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derEngel

107、你说得对

　　雅尼斯一直不是很明白楚容时脑子里的想法，在他看来他们是同类，善于伪装，冷漠无情，对生命漠视。

　　可楚容时却偏偏打破了他的认知。雅尼斯看着楚容时那一刻不停歇的身影，眼神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要为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付出如此多？这些人和他们毫无关系，甚至可能连他们的存在都不知晓。而楚容时，却为这些陌生人的命运投入了无比的心力，仿佛肩负着某种沉重的责任。

　　由于磁场紊乱，军舰上的自动导航系统早已失效，楚容时路不得不手动驾驶。

　　就算是最先进的AI技术R0906也不可避免的失去了联系。

　　雅尼斯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语气中夹杂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困惑：“为什么你会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他们和你毫无关系，甚至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必要的牵绊。”
　　牵绊对他们来说一直是最无用的东西。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国家，人们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出生在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能拥有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普通人家也会过着几代普通的生活。
　　而他们，贫穷的家庭，似乎一出生就是注定被抛弃的存在，被卖给非法实验室，被捏死在襁褓中，被丢弃在垃圾堆里……

　　牵绊对他们来说一直是最无用的东西，它不仅让人软弱，还会拖累前进的步伐。
　　然而，楚容时的回答打破了他一贯的认知。

　　楚容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雅尼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雅尼斯。”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出生在一个完美的家庭，拥有我所需要的一切——关爱、教育、尊重。联邦政府最高执行官的身份，也让我有机会去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安枕无忧。”

　　“拥有权力的人，背负的不是简单的荣誉，而是无数人的期望和未来。即使拥有了一切，我也无法忽视那些因我们的决定而承受痛苦的人。”

　　雅尼斯微微皱眉，依旧无法理解楚容时的逻辑。

　　“责任不是天生的，而是我们自己赋予的。我可以选择无视，选择漠然，但那样的话，我和那些只为自己而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雅尼斯。我想利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帮助那些无助的人，因为我知道，正是因为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才有能力去做一些改变，去为那些无辜的生命带来一些希望。”

　　雅尼斯沉默了，楚容时的话语在他心中激起了某种复杂的情感。

　　楚容时叹了口气，他清楚雅尼斯只是因为没有体会过温暖，他这一生都是痛苦的，冰冷的，残酷的。

　　“没关系的，如果我们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会教你什么是家人。”抚上雅尼斯的脸颊，即使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长年暗无天日与实验的折磨所带来的后遗症并非短期内可以弥补的。

　　雅尼斯低垂着眼帘，楚容时的触碰带来一丝陌生的温暖。他这一生经历的从来都是痛苦的，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温柔，也从未有人为他描绘过‘家人’这个概念。

　　楚容时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充满关怀，他靠近对方，唇瓣间只隔一指，气息交缠。

　　他的嗓音低沉：“家人，不只是血缘，更是心灵上的依靠，是互相扶持、互相信任的存在。”

　　雅尼斯的眼神微微一颤，他低垂着眸，看着楚容时那双温柔的双眸，里面带着些愧疚。

　　“我不知道怎么去做。”雅尼斯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喃喃自语。

　　“你只需要陪伴在我身边。”楚容时微笑着说道：“很抱歉，我如此自私，要你陪我一起面对这场灾难。”

　　自私？楚容时自私吗？在雅尼斯看来，他确实是自私的，从他们见到的第一面起他就很清楚，他是自由的，随心所欲的，不遵从组织纪律的。

　　他有自己的方式，他的信念不被他人束缚，这让他显得格外独立而强大。

　　但是，正因为如此，雅尼斯才无法真正理解楚容时的选择，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他所吸引，成为了他的‘奴隶’。

　　“陪在你身边……”雅尼斯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对他来说，陪伴和依靠一直是遥不可及的概念，然而楚容时却将它们呈现在他的面前，给了他一种新的选择。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楚容时的手，指尖触碰到那温暖的肌肤，带着些许试探，却又不愿放开。那一刻，他仿佛抓住了某种能够抚平他心中黑暗的力量。手心传来的温度，像是穿透了他那层层冷漠的外壳，直接触及到他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与渴望。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即使是跌入深渊，即使未来是未知的，危险的，无法回头的，他也从未后悔过。

　　*
　　军舰的安全系统自动启动了警报，他们已经非常靠近那块漩涡型磁场。此时一切通讯都已失效，舰上的所有无线电信号都被强烈的电磁干扰所遮蔽。通讯设备陷入了死寂，显示屏上只剩下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灯，显示着“信号丧失”的字样。

　　R0906一直在各种网络中窜来窜去，自我学习。如今军舰上失去了网络连接，R0906只能回到楚容时的光脑中像被困在浴缸里有脑子的观赏鱼一般无所事事游来游去。

　　“主人，您有什么决策吗？”R0906打破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楚容时深吸一口气：“你就没有解决方案吗，要来问我？”这话他也只是随口一呛，他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要想解决一个问题，首先要了解问题本身。
　　可他们对目前的状况还未有任何的了解。

