去了。直到楚新连摁几下空格放出大招，才摘下耳机，重复道：“你说什么？”

　　“借个手机打电话。”

　　“手机被老蒋收了，要不你出去找个公用电话打吧。”楚新仰着头对姚峰说话。

　　“别了，我得回去了，你自己再打两局也回吧！你拿手机怎么回事。”姚峰看了眼手机。

　　“没怎样，就收了呗。小事，回头去老蒋那拿回来。”楚新笑笑，移了下鼠标点了确认键，又戴上耳机摆摆手赶人：“你回去吧，明天见。”

　　姚峰走后，楚新开了两局后便没了心思。身旁的人动了动，顶着凌乱的脑袋俯起身，伸手摁了下关机键，又蒙头俯了回去。这次他调整了姿势，面朝着楚新。

　　透过泡面桶的缝隙，能看到，那是张俊朗的面孔。睫毛像帘子一般垂在眼皮下，深邃的眼窝上顶着随意又得极为好看的眉毛，眉间向下一撇，隐隐地消失在太阳穴旁。鼻子也挺，还有因为用手垫着睡觉而被挤出的肉，就这么隔着缝隙都觉得好看。

　　楚新起身去了趟厕所，出来时发现机子被人占了，索性踹着手出去了。

　　这个点已经是校门的门禁时间，楚新瞄了眼校门上的电子钟，绕到学校后面。学校后面正对着的是高二宿舍楼，学校不强制住宿，所以高二住宿的人很少，一人一间宿舍都不成问题。

　　楚新先是露出半个头往墙里探了探，确定看宿舍的保安大叔不在后，果断地踩在一旁的小石堆上。

　　这墙不算高，像楚新这种个子高点的男生基本一踩小石堆，再一蹬就上去了。像姚峰那样的直接蹬也能上去，根本拦不住什么人。

　　楚新跨坐在墙檐上，突然一道光打在他身上。高亮度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只得用手挡在眼前，透过指尖的缝隙才勉强看清来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