　　“漩涡型磁场的性质还未完全明确，通讯失效只是表象，问题的根源可能更深。首先，我们必须了解磁场的具体参数，才能找到正确的应对措施。”

　　楚容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R0906说得没错，但眼下他们几乎是一头撞进了未知的深渊，而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从容应对。

　　“也许我们可以通过舰内系统获取有限的数据。”

　　“R0906，在舰内服务器里检查磁场分析仪和船体传感器的数据储存，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些数据中提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R0906立即开始运作，光脑中模拟的图像如同漩涡一般在楚容时脑海中旋转。虽然他们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但舰船的内部网络依然完整，R0906利用现有的资源，快速调取和分析舰上的历史数据和实时反馈。

　　几分钟后，R0906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初步分析显示，这个磁场不仅仅是电磁干扰，它似乎对船体的物理结构也产生了某种影响。船体微小的结构性变化可能会导致导航系统和通讯设备的失效。”

　　楚容时皱起眉头，“船体的物理结构？你是说，磁场影响了舰船的材料？”

　　R0906随即解释：“是的，磁场的强度似乎足以在微观层面上扭曲金属分子排列。”

　　“磁场的强度可能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特斯拉级别。如果磁场强度超越上百特斯拉，那么它的作用力足以影响金属内部的电子结构，导致分子排列发生变化。”

　　“很不好的消息，主人所在的军舰，可能无法承受这次黑洞的形成。”

　　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知道，人类经过千万年的研究与发展，逐渐突破了重重障碍，征服了无数星系与环境。人类的技术虽然卓越，能够控制引力场、操纵能源，但黑洞依然是宇宙间最无法驾驭的力量之一。

　　R0906的萝莉音在此刻异常冷静而精准：“舰船的外部材料无法抵抗黑洞的引力撕裂，如果没有其他解决方案，舰船在进入黑洞事件视界之前，会因为引力差异解体，现有的科技手段难以对抗这种现象。”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主人。”

　　他们靠近由黑洞形成初期而产生的磁场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阻止黑洞的形成。若是不成功，他们早已没有折返回去的机会了。

　　楚容时的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思：“阻止黑洞形成的方法有6个。”

　　他轻轻抬起手指，仿佛在逐一梳理这些理论和可能性。他知道，在这样一个极端的环境下，每一个方案都蕴含着巨大的风险，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思考、必须行动。

　　“第一，减少或重新分布引力坍缩的物质。”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深刻的思索。“如果我们能干扰黑洞中心的物质流动，或许能延缓其坍缩过程。然而，我们现在没有技术可以直接操控坍缩中的物质，短时间内也没有可能。”他摇了摇头，迅速否决了这个选项。

　　“第二，使用反引力场或负能量。理论上，负能量可以抵消黑洞的引力作用，推迟坍缩。不过，负能量的实际运用仍然是个未解之谜，我们的设备也不足以产生或控制如此强大的力量。”

　　“第三个方案是高能量反作用力。”

　　“假设我们能够制造出足够强的反物质或高能量粒子束，或许能暂时干扰黑洞的形成。”

　　“第四，维度扭曲或空间跳跃。” R0906接道：“通过维度扭曲技术将坍缩区域转移到另一个空间维度，或许能避免黑洞在我们这个空间中形成。但目前，我们没有掌握如此高端的维度操控技术。”

　　“还有摧毁核心或塌缩点，以及利用引力波干扰。” 楚容时最后提出的选项最为理论化。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摧毁坍缩的核心，防止黑洞的形成。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对核心进行精准打击，我们的火力可能无法穿透那片扭曲的磁场。”

　　“黑洞的形成伴随着强烈的引力波，如果我们能通过某种方式干扰这些引力波的传播，也许可以延缓坍缩的过程。然而，引力波的干扰技术同样处于理论阶段，我们还没有设备能够实现这一点。”

　　“目前来看，唯一能让我们有一线生机的，是第三个方案——高能量反作用力。”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而坚决，“我们也许能利用军舰内储备的新能源。”

　　这也是为何他会启动一艘中型军舰前来，中型军舰内储备的新能源容量极大，与大型军舰相比也只是可容纳的人数不同而已。
　　只是不知这庞大的储备量是否够阻止黑洞的形成。

　　“主人，新能源来自宇宙，能量极其不稳定，若是释放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不稳定，才有可能制造出足够强的能量冲击。黑洞的形成是由极端的引力坍缩引发的，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反向的能量爆发，打乱这个坍缩过程。或许能够用新能源爆发出的冲击波对抗黑洞的引力。”

　　这是一场搭上性命的赌博，他也想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看法。

　　“你觉得呢，雅尼斯。”楚容时看向一旁一脸无聊，正无所事事摆弄着操作台上的按钮。

　　雅尼斯仍旧是那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但可能是因为是楚容时，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楚容时的脸上，眼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仿佛并没有把眼前的危险放在心上。他稍微歪了下头，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你说得对。”

　　楚容时：对啥啊？